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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地牢之风波5
吃下柳年带来的药之后,柳城叶的脸色逐渐恢复如常。过了一会儿,柳年向他的柳将军表明了来意。他说他是来替徐衍传话的,徐衍此刻因为要照顾突然受伤的卫红衣,也为了掩人耳目,因此不能亲自前来。柳年对柳城叶说,徐衍明天早上会来地牢救他出去。具体时间是在辰时(7:00——9:00)。为了增加营救的成功性,徐衍到时会把我和无风也给放了。为的就是“声东击西”,徐衍要求我和无风往元帅府南门的方向逃,让我们转移李小甲在府中布置下的暗哨的注意力,好让柳城叶能顺利从元帅府北门逃走。
“此外,导致徐将军今天不能亲自来见将军你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预备……让……预备去偷李小甲的令牌……”柳年稍顿,又补充了一句。
“令牌?”柳城叶重复道。
“是的,令牌。为了保证大婚前府内的安全,也为了严密监控各种进出府邸的物资及相关人员,李小甲刚下达一道命令,说是凡出入东南西北四个大门的人员都必须手持他令牌盖下的印章方能在各处大门通行。否则,见不到令牌印章,各城门守卫一缕不准放行。”
柳年刚说完,无风就低下了头,一脸沉思。而另一边的韦不笑已在哇哇叫嚷,“他妈的徐衍,他说没说,也要放了我们呀?还有……还有,就算他肯放我们,就算他什么都准备好了,但他要是始终偷不到李小甲的那个令牌,盖不上令牌的印章,那……那岂不是—— 一切都没戏了?”
柳年闻言,微微皱眉,却没理睬提问的秃头,倒是小谢骂了秃头一句——“闭上你的乌鸦嘴!”秃头大怒,嚷道,“敢骂你爷爷是乌鸦?臭小子,你要知道,你爷爷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呜呜呜……”说到末尾,他后边的话突然止住,据我估计多半是小谢又捂住了秃头的嘴,不让这吵杂的“乌鸦”打扰柳年此刻的说话。
“那么到时,徐衍打算如何拖住小甲……还有……大元帅?”柳城叶突然神情凝重地、严肃地问柳年。
“一切事宜,徐将军都已安排妥当……还请将军您毋须担心。”
柳城叶突然沉下脸,半天没有说话。大概是地牢里光线黯淡的缘故,柳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将军闷闷不乐的神情,并且以极为伶俐的口齿,为我们带来如下的消息。
第一则消息是关于杭州城内外的近况。
李小甲刚派人到南湾码头,放火烧了一艘织田家族的货船。烧完,还贼喊捉贼,说是此刻负责照看这些巨舰的石三利故意纵火,寻衅滋事,扰乱治安。于是就让人把石三利抓了起来,一顿毒打,然后又突然把被打得不轻的石三利给放了,任由其逃到了郊外的军营,给仍在那儿堵住大军军营通道的玉树报信。据说,玉树听到货船被烧的消息后,气得浑身哆嗦,两眼喷火。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之后,他就让人撤了堵在军营出入口的马车。然后,那五千人马,也就是原本预期早上就该赶赴顺溪镇,威慑九尾青衫,夺回那批物资的五千人马,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即刻出发了。
与此同时,李小甲派出府中精兵,以及护卫队的几个成员,搜查“如云客栈”里的贼寇匪徒。不过,只抓到了一箩筐的虾兵蟹将。听说,为首的几个贼寇头头都已经逃到了送嫁驿站,也就是萧轻风那边。为此,李军师恨得气不打一处来,把当时手里握着的一杆毛笔都折断了,然后忿忿地说,“等后天一过,我就要你们好看!”不用说,李军师此举,自然是为了顾全大局。也就是后天元帅大婚的大局。“李小甲可能认为,一旦贸然搜查送嫁驿站,会造成不利于元帅的舆论,从而使得前来贺喜的宾客人心惶惶,飞短流长,同时也会使得杭州城内百姓人心不稳。”说到末尾,柳年补充了一句他自己的看法。
