第二十一章：大公口（下）

午后，窦天权把给白杏的水电报放进江水中，这才如约赶到同庆茶馆和赵得力见面。才到门口就就被张成拦了下来，说是当家的留话，让他第二天中午再去。

第二天窦天权再去，一进门就见赵得力站在窗口边，举着那块玉菩萨正对着太阳光转圈圈。窦天权吭吭咳嗽两声走到跟前，道：“你看，是假东西吧？”

手中这块玉赵得力研究好半天了，看起来通通透透的，就是块玉啊，他看不出假在哪里。有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怀疑，这东西莫非就是个值钱的宝贝，要不然窦家少爷干嘛千方百计想把这玩意要回去呢？说是宝贝，看起来又不像，以他的经验来看，最多是一块质地一般的玉石。

这事不止他这样想，人家涂德胜也不傻，还专门把这玉菩萨拿去给在上河街开典当行的刘老头看了，他给出的判断差不多，就是一块一般的玉。既然是玉，那就有好坏之分，何来真假之说呢？不过这事没让他纠结太久，在他看来，拿一块上海珠宝店的玉石来换，他并没吃亏嘛，既然没吃亏，管他呢，谁爱犯傻谁去。

窦天权上楼的时候赵得力并没意识到，冷不丁回头发现他站在身后，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尴尬，他举着玉菩萨，有点语无伦次：“窦少爷，你来了。看，我也不懂这个，就是好奇看个热闹。”

窦天权将赵得力送到手的玉菩萨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确定就是自己送出去的那块，这才顺手揣进口袋里：“涂德胜那孙子，难道没敲诈你？”

“甭提了，”赵得力铁青着脸道：“那狗日的，非让我从上海珠宝店买块玉给他。”实话实说，涂德胜的行径让他很不满，当初陪吃陪喝的时候，这家伙那胸脯拍得咚咚响，还说不就是码头搬运那点破活儿吗，也就一句话的事，只要他出马这事一定成。

上河街有仁字号的堂口，还有义字号的堂口，但凡有点油水的差事根本轮不上同庆社。码头搬运的管理，原本不是什么肥差，但在码头营生的力夫人多，就算每人收取很少的管理费，总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关键是同庆社好几百号兄弟都是码头力夫呢，他这大当家，一点好处都为兄弟们谋不来，大家伙也会质疑他能力的。

这两年，为把这事办成，除了陪吃陪赌，私下还送了涂德胜不少东西。同庆社本来就没什么底子，这些钱都他自己兜着。每次问这事他都说在办，结果拖了几年，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虽然心里窝着火，却不敢跟他翻脸。

“你照办，钱不够跟我说就是。”窦天权冲他笑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把吃进去的，给我全都吐出来。”

“够了，省着点应该够了。”窦天权给的那钱根本就没花完，他至少能落下一半。赵得力回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窦天权当然知道那钱有剩余的，但和玉菩萨的价值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何必计较。

到家之后，窦天权才把那块玉拿出来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他也很好奇，凭啥这块并不起眼的玉会值那么多的钱。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啥稀罕来，索性带着玉菩萨去了窦璇房间。没想到窦璇不仅没兴趣，连碰都不愿碰那玩意儿，一副特别嫌弃的样子。脸上更是看不到有丁点寻回宝贝的喜悦，她避开窦天权递到手边的玉菩萨，往后蹦了好几步：“哎哟，看什么看，反正是妈给你留的纪念嘛，找个盒子装好放好就行了。”

看窦璇是这副表情，窦天权越是觉得好奇，步步紧逼，一连提了好多个问题。窦璇被问急了，这才勉强做了个靠点边的解释。她说，这块玉好像是当年老佛爷赏给外公，后来外公给了母亲做嫁妆，母亲临终前又把它留给了你。

自他懂事起，这个家就很少聊起有关母亲的事。他只是依稀从别人口中得知，外公当年在宫内当过御医，母亲是他唯一的孩子。

既然是老佛爷赏的东西，值钱是铁定的事。窦天权担心再把这宝贝给弄丢了，就琢磨着索性交给父亲去存放好了。当然，还有个原因，他是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已经把宝贝给他弄回来了。以后没事就甭总骂败家子了，听着伤自尊呢。没想到窦万臣看到他手里的玉菩萨，脸色一下就僵住了：“你还真弄回来了？那，也别戴着了，寻个盒子放着吧，那个，免得再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