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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妖娆大结局3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8-06-24 | 字数:10368


无风拦腰抱着我,施展轻功,开始在元帅府的众多屋宇的屋檐上飞驰跳跃。他跳得飞快,像风,又像闪电。今天外边下了大雾,乳白色的浓雾构成了我们天然的屏障。许多原本应该在府内巡逻的士兵,忽然乱作了一团,还有许多仆人,也都是惊慌失措,惶惶不安的。在这些人当中,我还看到了正扶着王大满,在一个偏僻的假山背后散步的慕夏。这小丫头正悄悄地问戴着一个新的牛魔王面具的傻瓜,“王大哥,你说,军师是不是真的已经……”

“不要叫王大哥,要叫牛魔王大人。”

“牛魔王大人,你说,军师是不是真的已经死啦?要不,为什么府里的人都这么说?”

“哼,‘一条腿’死了最好!他是坏人!坏人该死!”

“可是我听说,是那恶婆娘……噢,不,是你的红衣姐姐把军师和那王妃给害死的?”

“放屁!红衣姐姐又不是坏人,她怎么会害人?你是再胡说,我就……不和你玩啦。”

“啊。我不胡说了……我再也不胡说了……”

之后,无风抱着我,跃过假山,我就再没听到两人的说话。

在经过一个小花园的时候,“铁塔”,那个护卫队成员之一的“铁塔”发现了我们。他二话不说,立刻拉弓射箭,朝我们射出了两只并排的连珠箭。无风因为抱着我,不便施展银针,就用脚踢了两块附近的砖瓦,分别斩断了这两只箭的箭头。其中一支箭的箭头落地,而另一只箭头则被无风的内力逼迫着,轻轻巧巧地在半空中一个反转,然后不偏不倚地恰恰对准了“铁塔”的心口疾射过去!

“别,别杀他!”我瞧着“铁塔”站在原地,不躲不避,闭目受死的模样,忽觉不忍,急忙出声阻止无风。无风微微一笑,把我放在屋檐上,抖动手腕,朝那只箭头射出一枚银针。眨眼间,箭头在距离铁塔大约一步远的地方,“啪嗒”一声落下。

“铁塔”茫然地睁开眼睛,冲我和无风抬起头,凝视我们的神情仿佛变得十分复杂。无风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就又抱着我,凌空飞驰而去。在我们背后,传来了“铁塔”尖细的一声嘱托,“小心……”后边,他似乎还说了什么,不过我已经听不清。一排排高耸入云的大松树的扎人的松针时不时地刺痛了我的手臂。我把头埋在无风的怀里,但是,后脑勺还是被松针扎疼了。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叫声蓦地在我耳畔边响起。随即,一个灰黑色的身影一下子朝我扑了过来。——是“暴雨”!是我的那只猫头鹰!我缩在无风的怀里,冲我的这个好伙伴抬起了头,而它呢?仿佛又是欢喜又是恼怒,它似乎在为和我的重逢而欢喜,而让它恼怒的则是无风,无风的手正紧搂着我的右肩——无疑,在它看来,无风的手霸占了它原先的领地——它之前一直站在我的右肩的。过了一会儿,它就开始用嘴去啄无风的手,而且任凭我怎么挥赶喝斥也没用。

“是药王的那只猫头鹰吗?”无风吃痛,不得已抱着我,停在附近的一株大松树的树杈上暂作休息。他刚靠在树杈上,就这样问我。与此同时,不甘心的“暴雨”仍不肯罢休,直到把无风的一只手啄出了血,才停止了攻击。看着被无风受伤的手,我心疼极了,立刻想也没想地就低下头,去吮他手上伤口上泛出的血。没过一会儿,被我亲吻的这手的手背温度就陡然升高。“噢,你这个磨人精……”面前的男人涨红着脸,仿佛很是羞赧地抽回了手,并且之后好半天都偏过脸,不肯看我。

就在这时,我们所在的大松树下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万箭穿心”的十几个护卫队成员,具体的人数我没细数,因为我忽然看到了走在最后的——曹岳。

