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3章 告别
于李然而言这次出山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自己的儿子李欢，自从上次拒绝了他修道的事情，这小子肯定对自己怀恨在心，要是再遇见的话，各自都难堪，再说他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而做这件事情的出发点全部都在自己身上，那岂不是要毁坏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此时天际上一片阴沉的雾气，朝着山顶上笼罩而来，他出了山洞之后，就一直在观察这雾气的变化，想必这个时候下山去的话，必定会淋雨，要是此时不走的话，自己又有些畏惧心里边那个蠢蠢欲动的念头。
这几日都是在佯装镇定，其实他哪里能镇定的下来呢，他日日都在想着和小引的事情，总感觉他们的缘分还没到散落的时候，似乎心中总有某些不甘心的成分在作祟，叫他很想到山顶上再去和小引谈谈看。
可他望而却步了，要是去找了小引，那岂不是对自己承诺的打脸，之前都答应了小引的师兄，现在要是出尔反尔的，岂不是要惹人笑话？
你到底是个俗人啊，他暗自嘲笑自己的无能，此时阿婆也站在他的身边来，那个道士也是不动声色的走到他们的身后去站着看那团雾气，天色渐变啊，看来人间是要有一场浩劫了，都说这李然是要渡劫飞升的神灵，那这劫难便是因为他而来的。
道士从来就不想去当什么神灵，他只想要为民除害，只要能保护那些无辜的凡人，他做什么也无所谓，此时的阿婆却要他跟随在李然的身边，说是李然渡劫成仙的那个时候，他也能从中得到好处，能和李然并肩作战，或许这就会改变他的一辈子，但他不想这件事情，对此的期待也不殷切，反而是有些反感于跟随的。
阿婆肯定是出于好心才告诉他这些的，他不能不识好歹，这是他心头第一个想法，他因为这个想法将自己的桀骜不驯暂时压制下来了，此时他看上去似乎镇定了不少，但从他的眼神中仍旧可以看到对李然的一丝厌恶，可能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和无缘无故的厌烦吧。
大概是他们的磁场不一样，不能相互吸引，反而是相互排斥，他心底一通的胡思乱想着，很快他就走到了阿婆的身边去，他也在仰头的动作多少引起了阿婆的注意，她转过头来问道士说。
“你感觉我们此时下山去好些，还是一会儿再走，或者明日也成？我想听你们两人的意见，我现在身体上没受到什么损伤了，好的很。”
为了证明她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她还在道士和林萧的面前活动了一下胳膊，还冲着他们微笑。
两人自然都看到阿婆脸上这荣光焕发的样子了，此时走的话，会赶上大雨倾盆，但其实对他们两人的影响不大，他们现在都到了一定的修为层次了，对于这样的恶劣天气，他们还是具备有防疫能力的，就是阿婆这仿佛是大病初愈的样子，真不清楚能不能经得起风吹雨淋的。
“不如还是明日走吧，何必在天气晦暗的时候动身呢，很快就要大雨倾盆了，我们出去岂不是自己找难堪去的，我是这么想的，就是不清楚李然他怎么看，要是他也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该回去山洞了。”
李然点点头，他没什么不同意的，他心底很清楚一点，自己也不想走，也许今晚上会找到一个机会到山顶上去找小引吧，就算是要做一个了断的话，多少也要有个仪式感吧。
“那就明日出发吧，此时的天气也如同你们说的那样不适合外出，我们今晚上就在仙山上再住一宿，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明日出发。”
道士已经将捡拾回来的干柴点着了，三人就坐在火堆跟前，相对无言，似乎他们都是不擅长言语的人，其实他们心底也都清楚，此刻没什么好说的，人间的事情总要到了人间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现在在仙山之中，几乎就是与世隔绝的，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可能清楚明了。
等明日出山了，就可以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道士早早就睡着了，而阿婆似乎也在打坐中进入了化我的境界，他此时从山洞中溜出去了，阿婆在后边猛的睁开了双眼，看来这孽缘只斩不断的，有些时候想要人为的去阻止天意那根本就做不到。
李然的劫难之一可能就是这情劫吧，想想山顶的小蛇妖也是可怜，非要遇上这李然，其实说起来李然也不是个情场老手，不会哄女孩子的欢心，他倒是一副神秘严谨的样子，可偏偏是这样，就最是得人喜欢。
道士也根本就没睡着，他半睁开眼睛朝着洞口的方向看，看到李然的身影出去了，他才问阿婆说。
