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借力使力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就见一人推着另外一人缓缓靠近他们。

苏衡坐在轮椅上，看着林叔，轻声道：“我是一名大夫，或许能帮你看一下。”

林叔的脸上露出了迟疑，楚牧看了他一眼，立即对苏衡道：“那就麻烦你了。”

苏衡点了点头，身后的剑哲就推着他向前几步，苏衡微微向前倾去，查看了林叔的伤势之后，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让林叔服下。

“你的脑部有着轻微震荡，外伤倒是无恙，但其颅内或许也有瘀血积成，这粒药丸会缓解你的疼痛，这几日你需休息，稍后我会为你再开一副药，将那瘀血清除。”

林叔用剑哲递给他的绢布捂住自己的额头，对苏衡连声道谢。

“林叔，那你便休息吧。这一趟，你不用送我过去了，稍后我再找人就是。今日这件事，你切记不可告诉父亲。我不想让他失望。”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楚牧微微垂下睫毛。

他的睫毛很长，如同羽毛般轻软，垂眸时，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极了草地上被清风吹动的蒲公英。

林叔面露担忧：“少爷，我，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人前往。若是在路上又遇上了方才那帮人，我怕你应付不来。”

“林叔，我会避开他们的。更何况，他们与我并非一路人，这路上自是不会再相遇的，你暂且放心吧。”楚牧伸手在林叔后背拍了拍，动作轻柔无比。

林叔的脸上是抹不去的忧虑，他踌躇地看着楚牧，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着苏衡两人道：“敢问先生是要乘船去皇城吗？”

苏衡一愣，随即点头。然后就见林叔做出要跪地的举动，他心头一惊，好在身后的剑哲反应极快地阻拦了他。

“林叔？”

“你这是做什么？”

林叔请求道：“能否拜托先生与我家少爷同行？”

“林叔！”楚牧对林叔的这个请求颇感意外。他没想到自己会让这个长辈如此不放心。

或许是方才自己莽撞地顶撞到了那个人的缘故吧。他想到这儿，咬了咬下唇，再次将拳头握紧。

林叔的要求，苏衡自然不会拒绝。他本就有意搭乘楚家这艘船。

于是苏衡应道：“好。”

林叔感激地看着苏衡，“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楚牧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苏衡一眼，然后对林叔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林叔点点头，伸手握住楚牧的手：“少爷，路上要小心。”

楚牧颔首：“我知道了，请放心吧。”

两人话别后，楚牧目送着林叔离开，而后转过身对苏衡道：“抱歉。”

苏衡抬眼看着他，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我很感谢你医治了林叔，但，你的出现，让我感到一丝不舒服。”

真是个直白而敏感的孩子。

苏衡浅笑道：“无妨。”

楚牧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清朗的青年，低声道：“还是要多谢你。请往这里来吧。”

他对苏衡的出现与靠近表示不信任，但基于基本礼节，仍是会好好款待他们。

事实上，对于主动接近的陌生人，他都不会信任。

父亲曾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是将来遇上这一类的人，必须提高警惕，莫要让人占了便宜。

苏衡对于楚牧的态度并不在意，他的目的达成了，就好。

想要进入这艘船，是方才见到那几名少年后才产生的想法。

宁小王爷，裘逸，他都不是很清楚，但能明白的是这三人的身份并不简单。就宁小王爷而言，虽不知道他之姓氏，但是从尊称上已经显露了他的身份，而裘逸的姓氏，倒是引起了苏衡的兴趣，不知道这位少年与裘燃大将军是否有所关联。

至于那名蓝衣少年，或者准备点来说，是女扮男装的蓝衣少女，她虽表现得胆小怯懦，但可以看出她之身份应当也不简单。在她的腰侧，苏衡碰巧看到了一块质地上佳的玉佩，其上隐约可有图案，虽未看得清楚明白，但苏衡想着或许是哪户大人家的家族象征之物。

这三人的身份过于招摇，如果是陈国当地人，对他们应当不陌生。但苏衡他们是虞国人，对陈国并不熟悉。所以需要找人一问。

而显然，作为商人的楚牧，对他们应当是有所了解。

商人不仅在民间有着贸易往来，在朝廷后宫之中更是。他们往往攀附权位，才能为自己某得更多的利益。

而方才楚牧对林叔所说的，今后不会再与那三人相遇的话，显然是骗人的。

他的情况，从遇林叔的只言片语间可以猜测出来。他的父亲必然希望家族产业壮大，而他身为一家之子，已然接下这样的责任，所以，将来必定是由他担起家族一切。

到时候，他一定会与朝中权贵接触。

而这一点，也正是苏衡靠近他的原因。

苏衡需要利用他来接近陈国贵族，进而取得自己想要的信息与筹码，方便日后行事。

楚家的船位因被宁小王爷所夺，故而拖延了靠岸的时间，等到一行人上船时，已经是未时了。

楚家的这艘船共有四层，船色偏向朱红，船身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也算得上是恢弘壮丽。