“糟了,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凑到无风耳边,焦躁不安地说。

“怎么?挂念你这位准新郎了?”眼前的男人淡淡地瞥我一眼,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你……什么意思?”我顿时气炸了肺,凝视着男人,一字一顿地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不过,无风立刻转移了话题。“瞧,小离,下边就是李小甲所住的院落……瞧见那株大桑树了吗?现在,曹岳应该是已经得知李小甲的死讯了……啊,你瞧,徐衍也过来了,还有卫红衣……织田不谷,九尾青衫……萧轻风……等等,你看清了吗,小离,跟在萧轻风身后的那人竟是……”

“是寅吉。”我顺着无风手指的方向,很快在几团松针的缝隙间看清了寅吉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就在这时,寅吉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蓦地朝我抬起了头。我吓了一跳,连忙不敢再偷窥他。我缩回脑袋,扭过头,把头一下子埋进了无风的怀里。此时,“暴雨”很是不满地站在无风身旁的一根树梢上,用愤懑的、居高临下的眼神盯着我。

无风友好地冲“暴雨”笑了笑,就扭过头来安慰我,“不要怕,小离……如果我们能躲得了这一关,不让现在底下的这些人发现的话,那么……我们就一定能顺利逃出这牢笼。依我看,现在徐衍和卫红衣能来这儿,能跟在曹岳身后,这就说明……北门那边可能已经得手了……因此,接下来,东门和南门的好戏就快上演了。”

“好戏?你指的是花车,朝廷送来的那两辆花车?”我刚说到这儿,无风就冲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并且做了一件让“暴雨”倍感愤怒与屈辱的事——他又把手放在我的右肩上!于是下一刻,“暴雨”发出一连串愤怒的大叫——树下的寅吉忽然扯高了嗓门大叫起来:“树上有人!是夏小离!这怪叫的猫头鹰就是她养的!”

瞬间,我们暴露了。

刚准备走进李小甲这处院落大门的曹岳,蓦地停下脚步,率领众人走到我们所在的这株大松树下,把这树团团围住。这时,徐衍突然吩咐几个万箭穿心的护卫队成员站到走廊那儿,对我们藏身的这株大松树上放箭。但是,护卫队成员不为所动,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曹岳身后。卫红衣幸灾乐祸地冷笑道,“如今,小甲一死,这些人只听大苍蝇一个人的话了。”徐衍还想分辨,却突然被曹岳喝斥,“小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能下这种命令呢?要知道,小离可能就在上边。你要是射伤了她,我可对你不客气!”

“无风!树上一定还藏着无风!还藏着这个杀人凶手(注:寅吉一直为无风在‘忘忧别院’迫使我流产,流掉于寅吉骨肉的事耿耿于怀。并从此称呼无风为‘杀人凶手’。)!”寅吉跺着脚,跳出人群,手指着藏在一片茂密松针下的我们,气急败坏地、暴跳如雷地大嚷起来。

这时,旭日东升,周围的浓雾渐渐退去。树下那些人的脸,逐渐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无风?呵呵,你的事,小甲生前已经派人都告诉我了,”树下的曹岳后退一步,忽而冲着藏在树梢间的我们侃侃而谈,“我说‘范二麻子’,这些天以来,你可是把我,把我这元帅府闹得够呛……你说,李小甲和德王妃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干嘛不吭声呢?小离,你也在上面,对不对?你快应我一声,别叫我担心……你知道吗,你的这缕头发可把我给急坏了……”

曹岳刚说到这儿,织田不谷就甩开九尾青衫的拉扯,后退一步,仰头也冲我们藏身的这株大树叫了起来,“师父,你还好吗?你要是平安的话,就应一声!师父,你不用担心,玉树现在那边一切都……准备好啦。”

“玉树,他准备什么?他还呆在郊外军营的那边?守着那门坏掉的火炮?”曹岳蓦地有些不安地问,问完,就用灼热的目光先后打量织田不谷和徐衍。不过,被打量的两人都忿忿地把头扭了过去。

“嘿嘿,小徐,你还在生我的气?我都和你说了,昨天东城门外的事,我根本……就毫不知情……我当时正急着往顺溪镇赶,从东城门外抄近路,抽打马鞭还来不及,怎么会注意到有两个匪徒正揪着红衣躲在草丛后边……不干好事哩?”