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告诉我们,说,郊外军营那边,玉树虽然让道了,不过却仍以找不到失踪的一个手下为由,坚持要在军营附近再呆一夜,以等待那个失踪手下归队。对此,李小甲闲事派人仔细搜查了玉树带来的二十几俩马车,似乎没查到“他想要查到的东西”,于是就同意了玉树这个最后的要求。然后,这“烂树桩”就带着几百号人,带着几十辆马车,连同他们那尊依然“坏掉”的火炮,在距离军营后门的不远处继续原地驻留。
“啊,对了,柳将军,请问李小甲他想要在玉树的马车里找什么呢?”柳年说到这儿,不解地问,刚问完,又突然又加了一句,“我刚也问过徐将军这个问题,可徐将军只是神秘地、得意地笑了笑,似乎不愿就此对我明说。”
“火药。”柳城叶神色凝重地回答道。
“火炮用的火药?啊,这么说,那尊火炮根本就是……”
“嘘……”无风蓦地在背后嘘了一声,朝柳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无风看向柳城叶,“柳将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先前在南湾码头缴获的织田家族的那些火炮应该是交给……一个极为重要的人保管的吧。”
“极为重要的人?谁?”柳年不明所以地望了望抛出这个问题的无风,大概是见无风不理他,他就又扭过头疑惑地去看柳城叶。后者的脸顿时一下子变得异常苍白。
“难道是……黄……黄……?”柳年沉默了好一会儿,刚结结巴巴说出一个“黄”字,就神色惊恐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与此同时,柳城叶蓦地打了个寒颤。而无风则微微地扬起嘴角,递给猜中答案的男人一个微微嘉许的眼色。顿时,答对题目的人的脸上露出了害怕的、又仿佛带着一丝兴奋的神情。似乎,刚刚这个答案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柳城叶的跟班才又接着说了下去。他带给我们的第二则消息是关于顺溪镇的。
他告诉我们,曹岳抵达顺溪镇不久,就非常“赏脸”地和织田不谷喝了几杯水酒。但是,两人并未因此冰释前嫌,反而彼此越来越相互看得不顺眼了,尤其是在那个九尾青衫的挑唆之下。之后,曹岳猛地掀翻了一桌子菜,提出要和织田不谷一对一地单挑。后者立刻同意。三个陪着曹岳一同前去的护卫队成员听后,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上前劝阻曹岳,虽然他们一个个的脸色都在表明,他们很怕曹大元帅出什么意外。说到这儿,这位柳城叶的跟班告诉我们,上述这些,都是他听李小甲那位远亲偷偷告诉徐衍的。至于这位远亲是怎么得到消息又知道这样详细的,他就不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这位远亲最近出手阔绰,而且此人与李小甲手下的许多暗哨都颇有交情。
“不知为什么,最近几日,这位远亲突如其来的,仿佛一夜之间,就与徐将军变得十分亲近起来……这……这还真是咄咄怪事!”柳年接着摇着头,闷闷不乐地感慨道。
“李小富?你说的是后来又被元帅调去看守军械库的那个李小富?”柳城叶蓦地出声问道。
柳年神情严肃地点头说是。柳城叶立刻沉下脸,脸上流露出颇为担忧的神色。这一次,柳大将军神情的异样终于被他的跟班发觉。“柳将军,您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在担心什么吗?”柳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柳城叶没吭声,神色凝重地冲这跟班抬抬手,让他继续说下去。于是,接下来,柳年将顺溪镇迄今为止发生的事简略地叙述了一遍。他说,曹岳织田不谷单挑的结果是——曹岳大获全胜。但是,这个结果却是建立在曹岳被织田不谷打趴下,然后无耻地佯装惨败,又随即对织田不谷发动突然偷袭,以致最后成功的基础之上的。织田不谷的武功似乎比之从前有了很大的进步……我听柳年说到这儿,不禁心下暗笑,心想,这臭徒弟学了我一套心法,武功不精进才怪。随即又想到,我教他这套心法时,是在金陵旧宅失火之后,我与织田、九尾、玉树等人在金陵紫金山后山山麓上惶惶度过黑夜时的情景。如此一想,不禁又觉得这些前程往事似乎距离自己已经十分遥远,心下竟产生一种恍然隔世的怅然之感。