“你知道他要出去啊？”
方才都听到阿婆一声长叹了，这悠然的叹息声，要说不是因为李然，他丝毫不能相信，阿婆听到声音，捡起地上的小石头朝着他的方向丢过去，道士哎呦了一声，便听到阿婆严厉的呵斥他。
“不该你好奇的就不要好奇了，人啊都是人各有命的。”
阿婆就喜欢这么神乎其神的去解释一件事情，他都听腻味了，最开始还以为这样的说话方式很高明，但现在只剩下不满了厌烦了，要是阿婆能耿直点和自己说话多好了，他现在想起村子里边的那些人了，要是他们还没死的话，现在一定在死亡的路上了。
摁真是可怜的一群人，都毁坏在一时的多疑之上了，搞不清楚阿婆怎么会忽然暴怒，直接走开的，他到现在也没能想透彻，总之他心里边是藏着疑问的，但阿婆是不会和他解释这个事情的，这是明摆着的。
“好了，睡觉吧！”
过了许久之后，阿婆才躺下来了，他也闭上眼睛继续在失眠的路上走着，他是睡不着的，除非那个家伙现在就回来，不然他始终是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他搞不清楚为何对方一走，自己反应就这么大，好像和他之间有什么特性的吸引似得，但一想到吸引这个词语，他就想狠狠的抽自己耳光，这算什么吸引啊，我呸！
李然上了山顶，就站在那屋子跟前看着，她师兄走了，去当神去了，就留下她肚独自一人孤零零在这山顶的小屋子里边住着，灯光熄灭了，或许是她睡着了吧，李然他不敢出声，只是久久的站在门前看着院子里边，其实院子没有门，他可以走进去看的，但他没这么做。
小引心底知道他今晚上会来，知道他此时就站在门外等着自己，但她的心底却很纷乱，她不敢想自己见到李然之后会不会失控，情绪是好不容易压制下来了，但喜欢的痕迹就能全部都抹去吗？
不，这是不能的。
她心底烦躁，想李然能赶快走，心底却又在害怕他真的会转身就走，他还站着的话，她心底就还有希望，可是到底是希望成为万劫不复的人，还是希望什么，他们之间是不会有好的结果的，所有人都这么说，也注定了是天意，但要听所有人和天意的吗？
心底真的好犹豫啊，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此时她就只能透过窗户外边的一点点的月光，看到他的身影，他还在，她还在，她心底这么想着，然后还是闭门不出。
尽管她清楚对方等待的很辛苦，但仍旧吝啬的不肯出来和他见上一面，他在院子外边开始走来走去了，他心底一定也和自己一样烦躁吧，小引想着，然后她钝重的倒在榻上了，她想用自己的睡眠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她做不到这些，这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李然只是知道自己等待着，就一定会等到小引出来的，他知道小引其实也没她装出来的那么坚强，之前说起来的种种根本就是在和自己赌气才说的，或者是因为她的师兄和师父，他心底还在期盼着，然后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天要亮堂起来了，后半夜山雨下的好大，他就那么雕塑一样站在雨中，一直淋雨，他后来就再也没移动过了，任由雨水冲刷在他自己的身上，他心底无所畏惧的，他想这样也没什么关系吧。
就算是不断的淋雨，他也还是可以坚持的住，终于天要亮堂起来了，雨也逐渐小了，现在淅淅沥沥的，一直在自己的周身放肆的舞动着，就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一般，雨水好像都在嘲笑他不能等到小引来，对她说一声珍重，我要下山去了。
李然决定要走了，他等待了一夜了，也没勇气去喊一声小引，或者他喊叫一声，对方会出来呢，他心想，可是后来他到底也没那么做，他信奉的是心有灵犀，一切和心灵相左的事情，他是不会接受的，于是后来他便决定让自己转身走开了。
他开始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个懦夫一样，想要做的事情却一直都不敢做，他心底一阵深沉的酸楚翻涌上来，然后他终于还是转身走了，就在这个时候，煎熬了一个晚上的小引开门出来了，他听到声响回头，看到对方正在出神的望着他。
于是他们就这么转身走向对方终于还是抱在一起了，尽管最开始的感情看上去并不怎样，但他心底也很清楚一点，自己大概是个感情上迟钝的人吧，不善于表达什么，其实心里边是在意小引的，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到仙山来找小引了。
在被小引拒绝和遗忘的情况下，他是非常痛苦的，但他不善于将自己的痛苦表达出来，于是一切看上去就那么的怪诞，一直处于一个滑稽的边缘，他从来就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世界是怎样的，他从自己的妻子死了之后，就不清楚这些了。