“噢,你……元帅……你答应过我,不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徐衍说着,痛苦又懊恼无比地闭上了眼睛,浑身颤抖。与此同时,卫红衣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白得就像一个死人。“撒谎!大苍蝇,你明明是在撒谎!当时,跟在你身后的三个护卫队成员,喏,就是他,他,还有他(红衣手指着曹岳背后是三个人,蓦地声音发颤),是的,当时他们三人已经拉住了你,告诉你就距离你五步远的那草丛里正在发生的那件罪孽……而且,那时我听到了你的声音,还很大声地呼唤了你一声‘曹大哥’,你回过了头,立刻看到了我。但是,你只递给我一个残酷的、让我感到绝望的冷笑。然后,你就一声不吭,当作什么事都没看到似的,抽着马鞭,走了。然后我就只有哭……不停地哭……不停地叫……”

“别说了,红衣,我求求你,别再说了……”徐衍用一只手捂着前额,喑哑着声仿佛有气无力地叫道。

“红衣,侮辱你的那两个人,我已经替你一刀杀了。喏,刚刚这两颗人头,你也已经看到了。他们是从如云客栈里逃出的贼寇……因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我们最好从此都不要再提……”

“就算大元帅这边的事了结了,我和这福王殿下的账还没算清呢。”徐衍蓦地开口,然后拔出狼牙棒,唰地一下指向寅吉的咽喉。“说,畜生!昨天,你为什么恩将仇报,把原本已经把你送出东城门外,想让你趁机逃走的红衣,用砖头打昏?要知道,若非你这么做,就不会让她被后来经过此地的两个混蛋给……噢,孙寅吉,我杀了你!”

“等等,小徐——福王的人头,暂且先记在账上。你瞧,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就是我,也是你和红衣的好日子了,大婚之前,咱们还是图个吉利,不要血溅当场了吧。”

“元帅,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好啦好啦,小徐,你要相信我,明天吉时一到,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可是现在,没了人证,我是说德王妃已经死了,我们还怎么让前来道喜的宾客们相信,相信这冒牌货的身份呢……”徐衍说话的同时,寅吉忽而歇斯底里地冲着这大松树的树冠,大叫了起来,

“无风,你这个杀人凶手,你给滚下来!现在就滚下来!还有你,夏小离,你也是凶手!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对不对!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给我立刻滚下来!”

“等等,福王殿下,你骂无风,我没意见,毕竟是他这个混蛋……在‘忘忧别院’用……那种手段害死了你的孽种。不过,你要是侮辱我的夫人,我可就不乐意了……”

曹岳威严地沉下脸,然后蓦地朝几个护卫队成员抬了一下手,下一刻,三四个魁梧的身影跳窜到树梢上,纷纷扑向了我和无风。

“别怕,小离,一切有我。”无风被四个护卫队成员用长剑指住脸之后,深吸一口气,抱着我从树上翩然飞下。

“啊……小离,你没事吧。无风,你……你给我把她放下!现在就放开我夫人!”曹岳转眼看到抱着我的无风,登时欢喜变作了恼怒。他用一根手指指着无风的脸,脸色气得铁青,鼻子都气歪了。

“夫人?你碰过她吗?她算你哪门子的夫人?告诉你,大元帅……强扭的瓜不甜——”寅吉幸灾乐祸地刚说到此处,忽而挨了织田不谷一记耳光。织田不知何时已悄悄走到寅吉身边,冷不丁地给他来了个突然袭击。

然而,挨打的人微微一愣,然后居然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笑了。“哎哟,啧啧啧,又来了一个吃醋的。我说,织田主公,我是不是应该尊称你一声干爹呢?毕竟,你和我……和那个婊子之前有过一段好事儿?”

