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返途
姬净没有为他们送行，甚至连出洞穴都没有，只是平静地在门口粗略地指了下方向，并让仆人牵了头驼运牦牛给他们，牦牛上的兽皮袋子里是一些干糌粑饼和一些简易工具，当尊义和冰容已经走远后他们才意识到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对姬净说，实在是太失礼。
“你是否去过···比刚才那儿更诡异的地方？”寒风钻进冰容的脖子内，但她没有为此做什么动作，雪灵比周人习惯严寒“我的意思是，就是你们中原那儿，或者南方？”
“我不确定”尊义回答“或许我到过，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法术的出现。”当冰容发起话题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本要说什么“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冰容转向他，眉宇之间弯曲出困惑的角度
“刚才在那地方，我——”他回避一些事情“我昏迷了过去，然后就醒来，你与她一起过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打了她，但是她让我打她】“她找我谈了谈，没什么。”
“谈了谈？”
“关于你祖先的事”她无力地摇了摇头“她找错人了，我对周人的历史完全不知道···”
“喂~冰容”他突然叫她的名字【她得知道我很在意这】“虽然可能是错觉，但是我觉得她上一秒还要把我关在洞穴里，下一秒就跟着你过来把我们送走，这很不正常。”
“是不正常，我们从相遇就没遇到过正常事，先是长夜城的痞子们，又是亡魂，接下来还是活了千年的妖女。”在试了几下后，他们认识到这头牦牛更亲近于雪灵，于是握缰绳的事情就交给了冰容。
“所以——”尊义不太信任地瞥了眼她“你~的确没什么事~藏着掖着？”
这话让冰容微尖的雪灵耳朵动了动，她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下尊义，茫然地看向他“当然没有。”
“你跟她都是——雪灵”
“这里遍地都是白鬼，他们除了长得在你们看来不顺眼外，其实其他的都一样。”
“好吧~”尊义裹紧衣服“其实我一直觉着雪灵挺好看的，很顺眼。”他无意中说道，冰容为此多稍有一愣，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两秒，“嗯”她小声回应，也不清楚尊义有没有听到。
他们面前是起伏不一的漫雪丘地，从远处看，风雪就像是飘在地面的柔和白雾，他们都知道，这种‘白雾’一旦身临其境后，就是相当凛冽，并且，虽然看上去就在眼前，但真要抵达那边他们花费了近三个小时，天气又快速暗了下来，前方还有很多的路要走，然而这里连一个能安定生火避风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有那么一个瞬间，冰容想着呆在那个避风洞穴也蛮好的，吃喝不愁又非常舒服【但我们总归要面对这一切】她自我解释道。连夜顶着风雪前进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尊义表示他的脚已经彻底没了温度和知觉，冰容没那么糟但也够呛，如果没有极乐星和鲲星的指路，他们绝对会在这里彻底迷失。
为了预防远古亡魂的出现，他们打开了永燃灯盏，在真正的黑暗中这灯盏——也不能说不亮，亮是亮，但完全没法用来照明，那光芒的照射范围连一指距离都不到，唯一的优点就是任凭风雪怎么覆盖怎么吹都不会熄灭，冰容有些手贱想要试试看这个火会不会烧伤手指，好在理性让她就此作罢。
“会有亡魂再次出现吗？”尊义小声问
“你和你一样不知道。”冰容小声回答“虽然方向不一样，但这地方诡异的很，还是小心为妙。”
“我真渴，我想吃点雪”他之所以说出来，就是因为冰容会阻止他，果然“好啊，吃吧，等你体温彻底消失后我可以拖着你的尸体到天独城，在追悼会上享用美食，但你别指望我会帮你传递什么遗言，我不喜欢在一群人面前演讲，很不喜欢。”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这里？”他们本来是计划天黑前找个地方暂且休息生火的，但此刻已经到了深夜，还是没地方停。
“几小时？或是几天”她回答“一有停的地方我们立刻就停，啊~我真的不清楚这地方，真的不清楚，我跟你一样对此什么都不知道，这种问题就别再问了。”
“我只是想让自己的头脑保持些清醒，一直不说话我~我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死了，现在太冷了太黑——”一个雪突然踩空，他陷了进去，一声惊叫把冰容和牦牛都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冰容快速问，立刻转向另一侧去找他。
“我没事”这是一个小坑，被黑暗和冰雪覆盖，雪漫到他的胸口，但他还是站着，在简单摸索几下后他在冰容的帮助下被拉了上来，少女感受到他的手比自己的要冰很多，心中小有一忧。
“小心点”她责怪道
“这里没法小心，什么都看不见”
冰容无言以对“那就快点走，不管是什么，总归是要面对，晚点来不如早点来···”