苏衡的腿脚不便，未能上达高层，为了让他不会感到太过麻烦，楚牧就让人将底层舱房收拾一番，作为贵客所住之所。而剑哲则是依旧住在苏衡的旁边。

在下人收拾舱房的时候，苏衡就由剑哲推着到了甲板上。

河流流水潺潺，苏衡闭目冥神，思考着如今向楚牧询问那三人的事而不被怀疑。

他到底是虞国人，若是这个身份被楚牧所知晓，或许他是不会告诉自己。

这一点尚需观察一番。

他对楚牧的印象是，年少有成，但实际经验不足；重情温和，但太容易感情用事。

经验不足尚可在经历后有所增长，但感情用事这点，一旦被人利用，就十分危险。

苏衡不知道他是否属于偏激一方。若是他知晓自己的身份，认为自己打探那三人消息的举动是图谋不轨，那么或许他不仅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还会引来杀机。

所以，必须寻个机会，同他坦诚相待，以打消他心头上的顾虑。

只是自己一开始的靠近让他起来警惕之心，虽然他将自己迎上船，但并没有再与自己有进一步的交谈。

他在防备自己。苏衡心里明白。

但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苏衡计算着船只通过鸠河抵达皇城的时间，认为这些时间足够他卸下楚牧的防御，让他告知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并不怎么着急。

甲板上的寒风吹动着苏衡身上的斗篷，站在他身后的剑哲低头看了 他一眼，见他似乎并不感到寒冷，也就没有开口询问他是否要回舱房内。

风吹在苏衡的身上，他的脸颊已经冰冷了许多，但他的心却是越发清明。凉薄的空气，让他的心肺感到了一丝清新。

他本想在此待一会儿再回舱房里，却听见不远处好似起了骚动。

苏衡抬眼看了剑哲一眼，剑哲随即推着他向骚乱的地方而去。

“你们快去那边看看，不要让他跑了！”

“小心着我们的货物，若是少了一样，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一行人围在一起，站在中间的那人应当是楚府的主管，他厉声吩咐后，四周的人立即如潮水一般退散。

剑哲推着苏衡走到那人面前，那人知晓这两人是楚少爷的贵客，于是毕恭毕敬道：“公子。”

苏衡轻声问道：“发生何事？”

“这……”他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让贵客知晓刚刚发生的事情，在迟疑片刻后回答道，“按照原本时间，一刻钟后，我们便要出发。但，方才，似有他人偷偷潜入船只内。”

“他人？”

剑哲的眉头轻轻皱起。苏衡问道：“没见着人影吗？”

“据下人所言，是一名穿着黑衣的人，只是太过突然，他没有注意到那人究竟是怎样子。”

也就是说，大概是只瞧见一道黑影了。

“哎，这青天白日的，穿着黑衣服，偷偷摸摸上船，难保不是什么小贼，若是我们这船上的货物丢了少了，那可就糟糕了。”

他们毕竟是商队，船舱里自然是装有货物。

平日里把守也算是比较严谨，但方才众人正忙活着离船，一时不加注意，竟是让人钻了空档。

楚管家思及于此，不由唉声叹气起来。

苏衡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回头对剑哲道：“你帮他们一起找找吧。”

剑哲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船上踩着着急脚步的下人往来匆匆，似是争着要把那人找出来一样。剑哲避开那些人，走进船舱内，舱内的小长廊相对比较狭窄，最多只能容许两人同时通过

好在这个时候暂时没有人进到这条走廊来，剑哲想要到其他舱房查看，找找有没有那个人的踪迹。

就在他拉开一道木门时，就见一道狠厉掌风向自己袭来。

他侧过身子，偏过头，巧妙避开，又极其敏捷地出手欲要擒住攻击自己的人。

但见那人灵活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剑哲的擒拿。剑哲的脸上仍是淡然的神情，他向前迈去一步，挤身进了舱房，与那人斗了起来。

那人一身黑衣，向来正是楚管家所说的小贼。他的脸上蒙着黑布，挡了半张脸，纤细的身段一看就知道是名姑娘。

剑哲在与她交手中很快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她的动作轻巧得像只会飞的雀鸟，攻击如同蜻蜓点水，却是纠缠不断。在一个劈腿后，剑哲顺势拉住她的脚腕，猛地向后一扯，她不及反应，一下子就向地面跪了下去。

在即将着地之时，剑哲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别在身后，迅速拉起了她，让她不至于跪地惨痛。

“玩够了吗？”剑哲制服她后，仅仅是问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放开了她。

“你……”她看着他，认真道，“我没有在玩。”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伸手把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言弭盯着剑哲，低声道：“你不许告诉苏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