“无耻!无耻至极,无耻至极……”九尾青衫走过来,挡在织田不谷身前,用力地冲寅吉吐了一口口水,“主公,不要理会这个无耻小人。咱们不要睬他。”随即,九尾又补充了一句,并且转头,朝我和无风抱了一下拳,还当众恭恭敬敬地叫我作“太师父”。

“师父……”织田不谷眼眶发红地望着我,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我脚边,“师父,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吗?我已经后悔死了,为了我自己干的蠢事后悔死了……我已经吩咐了玉树,让他在杭州城内给……北洱……准备了最豪华的墓地……师父……”说罢,就“咚咚咚”地朝我磕头。

无风这时才缓缓把我放下。我刚站稳,就被突然靠近的织田不谷一把搂住了小腿,然后,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就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抹在了我的裙摆上。

“啧啧啧,真是感人呢……好一片纯洁无暇的师徒情谊呢——”寅吉拿腔拿调地刚开口说到这儿,突然一道银光从他眼皮前迅速闪过,下一刻,一枚银针打落了他身旁的一簇翠绿的松针团。松针团和银针悄然落地,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孙寅吉,我看在你是她表哥的份上,暂且放过你。”无风沙哑着声音,发出警告。

“哎呀,人家真是好害怕呀……嘿嘿,我说,曹大元帅,你怎么这么多竞争对手呀?而且一个比一个实力强劲?小离,一女不能事二夫,你说,你究竟是谁的夫人?”

寅吉话音刚落,曹岳就怒吼一声,提起脚,猛地揣中了寅吉的小腹。后者立刻仿佛一个面人似的,腰背弯曲了下来,接着,瘫倒在地上,好半天没有爬起。

“小离,来,快到我身边来……别忘了,我们明天就要成亲了。”曹岳勉强冲我笑了笑,朝我张开双臂。我斜视他一眼,却立刻走到无风身边,抓住了无风的手。

原本瘫倒在地、萎顿不堪的寅吉顿时放声大笑。“哈哈哈,大元帅,你这回可出丑啦,丢人啦,哈哈哈……明天?你还指望明天吗?哈哈……可笑……可笑至极……哈哈哈!”

“死女人,你给我听着,今天,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的左护法活下去的。现在,如果你还有脑子的话,就立刻给我滚过来。我保证,我绝不会追究你任何事。是的,既往不咎。你还是我的夫人,堂堂的元帅夫人。”

“夫人?你碰过她吗?据我所知,大元帅你应该……还没得手吧?哈哈哈……小离……我的好表妹,可真有你的!哈哈哈——”寅吉放肆轻浮的大笑蓦地戛然而止,一个护卫队成员在曹岳的示意下,抓来一块破布,堵住了寅吉的嘴,并且飞快地点了寅吉的穴道。于是,下一刻,我这位表哥就只能瘫坐在地上,化作了一具木偶。当然,他还能咿咿啊啊地,含糊不清地说话,只是听不清他在嚷什么。

“好了,大麻烦终于搞定了。”曹岳似乎很是快活地搓了搓手,然后又很不甘地朝我招了招手,“小离,过来!你总不会忘了昨天我带你去郊外看的那两条永远相交的线吧,嗯?你应该知道,那就是你我的未来,上天注定我们必定密不可分!”

“呸!做梦!”织田不谷冷不丁地啐了一口,曹岳立即沉下脸,让一个护卫队成员走过去扇了织田不谷一巴掌,还威胁说,若再敢出言不逊,就再打耳光。然而,倔驴无论如何被人威胁,终究是一头倔驴。我这臭徒弟就是这样。刚挨了打,他又愤然大骂,“曹岳!你要知道,师父她一定不会看上你的!一定不会的!”

“给我打!狠狠地打!”被惹怒的男人继续发号施令。不用说,织田不谷又吃了苦头,他已被一巴掌打得跪倒在曹岳的脚边。与此同时,一个护卫队成员控制住了九尾青衫,让其不得动弹,只得眼睁睁看着织田受辱。“啊,主公,主公……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主公……你在天有灵的话,就请保佑主公,保佑他吧……”说完,这个脾气激烈的小老头儿竟然用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企图咬舌自尽。汩汩的鲜血从他嘴里溢出,很快,他就像个被抽掉所有精力和灵魂的人偶似的,一头栽倒在地上,不动了。他背后的护卫队成员早已推开了他,就像随手扔掉一件垃圾似的。织田不谷低吼一声,用膝盖在地面移动着,挪动身体立刻扑向了奄奄一息的老参谋九尾青衫。我和无风连忙俯身凑过去。不等我吩咐,无风就托起九尾的脑袋,抱再怀中,然后取出一枚药丸,塞进了这位老参谋的嘴里。片刻过后,这个小老头儿才悠悠醒转,望了一眼织田苍白的脸,轻叹一口气,流下两行浊泪。

