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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风雨回程
离开汇居后,苏衡就上了剑哲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马车,然后同陆大夫等人告别。
言弭静静地站在众人身后,看着苏衡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一点小黑点。
陆欣转过头对言弭道:“那个,我们走吧。”
言弭摇了摇头,陆大夫道:“言姑娘?”在先前她亦将自己的真名告知了他们三人。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言弭的脸上是浅浅的笑意,“我会追上苏衡,随他一起去皇城,入皇宫。”
“你,你们疯了?”陆欣难以置信地看着言弭,“你们以为那是个很安全的地方吗?怎么一个一个跟着过去?言安,不是,是苏衡将你托付给我们,自然是希望保护你的安全,你怎么能跟过去呢!”
“我跟过去,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言弭道,”你们实在不必为我担心。”
“言姑娘,这仍是万万不可啊!”陆松也跟着劝道,“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到时我们就无法向苏公子交代了。”
言弭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她叹了口气:“如果你们当真要让我心甘情愿跟你一起离开,好完成苏衡所拜托之事,那么就请打昏我,再将我带走吧!”
她并不想为难他们,但她对苏衡全然放心不下。
剑哲纵使剑法超绝,也无法在追捕的过程中保护住现在这样的苏衡,让他能够真正的毫发无损。
没有保证的事情,她记在心里,悬在心头,惶惶不可终日。她实在不愿意再向数月前那般,在无声无息中等待着苏衡的消息,看不见,听不到,漫漫长夜皆是艰难。
她宁愿待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深入虎穴,同他一起吃苦受罪,与他一起共赴生死,也不想坐以待毙软弱等待着消息的到来。
那种感觉,太过煎熬。
“言姑娘……”
他们怎么可能会对她下手,可是,如果无法让言弭跟他们一同离去,万一她出了事,又怎么向苏衡交代?
三人沉默不语。
言弭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缓缓弯下双膝,做出要下跪的姿势。“请你们让我走吧——”
“言姑娘。”陆大夫眼疾手快上前扶起言弭,才没让她双膝着地,他松开言弭的手,低声道,“你去吧。”
言弭感激地看着他,“多谢。”
然后转身离开。
在言弭离开后,陆松与陆欣两人都不解地看着陆大夫。
“阿爹,你怎么就把人放走了?万一她出事了,可要怎么向苏衡交代?”
陆大夫望着言弭离开的方向,“若是将来,言姑娘出了什么事,这责任,就算在我的头上。”
“这样的责任,我们承担不起啊!自小你就告诉我们,性命是珍贵而脆弱的,你今日让她离开,岂不是让她去送命吗?不行,我要把她找回来!”
“欣儿!”陆大夫厉声道,“不准去,回家!”
“阿爹——”
陆大夫没有理会陆欣,一甩袖,自己先进了屋。
“他怎么这样啊……”陆欣不满地嘟囔着。陆松看了一眼师父离开的背影,说道:“或许,是师父不想强留人吧。”
“可是不留下言弭,我担心……”
陆松道:“没事的,师父会让言姑娘离开,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所在。我们应该相信师父。”
“那言弭她……”陆欣拉长尾音,没有再继续说下来。陆松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相信言姑娘必然无恙。她或许有自己的办法。我们若是不让她离开,难道真要打昏她不成?”
“这……”陆欣想到刚刚言弭说出要保护苏衡这样的话,心想那人是不是会武功之类,毕竟苏衡身边的剑哲就是一个用剑的好手,也需言弭的武功也算不错?否则就是一个负担,又怎么会保护苏衡呢?
想到这儿,她重重地“唉”了一声,“算了算了,那就这样吧,我不管了,爱走不走,爱留不留,我不愿去想了!”
她摆了摆手,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陆松放心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然后转过头看着早已没有言弭身影的那个方向,目光中隐约带着些许担忧。
望你们此行顺遂。
他收回视线,进了屋子。
陆大夫回了房,走到了从前跟自己夫人一起研究药理的药房内。
这个房间并不常用,在何伯暂时离开后,他也没怎么打理,虽然没有太多灰尘,但不如其他房间来得干净。
他站在一个雕有朵朵玉兰花的书橱前,伸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空空荡荡,没有其他东西。
但曾经,这个摆放了书卷。
那时也正是惠平县病症感染的时候,他与夫人初识,翻阅医书,寻求医治他人之法。
在众多病人中,他与夫人不曾一次见到过相濡以沫,相互陪伴的夫妇。那时的他们渐生情愫,后来也曾彼此约定,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永远陪伴彼此,直至最后一刻。
但后来的将来,却是没有“最后的陪伴”这样的机会。
那年夫人大病,他外出采药,回程时遇天灾挡路,延误期限,等到回去时,夫人已经逝世。
他知道夫人的病难治,只想再试一次,却没想到,这样的尝试,却是彻底的天人两隔,连彼此的最后一面也来不及见到。
曾经互相陪伴至最后一刻的约定,就此消失。
他遗憾懊悔。
所以在看到言弭义无反顾要去陪苏衡的时候,他不再多做阻拦。因为他明白,有些事,是无法阻止的,一旦阻止了,或许将来就会产生遗憾。
他的确对不住苏衡,没能带言弭离开,更不用说让言弭待在安全的地方。
但他不愿意让言弭将来会同自己从前那般痛苦遗憾。
一个人的决定,是他自己所选择的。而他,也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人无法阻拦,就只能祝福。
