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你我决定
停了一两天的雨又开始细细点点下了起来，天边是黑压压的也一片云，潮湿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言弭站在窗边抬头看着这绵绵不绝的雨水，心里也好像被禁锢在一处阴暗潮湿的地方，感觉到有点难以呼吸。
“你怎么了？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身后传来苏衡的声音，言弭转过身去，见他坐在轮椅上，由剑哲慢慢地推进屋内，向她靠近。
她生怕外边的寒意传到苏衡身上，赶紧将窗户关上，走到床边将被窝里的汤婆子拿了出来，然后塞进了苏衡盖在腿上的绒毯底下。
“千万不要着凉了。”她拉过苏衡的手，将他的手一并塞进了绒毯里，正当她准备把自己的手抽走时，就被苏衡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了。
“嗯？”
言弭抬起头看着苏衡，苏衡的脸上是一如既往浅浅的笑意，目光如春水一般清澈。
身后的剑哲识趣地离开，留下言弭与苏衡两个人在房间里。
言弭半蹲在苏衡面前，抬头看着他的脸，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舍不得我着凉，也不能让我就这样蹲在你面前，我会累的。”
苏衡闻言微微松开手，仍有言弭将手抽走，然后看着言弭绕到他身后将他推到了房间的桌子旁。
言弭翻起一个杯子，放在苏衡面前，又提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暖暖身子。”
苏衡点了点头，轻声谢过。
“你我之间，何须说谢。”言弭把旁边的椅子搬到苏衡身边，然后坐下，苏衡放下茶杯，再次将言弭的手拉进了暖和的绒毯里。
言弭低头看着他的举动，没有说什么，脸上是幸福的表情。
“你从剑哲那儿听说了吧。”
苏衡所说的是关于他在陈国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
苏衡道：“然而，这些事的幕后黑手，仍然不知。”
陈国与洛隐合作，洛隐与虞国合作，那么那个与洛隐合作的虞国人，究竟是谁？
那个人，可有与陈国合作过？
不论有没有，这个人都要想法设想找出来。
他之作为，严重危害到虞国的利益与安危。
言弭盯着苏衡：“所以你想怎么做？”
苏衡低头看了一眼盖在自己膝盖上的毯子，“我想，或许我应该去陈国皇宫一趟。”
“现在的你，如何去？”言弭担心地看着他，这样的举动，无疑飞蛾扑火。即便能够从陈国皇室那儿找到什么讯息，也不一定能够安然脱身。
更何况陈国的士兵正在追捕他们。
他们所在的汇居在惠平县内算是比较偏僻。当年为了防止病症传染到其他人的身上，自然是要建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这些日子来，他们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所有需要置备的物品都是由陆大夫一人操办，就连陆欣与陆松也只有在有事情需要处理时才会离开这里。
这也是先前言弭几次去何府都没见到人的原因。那个时候陆大夫正在汇居照顾着众人。
在通缉令的公告发布时，陆大夫就离开烟雨镇去找陆松与陆欣两人。他虽然不知道朝廷为什么要去抓捕言安，但自家的两个孩子是跟着言安走的，生怕那两孩子会无辜受到牵连，于是立马去找。
找到之后，陆大夫原本是要带两人离开，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但陆松却是说言安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希望他能够救救言安。
正是因为如此，后来陆大夫就将他们一干人等安置在了这个地方，并嘱咐他们千万不可随意离开。
尽管外面仍是在搜查着言安，但是因为陆大夫将人即使藏了起来，士兵也还没查到这个地方，所以一切还可算是安然无恙。
但是此地始终不可久留。
苏衡早已有了离开之意，在知晓剑哲将自己先前告诉他的事情转告给言弭听后，就做下了决定。
他需要了解得更加清楚。
与言弭会合之后，他也听说了皇城之中发生的事情。但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言弭也看得出来他的平静，便问其故。
他道：“你可知为何虞玹与虞珍两人迟迟没有回宫？”
言弭道：“是被虞珑拦住了吗？”
苏衡摇头：“不是。而是我让他们不必回去了。”
言弭不解其意。
苏衡解释道，在皇宫的最后一天，他受命来到雁王边境，虞珍前往另一处，虞玹则是前去邻国云国。
三人的离去必然会对朝廷的局势产生重大变化。但这是必然的，是不得不离开的。
即便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事，也是避免不了的。
因为当时虞辰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异常，苏衡是必须要离开虞国，亲自为他寻药。而那个时候，边境正值动乱，陈国势力蠢蠢欲动，陈国欲要攻打虞国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个消息真真假假不得而知，只是在非常时机之际出现，必然是有心人所为。
