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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情深义重
无声的对视中,是难以用言语道尽的深深思念,两人交汇的眼神中,流转着千言万语,却无一人率先开口。
言弭脸上的泪水依旧流淌不止,她站在原地,并未向前迈出一步,身体因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着。
陆欣被言弭脸上的泪水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她转过头看向坐在桌子前的苏衡,只见他抿嘴沉默,眼神宛如深邃的湖水一般,紧紧注视着言弭。
整个房间内,寂静非常。
陆欣到底是受不了了,她抬起手,指了指苏衡,又指了指言弭,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拨动,然后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轻咳一声:“咳……你们两个……”她的语尾拉长,好似在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说才好。
言弭回过神,微微低着头,抬起手擦随便地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肯定是因为太久没看到熟人,所以才会情绪失控。言弭抹着眼泪,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自己这哭得跟条鼻涕虫一样的丑态。
哭成这样,不仅给自己丢脸,还把身边的小姑娘给吓着了。真是太不成熟了。
正当言弭低头进行自我批评时,坐在桌子前的苏衡轻声开口道:“陆欣姑娘,她是我的妻子,我想与她独处,能否请你暂时回避?”
“啊?”陆欣听到苏衡说着这话,一时愕然,随即连忙点头,“当然当然!”
没想到言安这么年轻就有家室了,陆欣在离开房间时,回头看了言弭一眼,心道,而且这位夫人长得也还算不错。
她想着言安那张普通的脸,觉得言安真是有福气。
待陆欣离开后,言弭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眨了眨眼睛,眼睛周围泛着微红,是方才哭过的痕迹。
苏衡的目光不曾离开过她的身上,在见她把眼泪擦干净看着自己却偏偏不愿向自己走过去时,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放在自己身下所坐的轮椅的木轮上,缓缓转动着,让轮椅慢慢靠近言弭。
言弭吸了吸鼻子,原本就通红的双眼又红了一分。
她知道,自己见到苏衡哭泣时的原因,并非是太久没有见到熟人而感到心安,也不是因为终于见到苏衡而喜极而泣,而是因为她见到的苏衡,坐在了轮椅上。
这样无疑是在告诉她,苏衡或许是瘫痪了。又或者说,其实也就是瘫痪了。
她因此而难过得涕泪连连。他离开虞国来到陈国之后到底都遭遇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还能康复起来吗?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可还有别的创伤?
一股气冒出的问题如同猖狂冒出的蔓藤疯狂地缠绕在言弭心头,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因为被这些蔓藤所缠绕得而无法跳动。她认为自己几乎快无法呼吸了。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似是非常费力一般向自己靠过来。言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脚步微动,快步向苏衡走了过去。
“你……”第一声尚未发出,就如鲠在喉,难以继续说下去。
言弭蹲在苏衡身前,低垂着眼眸,心里忽然愈发难过,鼻翼微微一动,她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抑制不住的眼泪再次从眼眶中流淌出来。
奇怪,真的奇怪。为什么会忍不住想哭?明明以前都不会这样子的,现在是怎么了?
柔软的触感覆在言弭的脑袋上,言弭无声地抽泣着,听见头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言弭一听,低了低头:“我知道,我不担心。”
口中是这样说着,但眼里的泪水仍是止不住地落在,落在了苏衡的双膝上。
苏衡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手仍在轻抚着言弭的发丝,温和的声音如从前那般说道:“辛苦你了。”
仅仅四字,让言弭浑身一僵。言弭猛地抬头看向苏衡,见他依旧一脸温柔,抚摸着头发的手挪到了她的脸庞处,轻轻地拂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哑声道:“我可以摘下它吗?”
苏衡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微微仰起脸,让言弭将他脸上的另一张脸皮撕去。
这种脸皮是他自药材药材中提炼出来,具有良好的韧性,也能保证原本皮肤的正常呼吸,时效为半个月,当初从虞国离开时,他带了不少这样的面皮,以备不时之需。
“疼吗?”言弭撕下那张脸皮,抬手轻抚着这张自己心心念念的面容,温热的触感让她的鼻子又是一酸。她吸了吸鼻子,偏过头,不想自己又哭出来,那样太没用了。
苏衡抬手捉住她的手,用另外一只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起来,低声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你……”言弭抬眸同他对视。苏衡摇了摇头,松开捉住她的一只手,伸手轻轻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拉到怀里。
“先不要说话了。”
轻软的声调传进言弭的耳朵里,言弭心中明白,没有再开口。
相处的时光,是短暂而美好的。
她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抱住苏衡精瘦的腰肢,脸颊紧贴在苏衡的胸口上,感动着胸腔内那颗律动着的心,仿佛一曲安神曲一般,让她渐渐的平静了所有的心情。
这一刻,她只想就这样静静地同他相拥在一起。
陆欣离开苏衡的房间后,没有多想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剑哲带回的那个女人她并不清楚她的来历,只知道是阿爹回娘亲故居时好像捡到了一封留书,而后在看过之后就将那封书信交给了剑哲。
剑哲看过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就出门了。之后就将那个女人带了回来,还让自己好好照顾她。
因为阿爹和师兄都是男子,言安又不方便行动,这请求又是从她想拜师的剑哲口中说出来的,她也只好照办。
但没想到,这名女子竟然是言安的妻子。
这倒是让她感到有些意外了。至于为什么意外她也不懂。
言安的年纪看起来也的确到了该成家之时,有了家室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陆欣就是感到一些惊讶。
说起来自己对言安其实也不熟悉。除了先前一道而行,互相帮助之外,彼此之间也就没有更深入的认识。说起来,要不是到了最后事情的轨迹发生了重大变化,他们一行人或许还不会这样聚集在一起呢。
想到这儿,陆欣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沉重的表情,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不愿意自己再去胡思乱想。
她本是坐在桌子旁边,正打算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的时候,就听到屋外好似传来了马鸣声。
“嗯?是剑哲和师兄回来了?”