“左护法,你且等着,等我查看过小甲的尸体,再来和你算账。”

面对曹岳凶狠的威胁,无风淡淡一笑,只说了声“随时恭候”。然后,他就抬起眼睛,去搜索站在人群中的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的萧轻风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默契似乎已经在他们之间达成。他们在悄悄传递着什么讯息?难道有一些事,有一些他们正在暗中进行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在我暗自沉思的时候,四个士兵已经将两具盖了白布的担架抬到了我们身旁的这株大松树下。曹岳冷哼一声逐一揭开了白布,白布下赫然躺着一丝不挂的李小甲和德王妃的尸体。两人的眉心处各自矗立着一个鲜红的唇印——“胭脂烫”独有的标记!

“说,红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曹岳没好气地指着两人眉心处的印记,咄咄逼人地问。

红衣正要开口,却突然被寅吉抢了先。不知怎么回事,寅吉忽然把他嘴里塞的布条吐了出来,然后像发了疯似的,冲我大叫了起来,“是你,是你这个贱货!是你害死了那个婊子,是不是?用的,还是我给你的‘胭脂烫’,是不是,是不是?”

“‘胭脂烫’?”曹岳疑惑地重复着,刚说完,就得到了寅吉详尽的解释。

“没错,尊敬的大元帅,原本这种毒药,我是要求小离……噢,不,这贱货服下后,用来勾引你,对你下毒的。因为你要知道,此刻,站在这儿的诸位当中,除了这个杀人凶手(无风)以外,没人比我更能体会到这种毒药的特性了(注:‘胭脂烫’是无风专门的毒药,早在今夏他就曾把这种毒下到我的头发上,预备由我去传给那时的连容,害死连容。而我那时神功还在,百毒不侵,自然不会有事。详见小说上部。)因为,今天夏天,我就曾中过这种剧毒……啊,我忘了说了,这种毒药的特性就是,它的毒性会经由男女交合的一方传染给另一方……”

“什么?你……居然打算害死小离?你居然打算害死她?仅仅是为了对付我?噢,小离,幸亏你把他老娘毒死了。好,好,你干得漂亮,小离!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不,不是小离做的。事发当时,小离已经和我身陷地牢,怎么可能去下毒害死这两个人呢?”无风搂着我的肩膀,无视曹岳投射过来的恨不得把他烧成灰的目光,依然淡定从容地说着话,“据我所知,是这位王妃自己掉包了小离的毒药,也就是孙寅吉交给小离的小木瓶,然后服毒勾引你的军师,双双同归于尽的。啊,对了,昨天晚上,这位王妃还来地牢交给小离一封信,现在……徐将军,何妨为我们揭开谜底呢?”

徐衍猛皱眉头,犹豫片刻,从袖口摸出了那封信——火漆已被破坏,信封已经被撕开。接着,这封信被徐衍揉成一团,砸向了寅吉。寅吉苦于被点穴道,无法接信。这时,织田不谷弯下腰,把信捡了起来,铺展平整之后,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纸,打开,大声念道——“寅吉吾儿……”

“接着念……”曹岳不耐烦地催促道。

“没有了。上面就这四个字。”

“什么?”曹岳不敢相信地立即走到织田身边,一把夺过信,抓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冷笑着把信丢到了寅吉的跟前。“噢,搞了半天,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做母亲的一番苦心……嘿嘿嘿,小甲……我说小甲,原来你我都被这老婊子给骗了,哈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寅吉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盯着丢在他脚边,那信纸上四个让他份外熟悉的娟秀的笔迹,忽而猛地打了个哆嗦,“不!不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就是一个婊子,一个贱货!一个人尽可夫,不知羞耻的女人,她……不是我的……噢,我也没有她这样的……噢,夏小离,你说,昨天晚上,她……还对你说了什么?你快给我说!”

“师父,别理他,别理这个混蛋!”

我没理会织田不谷的警告,用有些伤感的声音告诉寅吉,说德王妃知道他今天一定会来找曹岳做最后一搏,还说,这封信里写的,是她藏在心里藏了二十几年的话。

我话音刚落,寅吉就哭了。“她从来没有喊我一声儿子,就像我从来没有喊过她一声……噢,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呢?”