等我回过神,柳年已经说到,被曹岳逆袭后,织田不谷很不服气。但是,他也无法反抗,曹岳二话没说,就猛扇他了十几个耳光,把他的脸打成猪头。在曹岳这样做的时候,三个护卫队成员非但制住了九尾青衫,还早已打伤了劫持那批重要物资的十几个……也不知是几十个东洋武士。“啊,具体劫持物资的人数,李小富没有说清。李小富后来只是说,九尾青衫因为他主公受辱,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并用市井间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了曹岳。”柳年说到这儿,露出一个仿佛颇为快意的微笑。稍顿,又道,
“对了,九尾骂的这些都是东洋话,开始,曹岳还听不懂,是后来赶到顺溪镇的李小甲的一个通晓东洋话的暗哨,把这些骂辞译给曹岳听的。曹岳听后怒极反笑,就告诉九尾,说他要是再敢吭一声,他的主公就必定会遭到比萧卷云当日在南湾码头‘更幸福的款待’。是的,李小富当时就是这么说的……然后,九尾就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再接着,李小甲派来的暗哨就拿出了一缕头发。用紫色……”说到这儿,这位跟班突然神色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用仿佛刚刚发现真相的眼神瞥了一眼我那缺失了一圈布条的袖口,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又道,
“是的,据说,那缕头发就是用紫色的布条绕住的。织田不谷一看到这头发,就尖叫了一声‘师父!’然后,就突然变得脸色惨白,摇晃了几下身体,很快晕了过去。曹岳看到这缕头发,也是脸色极其难看,并且很快上前给了这暗哨一个巴掌。随即,曹岳吩咐三个护卫队成员,带着被制住的九尾与昏过去的织田不谷,随他即刻赶回元帅府。并且嘱咐暗哨尽快通知李小甲及时派人迎回顺溪镇的那批物资。听说后来,曹岳在返回途中,发了疯似的抽打马鞭。然后,在中途他率先淌过一条小溪的时候,他的坐骑,一匹千里马,突然哆嗦了一下,跪倒在溪水中。曹岳被颠下马背,摔进小溪里,浑身衣服湿透。过了会儿,后边的护卫队成员赶到了。曹岳刚从水中爬起,就抓着鞭子去抽他的马,一鞭狠过一鞭。那马又是抽搐又是痉挛,嘶鸣的声音得越叫越弱,并且开始不停地口吐白沫。最后没等曹岳的鞭子抽完,这马就死了……临死前还睁着凸起的眼珠……曹岳后后来把一个护卫队成员拉下马,接着他跳上此人的马,狂抽鞭子,继续赶路。但是没过一会儿,这马又被他给打死了。就这样,一匹接着一匹,得,三匹护卫队成员的马相继被他打死了。听说,到最后,曹岳的手上、脸上、眼睛上全是血,马的血……”
“好了,柳年,不必说这……这些细节了。要知道,元帅必定是挂念着……某人,才会这么着急的。”说到末尾,柳城叶用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视了我一眼,又抬起眼皮,仿佛打量了一眼斜对面的无风,然后就保持着一本正经的神情,继续席地而坐,凝视着蹲在我们牢门边的柳年。
“是,柳将军。我不说细节,只说要紧的事。要紧的事就是……后来这么一折腾,曹岳赶回来的速度就自然减慢了,而且顺溪镇附近全是很小的村落,只有耕地的老牛,听说连头驴也看不到。曹岳大发雷霆,就用马鞭抽打和他一起走路的织田不谷出气。啊,我刚刚忘了说了,在曹岳后来抢夺一个护卫队成员的马匹的时候,那成员连带着他挟持的昏过去的织田不谷一起摔下了马,这之后,织田不谷就醒了,然后就被护卫队成员推搡着沿着崎岖的小路往杭州城方向赶路。九尾看到他主公受曹岳的侮辱,又是放声痛哭……啊,柳将军,这当然也是细节,我就不说了。总之,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这边的五千人马就在半道上与曹岳他们遇到了。听说,看到这五千援兵之后,曹岳突然得意地哈哈大笑了三声,接着,他就蓦地脸色发黑,浑身发抖,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地。见状,九尾高兴得双掌合十,膜拜老天爷,说是‘苍天有眼’……啊……细节,我怎么又说起细节了?柳将军,还请你别见怪……”
