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真实面目

苏衡所做的决定，只有言弭与剑哲知道。

事实上，这些事，也只是他们自己虞国的事情，与陆氏一行人无关。

在陈国，能够得到他们相助已经是十分地感谢，又怎会拜托他们继续为自己做更多的事情。

当苏衡对陆大夫说出，他要回陈国皇宫，希望陆大夫能暂时将言弭带回烟雨镇，替自己好好照顾她时，陆欣表现得非常惊讶。

“什么？你要去皇城？要去皇宫？为什么啊！”她站在苏衡面前，惊讶激动的神态让言弭觉得这个姑娘，真的很像先前的自己。

苏衡看着她说道：“有些事情必须解决。”

“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解决，非要凑近去解决？”陆欣似乎难以接受，“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将你救回来，还带着你东躲西藏的，现在你说你要回去？回去做什么？送死吗？那你早说啊，早说了，我就不跟松哥一起想办法救你了！”

说着说着，陆欣好似心中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她慢慢地靠近苏衡，一旁的言弭看着心里有些担忧，生怕这姑娘一巴掌就给苏衡盖过去了。

好在在中途时一双手及时将陆欣拉后好几步，阻止了言弭脑子里随便想想的暴行。

陆松双手扣住陆欣道：“师妹，先听听言公子怎么说，莫要激动。”

陆欣在他怀里挣扎不脱，仰着头说：“这人做下的决定就跟我们家脑子不灵光的猪一样！”

“欣儿！”

陆大夫呵斥着陆欣，带着歉意的眼神看着苏衡和言弭。

言弭倒是无所谓，甚至很不客气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松赶紧拉了拉陆欣，小声道：“我们家没养猪，你别乱讲话了——”

陆欣道：“我是在说他蠢啊！”

两人在一旁小声地窃窃私语起来，言弭止了笑声，对陆欣说，“陆姑娘，也许是我家的这头猪太过愚蠢了，但请听他将话说完。”

在场的众人听到言弭的这句话皆是一愣。他们没想到会有女子这样说自己的夫婿。就连陆欣也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苏衡是了解言弭的，对她的直言也向来都是包容的，于是嘴角只是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外，就没有别的表示。

倒是站在苏衡身边的剑哲有些不满，稍稍上前了半步，富有警告性的“言弭”两字尚未说出口就被苏衡制止了。

苏衡抬头看了他一眼，朝着他摇了摇头。

然后说道：“或许你们会认为我这样的决定是自寻死路。我清楚，在这汇居之外，到处是要抓捕我的士兵。但是若我一处躲避在这个地方，那么也就只能在这个地方等待着他们上门。

被他们所找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们与我之间，是敌对的立场。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自是需要比他们先动。眼下虽然仍处在被动的状态，但并非无法掌握主导权。

这短暂的僵局，势必要有人来打破。与其坐以待毙，耗费光阴，不如以命相搏，寻求新的生机。“

在听到“以命相搏”时，言弭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握紧。

“可是你这副模样，又如何能以命相搏？”

陆大夫一扫先前对待苏衡的冷漠态度，带着关心的口吻询问道。

苏衡道：“我的身边有剑哲在，无需担心我的安危。”

陆松道：“只是你此行必然寸步难行。现如今到处都是贴有你的画像，又如何在离开此处时就能躲过那些人的追捕？言公子，你还是在这里再待数日吧。就算被他们找到是迟早的事情，但能躲一日便是一日。我们必定会想方设法为你彻底医治好你的双腿，请相信我们。”

苏衡摇头：“并非我不相信你们。我十分感谢你们的协助，但万分不愿你们受到我的连累。躲避绝非上策，我的时间不多，等不起的。所以，仍是要拜别你们。”

“松哥都说了，你这样子出去，肯定会被他们追捕了，你怎么还想着出去？你是不是要当箭靶子，让人都瞄准你才是啊！”陆欣对苏衡要离开的事情十分不满，她实在不赞同放任一名旧伤未愈之人在外冒险。

苏衡见陆欣等人反对得如此明显，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将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那儿有脸皮与本来面目的接连处，只要轻轻一揭，他就要向他们坦白了。

或许是时候揭露了。

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抠着脸上的脸皮，在众目睽睽之下，苏衡将自己脸上的面皮撕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实面容。

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容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在场几个人之中只有言弭与剑哲神情不变。

陆大夫讶异一分，随后恢复正常，而陆松与陆欣则是惊讶不已。

“你……你那是假的脸？这才是你的脸？”