“傻?你娘才不傻咧!她窝在这府里,一边勾引着小甲,一边故意在小甲面前假装和你势如水火,深仇大恨,搞得好像你们母子当真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似的。小甲呢,居然也就偏偏这么信了。而且,孙寅吉,你可别忘了,你老娘还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喏,就是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要知道,当初可是她答应我,只要我肯收你的儿子做养子,她就会在约定好的时间,也就是在明天,当着天下宾客的面,揭穿你孙寅吉的身份的!啊哈,但是现在呢?她毁约了。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当然不是为了你儿子,不是为了她的孙子……那么她这么做又是为了谁,还能是为了谁呢?嘿嘿嘿,还用说吗?她这个唯一的活人证一死,就完全是死无对证了!再也没有人会去指证你是冒牌货的身份了!而且,她也算准,我绝不会说出小离的身世的。是的,似乎,她每一步都算到了。啧啧啧,把这样一个贤惠的,处处为儿子考虑的老娘称作老婊子,这……现在看来,好像于情于理,有点说不过去吧。嗯?你说呢,福王殿下?”

“不,不不不,她就是老婊子,就是……就是!她和我没关系,没有任何的关系!我……我不认识她,我压根不认识她……啊……你(寅吉说到这儿,忽然看向了我,随即,他又突然打了个寒颤)……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会和她一样?一模一样?”

“哎哟,你忘啦,福王,她们是亲戚,一个姨妈,一个侄女嘛。当然长得像了,对不对?说不定,你瞧上她,瞧上小离,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像你……那个老婊子,是吗?”曹岳得意洋洋地步步逼问着。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织田不谷仿佛没有听到曹岳和寅吉的对话,正在用痛苦的、怜悯的目光凝视着德王妃赤裸的身体。那块盖在她身上的白布刚刚被曹岳拉到了腰间,这时,织田突然走过去,把德王妃身上褪到腰间的白布给她拉上了。

“嘿嘿,曹岳,你想刺激我,想把我逼疯?没那么容易!就像我几次三番,用你那块伤疤也不能把你折磨得发疯一样……也就是说,现在,我和你的心情其实都一样,一样的坚强不倒,嘿嘿嘿……”

寅吉说着,勉强笑了一下。

“我的那块伤疤?”曹岳喃喃地重复着,忽然一丝懊悔又震惊的神情浮现在他的脸上,他忽然喝问寅吉,问他,先前东门的“童谣事件”究竟是谁搞出来的。

“怎么,你以为是谁?嘿嘿嘿,我就知道,你绝对会误会李小甲。没错,腊月二十七那天,我故意诱导你,让你想歪了,故意让你相信‘童谣’事件的幕后主谋是李小甲,让你坚信是他偷偷摸摸干的这一切……哈哈哈,大元帅,你还真是好骗呢。”

寅吉说完,忍着眼底的一丝伤痛,故作得意地冲曹岳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这时,织田不谷忽然走到寅吉身旁,蹲下身,拍开了寅吉身上的穴道。曹岳见状大怒,喝问织田想干什么。织田不答,只是回过头,恍惚地瞥了一眼已经被白布覆盖的那位王妃,然后久久地保持沉默。

“来呀,曹岳,现在你我还等什么——”寅吉忽然跳起来,大叫一声,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前提下,一头扑向了曹岳。他猛地把曹岳扑倒,并且使出蛮力仿佛骑马似的,骑在了曹岳的身上,然后,他撕扯开他的长袍,露出了绑在他身上的一圈又一圈的“黑霹雳”!与此同时,他摸出了卡在一圈炸药背后的两块火石。

“啊,寅吉,你……你……”红衣后退一步,惊慌失措地惊呼。

“主公!小心,他身上有炸药……别靠近他!”九尾青衫斜靠在我的怀中,吃力又着急地呼唤。这时,原本正对着曹岳的无风,缓缓地后退几步,挡在我的身前,似乎他是准备用他的血肉之躯替我抵挡可能随时到来的危险。

“笨兔子,看来,我们是要在黄泉相会了。”无风背对着我,用故作镇定的语气对我道。

“放心,即使到了黄泉,我也必定能找到你。”我这句表白刚说完,无风的宽厚的后背就猛地一震,然后,一串低沉的、舒畅的,开怀不已的笑声就从这个男人的胸腔里往外溢,他笑了很久,到最后,笑声已然哽咽。而我,也情不自禁地揉起了眼睛。