陆大夫并不希望陆欣参与到这件事情中。他知道苏衡与言弭两人的身份或许并不单纯,除去他们的真正来历,就论陈国士兵追捕他们而已,一旦陆欣牵涉其中,必然会引来麻烦,难以脱身。
陆欣是夫人留给他的唯一血脉,他怎么愿意陆欣出事。
因此,他只能让言弭自行离去,将陆欣好好带回家,此后,这件事,就让它告一段落吧。
他知道陆欣不会理解他的做法,她会认为他辜负了苏衡,未能做到诚信二字,但也无所谓了,只要她安然,那就够了。
沿途的士兵并不少,各个手中持有武器。
苏衡坐在马车里面,抬手撩起车帘一角向外看着。
目前来说,僻远小镇的方位的士兵并不多,只有越接近皇城的方向,士兵才会多一些。
之所以说是一些,是因为虽然追捕他们的队伍依旧存在,但似乎并不如原先那般明显。
苏衡猜测或许是陈国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到虞国新皇登基,这个消息不知是否传到陈国国君的耳朵里。
倘若陈国皇帝与虞国皇室中的某位交好,那么,也许已经明了了。
苏衡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做了什么协议,交换了什么条件,但是他明白,陈虞两国之间的战争,应该是不会停下。
在林间消息的时候,剑哲快马到附近客栈买了干粮,并告知苏衡他在路上所听来的消息。
“听说陈国皇城在招兵买马,似是有开战的准备。”
果然与他所想的一样。“可是与虞国?”苏衡确认地问道。
剑哲道:“这点尚不清楚。”
虽是不清楚,但两人已经心知肚明。
陈国国君对虞国虎视眈眈,数年前的战争,在数年后也不会停止。蠢蠢欲动,就是伺机行动最好证明。
陈国之君陈萧,寂静多年,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虎豹,等待着吞噬猎物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就是虞国帝君更变之时。
这个时候的虞国,虽有君王,在国中必然尚不安稳,在面对陈国时,就会有内忧外患的危险。
苏衡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会与陈国合作。
他心里曾经想到过那么一个人,但反复思量之后,又认为那人应当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人心中所想的,苏衡向来清楚。即使那人不会为虞国百姓着想,也不会贸然断送自己的国家。
他不是一个自取灭亡的庸人。
苏衡沉吟片刻, “这样来说,追捕我们的士兵是否减少?”
剑哲点了点头:“大部分聚集在皇城周围。我想——”他看了苏衡一眼,苏衡道:“他们在等着我们进城。”
剑哲没有说话,苏衡咬了一口剑哲买来的馒头,淡淡道:“休息片刻,就继续出发吧。”
“是。”
剑哲将车帘放下,坐在马车前闭目冥神休息。
苏衡的样子陈国人不曾见过,所以现在他们就算想找到他也是无法找到的。
因为言安这个人,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而当初他救下苏衡与陆氏师兄妹两人时,所见过他们容貌的人都被他杀死了,自然是不会担心被人认出。
他闭着眼睛,等着待会出发。
树林里冷风阵阵,他身上穿得比原先的要厚一些。
听说皇城要比这偏远小镇冷上许多,甚至还有下雪的可能性。
这时,树叶微动,闭眼的剑哲忽然听见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他睁开双眼,环视四周,却又安静非常。
苏衡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静,便问:“怎么了?”
剑哲低声道:“没事。”
话是这样说,但他的目光仍是在林间扫了一圈后才收了视线。
夜很快就来临了,好在在来临前,他们已经找到了一家客栈。
剑哲安顿好一切好,将苏衡送入客栈里休息。
他的房间就在苏衡的隔壁,但他从苏衡房间里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去自己的房间,而是转身下了楼。
“客官,怎么了?”这家客栈的掌柜是个带着金线边框眼镜的小男人。眼镜的后方是一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带着阿谀奉承的笑容,让人看了一些不舒服。
剑哲走到他的面前,冷冷地问道:“敢问今日住店人中,可有一名女子?”
那掌柜扶了扶眼镜,露出一口黄牙,“小店虽小,但不能随随便便透露客官信息,这……”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一动,两指搓了搓,用眼神示意着剑哲。
剑哲瞥了他一眼,从怀里取过也一锭金子,放在了他的面前。
掌柜的双眼登时如同在黑暗中将熄灭的烛台上重新点亮也一般,闪着光芒,笑得十分献媚,他嘿嘿两声,收起那锭金子:“客官请稍后,容小的查看一番。”
剑哲颔首,默然等待,不一会儿,掌柜对剑哲说:“似乎没有。”
“当真?”剑哲微微蹙眉。
掌柜见此人神情严肃,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不禁抖了两抖,生怕他不满之下,掀了他这家店。
即使此人仪表堂堂,但人不可貌相。
“千真万确,小的怎敢欺瞒客官。”
剑哲看了他一眼,好似缓和过来,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多谢。”
两字落尽,他转身上了楼。
原本在林中察觉到有人跟踪,一路走来,也仍然知道到那个人一直跟着自己,但并没有什么杀意,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似乎是不想被发现,也不想跟丢。
那人的跟踪技巧并不高明,很多次还暴露了踪迹。在他们停在此地休息时,他隐约看见了那人的身影,十分熟悉,如果没有想错的话,或许是言弭吧。
只是那人不是答应了公子跟着陆大夫三人去烟雨镇的吗?
剑哲想到这人从来就不是像以往所见的小姐那般乖巧听话,又怎么会真正答应公子的请求呢。
看来是不放心公子的安危,所以偷偷跑来的。
其实来了,光明正大现身也无法。公子不会对她有所言语。
剑哲回到房间里,想着明日或许该想办法将那人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