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死灵永恒

事后回忆起来北冥冰容有时会控制不住地心脏狂跳，但事实上，在当时的情况下，她意外地表现地极为冷静，就好像很熟练做这种事一样。

她力气不大，但四五下拳脚并用打倒姬净还是可以的，这个千年先知比外人想象中脆弱地多，当周围的幻境退散，真实冰冷的洞穴重现后，冰容知道她已经败下阵来。

这周围虽然没有幻境中的人那么多，但十来个姬净弟子还是有的，姬净看来是长时间没挨过揍，被打倒在地后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微张着眼喘着小气，冰容一腿压着她柔软的腹部，手按着其肋骨，快速问道“他在哪儿？”【这不太妙，这太容易了，这也是幻境？】她不敢多想，她也绝对不能让这个诡异的女人看到她眼中的不自信和游离“我们要离开。”她咬了下牙，差点把警告说成祈求。

姬净缓慢地眨了下眼“你们离不开命运，所有人都是，这是真理编织的网，而我们都是网中自缚的动物”，冰容拽着她胸前的柔软布料把她上躯体拉起来，二者脸靠的很近宛若一对恋人，雪灵少女湛蓝的双眸中是比寒冰更刺人的光芒“你觉得我很喜欢听你这种废话？”她压低声音“要么现在把他给我放出来，我们走，要么我把你弄死，然后我们再走，这到底该怎么选，没那么难，是吧？”

冰容自我认为姬净眼中闪过一些惧怕，也就在这时，她清晰敏锐地感受到背后有动静，在迅速记起还有人后，她流畅快速地做完了站起并从姬净背后以臂膀勒住她脖子的动作，那些先知的弟子们警惕地看着高台上的一切，在其中一个人往前走了一步后，冰容立刻加大了力量，姬净因而略微抽搐了下“呆在原地别动，否则我会杀了她。”

这句话的确奏效，但没过三秒，姬净眼中幽蓝色的光就发出，这些人也因此有了反应，双眸中也是照出了光芒，冰容害怕的拉出姬净往后退，这些人眼中的光闪了三四息后彻底熄灭，他们也因此似乎变成了尸体，随意地倒在了地上。

姬净纤细的手摸索着勒着她脖颈的臂膀，一开始企图扒开，再没成功后连连拍了拍冰容的臂膀，喉咙中发出摩擦声，冰容明白是快把她弄窒息了，这才松下，姬净在吸进足够的空气后颤抖着说“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意义的人是你”旁观者清“尊义来到这里根本不是为了你，他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周人王没来过北方也惧怕这里，如果他没能安全回去，以后乃至几千年里，这里都会被整个世界所孤立”【她是先知，我必须要从另外一些角度来让她明白这件事】“这对于他来说是冰冷的异国他乡，阿兰德黛不会有如此残忍的安排，你自己很清楚这点。”

“不，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姬净深吸口气“我能给他这个世界最舒适最美好的体验，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而你，我知道你喜欢他···”最后这话就像一根冰冷的锥子一样扎进了雪灵少女的心，让她为之一愣“但你给不了他想要的，你给不了···”

雪灵少女因而沉默了好久，她想了很长一会儿，将毕生全部的认知学识都用在了接下来的话上“首先——”冰容咳嗽一声“我暂且不要求你因为胡乱下结论而道歉，其次”她突然感觉这姬净活了近千年后其实也没有成长成什么大师，她骨子里仍然是幻境里最初的那个小女孩，有些地方真的表现地极为幼稚“他是周人王，他是天子，我虽不了解那位置整天到底都干嘛，但我知道，别说是天子了，就算是一个小城主，也不是整天纵情享乐的，那是统治的位置，那是王的位置，那个位置所对应的不是美酒佳肴，而是一群枯槁但很重要的文书，一堆令人讨厌但不得不面对的文臣，你以为你在帮他，但你其实根本就不懂他，就像你不懂幻境中那位初代周人王一样，你想要给他极乐，但从来没想过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冰容也是意外地发现自己其实无意中替尊义想了很多很多，现在突然将这么长时间里思考地都爆发了出来。