“大家不必惊慌……姑且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就在寅吉点燃火石,烧着了绑在他身上的一根“黑霹雳”的引线的时候,徐衍突如其来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一句。接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那引线烧着烧着,烧了一会儿,竟然自己熄灭了。寅吉蓦地一惊,又立刻点燃了其余七八根引线,但是——得到的结果仍是如此。引线居然点不着?这是怎么回事?就在我脑中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徐衍大笑着道出实情。

“孙寅吉,莫非此刻你想埋怨一下那位供给你‘黑霹雳’的人?”

“李小富,是李小富这个混蛋出卖了我,他居然敢卖给我假货!噢,该死的!他这个混蛋!”

“不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嘛……要知道,冒牌货就应该用冒牌货!要怪,你就应该怪你自己,给李小富的价钱太低……嘿嘿嘿。”不知为什么,徐衍笑嘻嘻地说的这几句话,忽然让我感到心惊肉跳,突然一下子,我记起了这少白头曾答应我必定会在大年三十之前杀死寅吉的承诺,以及腊月二十七日午后,他去无晴所住的那个院落找我时,听到林大禹说起李小富时,在他脸上呈现出的那种异样的,近乎诡异的表情。是的,现在我完全明白了:徐衍早已暗中收买了贪财的李小富,偷换掉真正的“黑霹雳”炸药,给寅吉掉包的假炸药,为的就是故意给寅吉难堪,羞辱他,折磨他。

“报复……徐衍,你是在报复我,对不对?你是为了这个‘破鞋’(说着,寅吉用下巴点向了卫红衣),为了这个残花败柳在报复我,对不对?因为是我夺走了她的童贞,就像我也夺走了我这位表妹的童贞一样……啊,住手,无风,不用你再向我射银针了。当然,也请你住手大元帅,你瞧,现在我已经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说罢,寅吉不等曹岳开口,竟自己从曹岳身上站了起来,然后后退了两步,低下头,找到先前那封掉在地上的德王妃写给他的信。接着,他抓起这封信,用极其痛苦的、让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眼神凝视了我一眼,然后就毅然决然地把这封信,也就是这张纸覆盖在他的脸上,随即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了他自己的心窝!“娘——”沙哑的一声低吼,成了他最后的愤懑的、撕心裂肺的呐喊。“扑通”一声,他最后面对德王妃的尸体跪了下来,并且就此跪在地上再不动弹一下。

“给我射!射穿他!射透他!把他射成刺猬!”曹岳大叫着,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对护卫队成员下达着命令。下一刻,早已气绝身亡的寅吉果然被“万箭穿心”,射成了刺猬,然后轰然倒地。

“好啦,烦人的麻烦总算解决了。我说无风老弟,现在,是不是该轮到咱们叙叙旧了?”

曹岳凶残地笑着,走到无风跟前。我的心跳蓦地开始加速。我放下九尾青衫,快步走到无风身旁,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不过,却被他轻轻推开。“小离,你退下,这是我们男人的战斗。”

“不许你这么叫她。”曹岳沉下脸,命令无风。不过,我的左护法怎么可能会买他的账呢?

“嘿嘿,那我该怎么称呼我的娘子呢?不过,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傻,而且似乎这件事与大元帅你无关吧。”

“怎么?难道左护法以为,你今天还能走得出我这座元帅府吗?告诉你,在接到小甲的密信后,我就已经调拨了郊外军营的一万士兵来这里,相信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应该到了……”

“哦?郊外军营的一万兵马?我说织田家的主公,你瞧,大元帅是不是在说笑话?”无风问织田不谷的话音未落,一个沉闷的声音就忽然从远处,从距离元帅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这声音虽然不是很响,但是霎时间,我感觉脚下的地面突然在剧烈地颤抖,仿佛一只巨兽正在地底苏醒,刚刚是它发出了怒吼。

“炮击声?这是炮击声?怎么回事?”曹岳惊慌失措地扭过头,大声问徐衍。然而,后者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对其翻了个白眼儿。曹岳正要接着开口,但这时,一声接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接踵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