陆欣一脸难以置信，不受控制般向苏衡靠近，并向他伸出了手，在即将触碰到苏衡的脸的时候，就被剑哲一把扣住了手腕。

一阵吃痛，陆欣低声叫了一声，一抬眼就看到了剑哲警告的眼神，她缩了缩脖子，回头看着脸上带着浅笑的言弭，深感歉意道：“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要去碰他的，你别生气啊！”

妻子就坐在一旁，而自己却是这般无礼地上前想要摸人家夫君的脸，实在是太过分了！

陆欣低头想着，一张脸涨得通红，就算没有指责她，她自己也觉得羞愧。

陆大夫无奈地对自己的女儿叹了一口气，然后用眼神示意陆松将她带到一边去。

乖乖站在一边的陆欣偷偷瞥了一眼苏衡，感慨道，这人原来长得这么好看。是因为妻子怕自己在外边沾花惹草，这才让他带上平凡的假面具吗？

她这样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言弭，言弭察觉到她的视线，回过头来，冲着她轻轻一笑。

陆欣倒吸一口气，连忙低头。

其实他们两个还挺配的。她默默地想。就算言安比他的妻子更好看一些，两人比肩而立，也可以说是天生一对了。

她站在陆松身边，想到比肩而立这个词，抬头瞥了陆松一眼，又低下头。

自己跟师兄也可以算是天生一对吗？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听见阿爹用严肃的声音问道：“你的面容是假的，那么你的名字，你的来历，究竟为何？”

他知道，面前的这名年轻人会在他们面前以真实面目相见，必然是准备告诉他们一些什么。

苏衡道：“我的名字，的确不是言安。”

“你——唔！”陆欣一字刚说出来，就被陆松捂住了嘴。

她艰难地看着陆松，想要把陆松的手自她嘴上拿下，就听见陆松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师父瞪着我们呢，安静些，让他们把话说完。”

陆欣闻言向陆大夫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双犀利的眼神如利箭一般向自己看过来。她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她的阿爹。

苏衡道：“在下姓苏，单字衡，来自虞国。”

“你来自虞国？”听到“虞国”两字，陆大夫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苏衡自然是知晓这脸色变化之故。

一个人，换了脸皮，用了假名，来自可能开战的敌国，要是想让人不心生警惕疑惑，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也是他没有告知他们他在虞国的丞相身份的原因之一。

若是再加上此点，恐怕会多生事端。

苏衡道：“我来到贵国，并非有其他目的。虽是不曾以真面目示人，又以假名字与你们相识，但我所求的仍然是引梦蛊的解药药材，这一点并未改变。”

“但你并未取得。”

“因我想要救之人，已经来不及救治，他……逝世了。”

陆大夫沉默下来。

来不及救治的性命，是一种遗憾。

苏衡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所以，眼下对于药材之事，已经是无关紧要。”

陆大夫道：“那你又为何要到皇城皇宫去？”

“我需要厘清事件，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操作者，到底是谁。”

苏衡的话铿锵有力，声音里充满了坚定。

陆大夫知道，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苏衡在这个地方变成了这副模样，再加上这期间牵连了许多件事，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或许都有。所以，苏衡要找出幕后的始作俑者，是自然也是必然的。

他没有再继续过问，而是说道：“那么，祝你路上小心。”

“多谢。”

苏衡谢过陆大夫后，带着言弭与剑哲离开。

陆松松开了捂着陆欣嘴巴的手，陆欣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跑到陆大夫跟前，问道：“阿爹，你当真要答应他？他的身体还没痊愈，这就要冒险离开前往皇城，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现在的真容，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大可放心，我们也应该放心。”

陆大夫说完，顿了一下，郑重道：“欣儿，你要记住，我们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今后不要将他们放在心上。”

“可是……”

话未说出，就见陆大夫举手向陆松示意，陆松上前一步，就听见陆大夫道：“带欣儿回房吧，明日我们回烟雨镇。”

“啊？不，我还没说完，阿爹——”

陆大夫没有理会女儿的叫喊，率先离开了房间。

对于苏衡，他并不清楚，所能知道的，就是一个名字，已经一个来处。

但是他明白，苏衡此人有情有义，不愿意拖累其他人。

他们与他本就没有多少瓜葛，从一开始说起，也不过是互相帮助而已。到了后来，他救了自己的徒弟与女儿一命，他也将他医好一半，又为他们找到可以暂时藏身之所，可以说是两不相欠了。

看着门外搜查得越来越紧密的士兵，他心里希望着他们回到烟雨镇之后，能够一切太平。

烟雨斜阳，一番惬意，他们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的生活，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这就足够了。

而半路上所遇到的人事物，在回程的途中，自然也会渐渐淡忘，从此之后，不再提起。

所能祝愿的，就是彼此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