好在后来他们没有再遭遇第二个坑，中间牦牛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下，不过只是个有惊无险的小插曲——但一直到了早上，过了黎明后，他们仍然看不到任何希望，这里还是一望无际的漫雪丘地，就连树林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村子人烟的迹象。尊义嘟哝了一些抱怨的话，他自己也知道这些话没有任何作用，行至中午，风雪少了点，他们在一处石头堆附近生了下火，煮了小锅热水，尊义拖下鞋子把冰冷的脚掌伸到火旁解冻，烘干兽皮雪地靴和袜子，接着冰容也这么照做。
六天以后，他们都已经快习惯这痛苦的旅途了，正在这时，一些炊烟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他们兴奋地向着炊烟的方向前去，果然，在溪水对岸村落的出现在眼前，结实简约的木桥架在溪流上，通过木桥可以到村子那边去。
最先看到冰容和尊义的是几个正在坐在树墩上拄着斧子闲聊的雪灵农夫，他们只是扫了眼这两个外来者，并没有高兴多理睬，河边几个小孩子正在玩着游戏，他们看到冰容和尊义后跑了过来，但很快又散开。【看上去这村子经常有外来人】冰容心中盘算着，“这里看上去没有旅店之类的，我们找个人家借宿一下？”尊义刚说完这话就被打脸，一个两层楼的木质旅店拐了个弯就出现在了眼前，门外还有专门的牲口栏，让冰容为之一惊的是，这里旅店竟然还专门设立了座狼栏，两只上了鞍冰原巨狼正在圈栏中眨巴着眼看着来来往往的各种人。
“这旅店如果没位子的话，我们就再找找其他办法。”冰容把牦牛缰绳扔给尊义“我只想好好地在床上睡一觉，吃点热的东西。”
“我们没有——钱了”尊义提醒，他将牦牛牵到畜生栏拴住，一个穿着盔甲的雪灵士兵这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那士兵看了看尊义和冰容，继续咀嚼着什么东西，然后走到路边墙角撒尿去了。
冰容警惕地观察这士兵，如果是长夜城的，被发现了可就糟了【不过看这家伙的反应，应该不认识我们】“一点钱也没有么？”
“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呢？”【周天之主竟然沦落到没钱吃东西】他嘴型显得很难受。
冰容回忆性地摸了摸身子，摇了摇头，“那怎么办”尊义走过来问道。“有什么东西可以卖吗？”她视线自然而然地停在了尊义脖子上，尊义快速想了下，果断摇头。
冰容一手叉腰一手轻轻捂住嘴“你觉得姬净的琥珀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那个——护身符？”
“更加不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放下动作摊了下手“如果这护身符换做是我的，你现在卖了我会很理解的。”
“应该还有其他选择”尊义皱起眉，他看了看后面“这头牦牛不错，能换个好价钱。”
“到了平原的时候，它可以让我们少走不少路。”冰容早就考虑过，这时旅馆外张贴的一份公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冰容走了过去，内容竟然就是尊义天子的寻人启事，尊义看完后与冰容短暂对视，启事最后的落款是：泊冷城侯爵 柯臣漠，赏金是一百金币
二人默契地对此都没说话，他们进了旅馆，老板娘告诉他们还有位置，接着两个人为了到底该卖什么而争执了一番，冰容要求用那个护身符去抵换，而尊义则坚持把牦牛置换掉，最后先是冰容赌气说了句“随你吧”，脸色很难看地坐到了椅子上，接着她听到了尊义和老板娘讨价还价商议着护身符到底值多少钱的对话···
“紫纹的东西没了”他垂头丧气地坐到冰容面前“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样。”
“我们没得选，没有牦牛我们或许都没法活着回去”她压低声音，用表情告诉尊义这不是在耍脾气，只能这么做。
“护身符也很重要”
“冰魂高原是阿兰德黛眷顾的地方，多一个周人的配饰少一个周人的配饰并没有多大区别。”他们点了一份乱炖锅，里面有羊杂牛杂以及各种蔬菜，端上来需要些时间“今晚就睡这里，位置有的吧。”
“一个房间”尊义回答
冰容点了点头，然后她动了动手势，压低声音“这里是已经是泊冷城地界，柯臣家的人控制这儿”她看向远桌四个喝酒大笑的士兵，外头撒尿的那位刚加入进去“那帮家伙是泊冷城的人，其中两个是骑兵。”
“你怎么这么了解？”
冰容白了他一眼“因为外头只有两只座狼啊”她继续“柯臣家跟长夜城的柯瓦家是有血脉联系的，我不确定他们现在是不是还穿一条裤子。”
“启事上尊义天子竟然只值一百金”尊义聪明地没有自称‘我’，虽然声音小，但还是有可能有人在偷听。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钱忙死了忙一辈子都弄不到，恐怕见都见不了。”冰容比尊义更明白平民眼里的世界“稍聪明的人可以利用这笔钱让整个家族自此攀上贵族的头衔，而且对于柯瓦家的人来说，这是个更赚的买卖，如果他们有了天子，你觉得圣都那边会给他们什么好处。”
“我猜——”尊义很认真地揉了揉额头“天子或许会封他们为公爵，给他们不菲的物资。”
“啊~”冰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如果是以个人的名义呢？”
尊义看向她“那要看是谁了”他那眼神很明显，示意‘我可不会给你什么好处’，冰容撩了下秀发，毫无预料地踢了他一下，尊义咬牙一叫，而冰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平静地继续道“嗯~不管去不去见柯臣家的人，总之抵达泊冷城的话，就能很快抵达天独城了，这样事情就会简单地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