那个时候，陈国刚脱离闭关锁国的状态，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往来并不频繁，在那仅有的贸易通道之中，有一处就是来往雁王边境与陈国沿海边境的海上通道。
那个通道没开多久，就发生了有陈国士兵骚扰虞国渔民、商队等事件，在苏衡抵达雁王边境时，这类的事情，却在雁王口中变作了“已无大碍”四字。
种种痕迹，已是明目张胆。
他在先前离开皇宫时就让虞玹与虞珍两人多加注意，后来来到了边境，在察觉到不对劲后仅仅是暗中注意，直到他离开虞国，前往陈国，将所有该注意的地方写下，分作两份书信，让剑哲寻找时机送往玹、珍二人之处。
他们两人大概是注意到了，故而没有立即回到皇宫。
苏衡在两人的信中都写下这样一句话：若生变，需静待。
所要静待的，自然是时机。
言弭知道苏衡应当有自己的打算，但是见他现在行动如此不便，要是这样前往陈国皇宫，恐怕危险重重。
正当她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苏衡道：“所以，我要你暂时随陆大夫等人躲避起来。”
言弭一听，立即将自己的手从那已经变得十分暖和的绒毯中伸了出来。
空中的寒气让她被捂暖的手更明显的感觉到那股寒意，但她觉得这手上所感觉到的冰冷的感觉，还不如她此刻心的寒冷。
“你想抛下我？”她冷着一张脸，目光中是苏衡不曾见过的严肃。
苏衡一时看愣了。
他想起来自己离开虞国之后，很久没有再见到言弭。
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而言弭，也应该有所改变了。
到了这个时候，苏衡才注意到言弭身上的变化，一股稳重隐忍的感觉。虽然仍然不够成熟，但比起从前，当真是让苏衡也感到一丝诧异了。
若是换做了从前，言弭此刻或许已经扑在了他的身上，大声拒绝自己方才的那个要求了吧。
言弭绷紧脸，不知道是被苏衡的这句话给气的，还是因为天气太寒冷，她觉得自己紧闭的唇都在微微颤抖，她觉得自己如果张开嘴，牙齿应该就会像是在打架一样上下碰个不停。
“我并非想要抛下你。”苏衡用温润的声音说着，他从绒毯里伸出手，牵住言弭垂落一侧的手，言弭的指尖已经慢慢失了温度，留着一丝与空气相同的寒意。“只是希望你能够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等我回来。”
言弭盯着苏衡看了好一会儿，慢慢抽走自己的手，“一般说这种话的人都不会回来。”
苏衡一愣，不由轻声一笑，“你是在咒你的夫君吗？”她当真与其他女子不同。
言弭道：“才不是。”她道，“我才不要在安全的地方等你呢，我现在会武功了，我可以保护好你。如果你执意要去，那么就让我陪伴在侧！”
苏衡皱着眉头，脸上的浅笑渐渐褪去，神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阿弭。”
他轻轻唤了言弭的名字，言弭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侍卫。”他再次伸手拉住她，将她拉回位子上坐好。
这一次他没有把她的手一起拉进绒毯里，而是直接用两只手捂住她的手。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言弭安心又担心。
她真害怕，有那么一天，她会触碰不到这双温暖的手。
“你想说什么。”这句话并不是疑惑。她直视苏衡的目光，在那熟悉的眼神里，她看到了自己，不由地想起同他离多聚少的那些日子，心里蓦然一顿酸楚。
一瞬间，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的身边，有剑哲，他会护我周全。”苏衡一字一顿道，“答应我，与陆大夫他们离开，等我回来，好吗？”
言弭看着他许久，一双眼睛开始变得通红。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想哭了。
慢慢涌上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过白净的脸庞，自下巴处低落。
言弭始终不愿眨眼，就这样看着苏衡，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也不愿意眨一下眼睛。
“阿弭，阿弭？”
苏衡被言弭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惊得不知所措，他伸手轻轻擦拭她的泪水，却让她渐渐哽咽起来。
“唉……”
苏衡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言弭拉近怀里，紧紧地搂住她。他的脸颊贴着言弭的脑袋，轻轻地蹭了两下，以示安抚。
“相信我，我会没事的。好吗？”
言弭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过了好久才闷闷地回应了一声“嗯”。
苏衡将她搂得更紧，手在她的背后轻轻拍抚着。
言弭的手臂圈着苏衡的腰，她在苏衡的怀里道：“倘若你不幸被陈国士兵抓住，不幸死在那些人的手里，没能回来见我，我就从陈国的城池上跳下去，跟你殉情。”
苏衡哭笑不得道：“你还是在诅咒我。”
“是，所以你一定会回来见我！”她说着，用力拧了一下苏衡的腰，苏衡身体一颤，声音里尽是无奈，又好似夹着三分笑意。
“遵命，我的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