“柳年,我知道你心里为我抱不平,埋怨大元帅,不过……元帅毕竟是元帅……嗯,好啦,你赶紧说下去吧,拣要紧的事说。”
柳年恭恭敬敬地冲柳城叶点了一下头,又告诉我们,说曹岳昏倒后,所有的人都吓坏了,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后来有人又从曹岳胸口摸出了一个小瓷瓶,瓶里有药,但没人敢冒然把这药喂给曹岳。后来,就近找了个破村庄,又找了个江湖郎中,给元帅瞧病,听说那郎中瞧过元帅之后,居然……冒出一句,“此人没救了”。众人大惊,一个脾气急的护卫队成员差点没掐断这郎中的脖子。然而,这郎中偏偏是头倔驴,还梗着脖子非要回一句,说什么他除了懂医术之外,还擅长看相,还说即使这次救活了此人,也就是曹岳,那么明天,明天这印堂发黑的人也将必死无疑。
“嘿嘿,柳将军,这郎中可不是胡说八道么?曹岳当时脸都黑了,印堂的部位能不跟着一起发黑?啊……您别生气,我知道,我又说起细节了……是的,是的,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暂时不必理会。我们应该说要紧的事……要紧的事就是,后来这些人就忙着派人回来给李小甲报信,请其定夺。不过,听说,李小甲的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哨比回来报信的人更早一步到达元帅府。再后来的具体详情,李小富就没说,而我也不敢乱猜。”
说完,柳年神色颇为激动地闭上了嘴,嘴唇好一阵微微哆嗦。
“大元帅一向身体结实,很少生病,怎么会突然脸色发黑,又一下子晕倒了呢?”柳城叶情真意切地问柳年。
“这……这个,小人就不太清楚了。”柳年一边说,一边目光闪烁地低下了头。
这一幕,自然没逃过柳城叶的眼睛,但他却没有进一步地逼问。沉默片刻,他又忽然开口,
“那么萧轻风呢?他驿站那边有什么异动?”
“啊,柳将军,真被你说中了呢。今天早上萧轻风就派人在南湾码头给李小甲送来一块滴血的红盖头,仿佛是要向我们挑衅;接着,听说刚刚他又给李小甲送来一封信,信上只有‘了无痕迹’四个字……啊,柳将军,织田家族和萧轻风双方他们都……背叛我们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柳年说到末尾,用吃惊又敬佩的目光望向柳城叶。
柳大将军用下巴对着斜对面的无风点了点,冷笑道,“瞧,事实摆在眼前。既然所谓的‘锦盒事件’只是一场乌龙的话(啊,是的,关于锦盒的事,我是听后来来这儿探望过我的红衣说的)既然如此,那么当初配合了这主角一起来给我们演戏的双方,即织田家族和送嫁使者,就必定是站在另一边的了!”
最后,柳年带来第三则消息。他说今天中午,李小甲去了萧轻风所住的驿站,然后借请萧轻风喝酒赔罪(赔其弟萧卷云枉死在元帅府之罪)为由,在萧轻风的酒杯里下了“涣心丸”。并且当场,找出一个短笛,让这位送嫁使者神志不清,疯子般地乱砸东西,发作了好一会儿。
说完最后这个消息,柳年就站起身,朝柳城叶鞠了个躬,说请柳城叶今晚养足体力,明天好成功逃离。但就在这时,柳城叶却冷冷地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地说了个“不”字。他毅然决然地告诉柳年,“去,你回去告诉徐衍,对他说,他的这番心意,我心领了。但是……明天我绝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柳将军,你…………为什么……要这样?”柳年大惊失色,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听到这儿,许久没有吭声的韦秃头又逮住机会叫嚷了起来,“喂,谢永儿……你瞧见了吗?什么叫猪头脑子?什么叫蠢到家的猪头?喏,这就是!”