她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外跑去。
跑到院子里,就看到正朝着这里走来的剑哲和陆松,陆欣脸上露出笑容,嘴里喊道:“师……剑哲大哥!”
然后跑陆松的身边,乖乖地喊了一声:“松哥。”
陆松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就听到剑哲问道:“如何?”
简单的两个字,没头没尾的问话,让陆欣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盯着剑哲,剑哲的神情依旧冷淡,他本来是向前走着,但没有听到陆欣的回答时,脚步陡然停下,转过头看着陆欣。
陆欣对着他的眼睛,又眨了眨,然后见他扭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的方向,立即反应过来:“啊!那个女人啊,她醒了,现在在言安房内,你要去见他们呢?可是我觉得现在过去好像不太好,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嗯。”
剑哲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她醒了,那就没事了。
陆欣望着剑哲离开的背影,嘟着嘴摇头:“这人真冷漠啊。”
“可你不还是缠着他教你练剑?”
陆松脸上挂着笑容,语气中充满着调侃的意味。
陆欣道:“你最好别这样说,小心我向他学了剑以后,也把他的冷漠一并学了过来,到时候就有你好看了,哼哼!”
陆松失笑道:“那可千万别。我怕我会不习惯。”
两人对视一眼,笑作一片。
夜晚,用过膳食后,言弭推着苏衡的轮椅,在长廊上缓缓移动。
陈国的冬日,虽然没有漫天大雪,但其夜晚风大寒意重,极其容易让人生病。
先前言弭就是因为连续三日在寒意彻骨的雨中来回奔波,又在第三日晚因忧心可能会失去那唯一的线索而难以入眠,以至于发烧都烧得悄无声息,才在何府昏厥了过去。
这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了。
好在医治与照顾都做得不错,现在的她倒是没有大碍。
不管怎么说,她最后都找到苏衡,这就够了。
苏衡的脸上重新贴上了那张脸皮。那是一张十分平凡的人,最多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初次之外并不会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言弭推着他的轮椅在长廊上缓缓前行着,他伸手轻轻覆盖着言弭的手背,轻声问道:“你在见到我的时候,可曾意外过?”
“意外什么?是你的身体情况?还是你的改头换面?”
苏衡顿了一下,笑道:“大概都有吧。”
他的笑声非常清亮,就如同他整个人也好似春风一样,待在他的身边,她就会觉得舒心放心。
言弭摇了摇头,然后意识到他无法看见自己的动作,于是开口道:“还好。”
苏衡难得对她打趣:“那我今日怎么见着有人泣涕涟涟的。”
言弭一听,抽走被苏衡覆盖的手,用力在苏衡的肩膀上重重掐了一下,苏衡闷哼一声,倒吸了一口气。“许久不见,你的力气倒是变大了很多,都不温柔了。”
言弭哼了一声:“许久不见,你的脾气倒是变得让人讨厌了,一点也不好了。”
“你当真讨厌吗?”
苏衡这样问着,言弭忽然双颊涨红,她压低声音道:“是啊,就是讨厌。”怎么会讨厌呢。不管是怎么样的,她都不会讨厌。
苏衡闻言,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唇边溢出耐人寻味的笑声,言弭眉头一皱,问道:“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苏衡回答道。言弭低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对于你的身体,我不说意外是不可能的。但对于你的面容,倒也能够接受。”剑哲都说了已经找到人了,那么那个人除了苏衡又会是谁呢?
再加上言安二字,同她的“苏耳”又何其相似。她只是没有想到,苏衡会以她的姓为化名之中,而安字,想来取自他之字里“怀安”中的“安”字。
言安言安,是否在另一种意思上,是向人道出平安。而他要说出的平安,又是否是向着自己说出呢。
言弭低着头,心上莫名有些欢喜,又有些羞耻,毕竟这些都是她自己的猜想而已。
“我知道你能认出我。”苏衡坐在轮椅上,目光直视着前方,在前面,就是他所住的厢房。
言弭抬起眼看着苏衡的后脑勺,顿了一下,笑道:“你当真这么自信?”
“是啊。”苏衡转过头,仰着脸看着言弭:“因为你曾经认出过我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