尽管现在这样抱在一起了，但他仍旧不能带上小引一起下山去，他信守了自己的承诺，要让小引远离自己的伤害，他也深信自己这样的人是要伤害到小引的，她是那么的天真无邪，就让她在仙山之中完美吧。
他们一直抱着也没说话，只要说一句话那都是多余的，小引知道自己心底在打算的是什么，今日他要是走的话，自己也要在后边跟随，就算是最后的结果不太好，自己也愿意承受，她不过是蛇妖，能得到人的情感，她是知足的，要她付出什么她都会愿意。
于是她在听到李然和她说。
“我一会儿就要和阿婆他们回到人间去了，我也不知我身上到底肩负着什么使命，但阿婆似乎告诉我，我能拯救的是天下的苍生，要是我有这样的能力，我愿意做这件事情，小引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我今日是来告别的。”
他在说这些话语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有了对自己的抗拒和愧疚，然后就下意识的进一步想要推开她了，小引也松开来，但她会给李然惊喜的，他可以前脚走，自己也可以后脚跟随，是谁规定的自己一定要在仙山上修行？
难道人世间的情爱就不是一场修行了吗？
那不是比什么都要艰难，难以测算结果的修行吗？
“我清楚你要走，也知道你在外边站了一夜时间，你在外边站着，我在里边也在煎熬着，可我知道我是不能违背我自己的意愿和内心的，哪怕最后的结果很不好，我也要和你在一处，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吗？”
她知道自己说的足够明白了，希望对方能从自己的阐述中知道自己是一定会跟随上去的，此刻带着自己一起走的话，至少自己不会太难受，李然此时是没勇气来后悔些什么的，从他决定好要到山顶上来，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的，谁会接受告别呢，一生一世的那种？
“那就一起走吧，还和从前一样，在山下的时候，对付人间的那些妖怪，将他们绳之以法，装入乾坤袋和葫芦里边，也好进阶我们的修为。”
这一次她总算没有失望，两人从山顶上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半山腰上等着了，于是四个人交换了眼神之后，默契的什么也不说一起下山去了，阿婆是个过来人，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知道不能在一起，也依旧要固执一下，因为这样就不会后悔了。
她现在很能理解小引和李然之间的感情，因此她当时看到了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和他们对视一眼，就一起下山了当然他也不许道士说三道四的，既然是一起的四个人就是一个整体，谁也不能起幺蛾子。
此时天光豁亮的，李欢便从昏昏沉沉中觉醒过来，他想起昨夜里的事情，心底有些痛楚，准备了一些纸钱和祭品，到自己亡妻的坟墓上去祭拜，秦三儿却是习惯于伤口上撒盐的人，竟然早早的知道他会到这边来，已经坐在坟前守着了。
现在她倒是不再女扮男装了，穿回原来的衣服，一身的煞气还是那么的重，就如同以前一般，李欢心底再次对秦三儿感觉到厌恶了，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亡妻吧。
其实自己的妻子也并非是要纠缠自己什么，她什么也没做，其实她要想做的话，秦三儿来的话，什么都是太迟一步的，可秦三儿却下手那么重，竟然将自己的亡妻弄的魂飞魄散。
怎么现在是要到坟墓上来看自己的笑话吗，是要来笑话他的无能，不能和她一般使用法术吗？他现在简直是痛恨这些修道之人，恨不得将他们全部都赶尽杀绝了。
他阴沉着脸出现，秦三儿自然也清楚他心底的那股子怨恨之气，不过秦三儿不想什么事情都没解释就被对方误会到底，这已经无关感情和喜欢了，她心底对李然是看不起的，从那件事情之后，她就一直感觉李然是个蠢笨的人。
“你就算是来祭拜她也不会聚合成为一个魂魄了，她消散了，就如同尘埃一样，你以后是遍寻不着的，就这么算了吧，何必为难自己呢？”
李然站起身，愤然的瞪视着她，说话说的好生轻巧啊，竟然无耻到这样的地步了，将她弄的魂飞魄散了，现在还来说风凉话，他真是恨不得将此人扒皮抽筋了。
“秦三儿，趁着我还没动怒之前你赶紧走吧，我不想见到你这张嘴脸，你这个可耻的女人，蛇蝎一般的心肠，有什么脸面在我亡妻的坟前说这些话，难道不是你将她弄的魂飞魄散的吗？”
那黑狗血浸染过的绳索自己的确是用了，但是自己的初衷不是要对方魂飞魄散的，只是一时失误了，再说后边发生了点什么，秦三儿就是猜也能猜出来，其实这是他亡妻故意的。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今日来这边就是不想你再次误会我，有的事情我认，没有的我不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