“你就安静一会儿吧。”小谢没好气地回复秃头。两人一阵吵闹。
之后,柳年又劝说了柳城叶几句,但都被义正言辞地拒绝,而且柳城叶给出的理由相当的天真又极其的可笑:“我若逃了,那就真的是背叛,背叛大元帅。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走。”柳年听后大急,跪在牢门边,咚咚咚地开始给他那迂腐的大将军磕头,求其改变初衷。但这时,守在外边的狱卒不干了,狱卒开始用力地咳嗽,似乎是在提醒柳年,这次探望的时间已经太长。柳年没有办法,只得悻悻离开。值得一提的是,柳年临走突然提到了一件事,貌似毫不起眼的小事。他告诉我们,说金陵盛平皇帝的那些走狗们,为了恭贺曹岳大婚,刚刚从金陵送来两辆超大的花车,游街庆贺用的花车,用来略表心意,趁机逢迎巴结。
柳城叶对于这件小事没有任何反应,他像先前那样一本正经地盘坐在地上,神情严肃又凝重,似乎仍沉浸在另一件让他担忧的事情当中。柳年说完花车的事,柳城叶半晌不语,然后过了一会儿,柳城叶在外边狱卒更加刻意的咳嗽声中,再次申明了他的立场。他让柳年务必转告徐衍,说他明天无论如何不会逃出地牢。
“花车?还是超大的花车?”无风遥望着柳年逐渐缩小的、变得模糊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喃喃低语。
过了一会儿,韦不笑突然咋呼了起来。“左护法,我说左护法……你们可不能丢下我……我们哪!要知道,你要是和夏冷月走了,我……我和帮……右护法他,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呀……左护法,左护法……”
“怎么?这时候不叫无晴‘帮主’了?难道说,你这个当年豪气万千行走江湖的,足够当任何人爷爷的长老,在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就突然怂了?”小谢冷冷地讥刺。
“右护法就右护法……只要这次能出去,能和你们一起出去,暂时当个右护法,也没什么不好的嘛……反正,出去以后,帮……右护法若能好好调养,及时恢复,帮主的位置自然还是他的……”
“这么说,你刚刚向左护法服软低头,是为了无晴喽?”小谢拿腔拿调地问。
“那不然呢?我这叫做‘随机应变’,‘委曲求全’……”
“好了,别说了……有人来了……”无风一声喝斥制止了了谢、韦两人的拌嘴。随即,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不速之客出现在我们眼前。来的竟是——德王妃。
走道上昏暗的光,在这个女人的脑后聚集,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桔色的光圈。这光圈映照着她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不知为什么,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凄楚的悲壮的美,此刻忽然在这张脸上映现出来。是的,仅仅在此刻,这种美翩然而在,在她的脸上闪现。仿佛昙花一现。
德王妃站在我的牢房和无风牢房之间的走道上,她神色淡定地逐一打量了我、柳城叶和无风。沉默片刻,忽然从怀里取出一面铜制令牌,然后叫来狱卒,让狱卒把我从天字一号牢房里带出来,关到无风的那间牢房里去。她话音刚落,周围就忽然鸦雀无声了。唯一稍稍打破了沉寂的空气的,就是无风和我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大概是考虑到明天要借助到无风的力量帮助无晴脱险的缘故,因此,在这个关键时刻,韦不笑竟然也十分配合地没再发出任何噪音。狱卒听了德王妃的吩咐,半天没有吭声,于是,这女人就抓着手里的那块令牌凑到狱卒跟前,一声怒喝,“难道你眼瞎了吗?”随即,后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大呼,“谨遵军师之命”。
我盯着那铜令牌看了片刻,才突然明白过来——着必定就是李小甲的那块军师的令牌。
接下来,狱卒遵从了德王妃的命令,将我从天字一号牢房转移到了无风的牢房里。我刚走进无风的牢房,就被他一把用力抱住。然后,他无视德王妃与狱卒在场,就一直紧抱着我,不停地亲,亲我的头发,亲我的脸,一边亲,一边浑身哆嗦。
德王妃很快把狱卒打发走。然后,她用之前从未有过的沉着的、冷静的、又仿佛带着一股绝望意味的声音开了口。“夏小离……我满足了你最后的要求,不是么?所以,你也需要帮我达成我最……达成我的一个心愿。喏,给你,你接着——”
说着,她从袖口摸出一封信,从牢门铁栅栏的缝隙里塞给了我。
“记得,明天你看到……寅吉的时候,请你务必把这封信交给他。”
“为什么你自己不给他?”我狐疑地问女人。
“他……现在不在府里。”女人一触到我试探的目光,就蓦地偏转过头,把脸转向了好像蒙了一层蓝紫色浓雾的走道。蓝紫色的浓雾吞噬了她的大半张脸,呈现在桔色火光中的只有她尖尖的下巴以及纤细柔软的脖子。
“他……现在在哪儿?”我问女人的同时,把头从无风的怀里探出。不过,无风依然不肯放开我,听到寅吉逃跑的消息,我的左护法把牙咬得咯咯直响。
“他逃了。今天早上他和卫红衣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听说……他先是在杭州东城门外转了一圈,然后又折返回杭州城内,现在应该是逃到了萧轻风所住的驿站里。”
“这么说,把萧卷云已死的事,泄露给那位做哥哥的人,就是寅吉喽?”我低沉着声音追问。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女人蓦地一皱眉,脸上忽然露出极为不耐、极为烦躁的神色,“我干嘛要去管别人的死活?什么云,什么风的死活都和我相干!毫不相干!不要说这些了!因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无论如何,他……我的……我是说,寅吉都会回来的!他明天一定会再来元帅府的!因为——曹岳明天也会回来!是的,明天一大早,曹岳就会从顺溪镇返回杭州城,赶回府邸。是的,据我所知,这个消息已经被李小甲带给了萧轻风,因此,对于这个消息,想必寅吉此刻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明天一定会来这儿,会到这元帅府里来……”
“你是说,他会来找曹岳做……了断?”我颤声问女人。
“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也就是曹岳和李小甲原本要在天下人面前公布他身世秘密的日子,因此,明天,腊月二十九,必然是寅吉最后的期限。他无论如何,都会来找曹岳的。所以,夏小离,我要求你替我做的事情就是,在他找曹岳决斗之前,把这封信交给他。”
“那你明天为什么不亲自把信给他?”
“我……明天……那时可能还在被……李小甲……纠缠着。”女人说着,忽而重重地低下头。两滴眼泪仿佛钻石般的一前一后从她眼眶中滴落。不知为什么,一股异样的伤感的情绪忽然把我抓住。一时间,我突然想哭。
“这信里写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我又问女人。
“信里写了……我想对寅吉说的话,在我心里藏了二十几年的话……是的,我想,在他与曹岳一决雌雄之前,我可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因此,我想请你帮我办这件事。是的,徐衍刚才已经找到我,把你们明天的计划都对我说了,所以我认为,你明天是有能力帮我办成此事的。噢,当然,我想你也会看在刚刚我满足你最后的愿望,也就是让你和你的左护法团聚的份上,会愿意我帮这个忙的,是吗?对了,我在信封上用火漆封了口,因此,我想你是不会提前拆开信偷窥的吧。当然,即使看在如蝶那个贱货的份上,你也不屑会偷看这封信……怎么?被我猜中了?嘿嘿,瞧你,脸都白了!哈……哈哈哈……”
说完,她竟不再看我一眼,就转过身,发出一连串沙哑的、讥诮的、又蕴含着绝望意味的笑声,扬长而去。
“这是她的诀别。”无风等女人的背影消失,忽而冒出了这让我极为震惊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