这些话让姬净深思，她良久开口，语气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如果他是为了享乐，当初就不会带领人民起义，孛多只儿的子嗣所给的条件相当丰富，贪婪的凡人难以拒绝，但显然···爱诺希不是这样的人。”

冰容听不懂，但感觉这话说出来是好事。

“他和始圣天子一样，都有自己的使命，爱他就应该包容他的一切，爱他的所有”这或许就是活了近千年的人跟普通人之间的区别，至少在思想深度上，快速且超脱“强迫我对他的好···是”她语气中有些颤抖，好似哽咽，但不明显“是···不对的···应该···支持他的···所有···让他···成为他···自己···”

冰容突然被姬净这状态弄得摸不着头脑，她下意识地松下手，虽然先知背对着她，但那悲伤还是让人心碎，冰容的理性部分告诉她必须要保持警惕，但却没法控制自己此刻油然而生的同情，【这同情会让我死】周围冰冷残酷的洞穴告诉她。

“其实我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一直都···”她是真的哭了，没有哭出声，但擦了下泪“道理归道理，道理那么冷，道理那么痛···”这话她自有回答，这样冰容就不需要想着怎么插话进去“但不管道理而让自己舒服，那就是自私，那就是···卑鄙···”她转过身，冰容在她脸上没有看到哭过的痕迹“我没有将你滞留在幻境，就是知道并要求你来阻止我，但你现在不明白我，如果你不经历一些，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永远也不会···”她低着头，再转身轻轻跳下高台“这一切都是幻境，我比你更熟悉也更清楚，毕竟只有在现实中，我们才能真真切切地吃一次饱饭睡一个好觉，这些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很清楚···”她又重复了一边“很清楚···”这声音很小，是在跟自己说。

【不，她不清楚】冰容警惕仍不减，她也跟着走下高台【我不会忘记她是怎么自吹幻境的强大的——‘嗅觉、听觉、视觉构造了这个所谓的世界’】

“尊义没有去别处，我把他暂留在了幻境，让他明白我与始圣之间的事情”她一本正经地说“每个人都有两个灵魂，一个感性一个理性，活得越久，这两个灵魂之间的界限会越来越明显，我很想和爱诺希永远在一起，但如果那样的话，我就是在害爱诺希，谢谢你没有让我彻底沦陷进去。”

冰容眉头一触，她忽然感觉她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姬净所安排所预料的，而这结果也是姬净所想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叫先知了——其实并不是冰容要揍她，而是姬净潜移默化地安排了冰容把她打醒···

这里的洞穴多地让她只想快点逃避，每当到一个陌生的黑暗处时她都会提心吊胆地防备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内心压力是真的很大。

抵达目的地后，冰容直接就看到尊义坐在床上正在抹脸，在看到姬净和冰容后他没有表现出震惊，显得相当平和与自然，而冰容也没有特殊的感情流露，这一切都是先知在此地的安排，一切都是。

“始圣···与你”尊义欲言又止，父亲延希、观天客济世然、文臣云游者们嘴里关于始圣天子故事只停留在他英勇作战打败半人马上，对于这位伟大祖先的感情经历，没人提及，文书中也记载颇少——而且就算真有记载，尊义也不会高兴去看，他没那个兴趣，因此这个话题他没法去接。

姬净盯着尊义的眼，对他微微点头，尊义也眼神示意理解了下——其实他内心并不清楚。

她摊开拳握的手，手掌中很神奇地多了一块拴着绳子的琥珀，琥珀中是一只甲虫“他说他喜欢琥珀，因为里面凝固的生命象征着永恒，你可以带帮我···带给他么？”

尊义出于好奇接过琥珀，颇有玩意地看了两息，随后皱起了眉“他没有永恒，他已经死了很久很久，远在我出生之前···”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冰容心想着，她环抱着胸，很轻地叹了口气。

“总归有什么地方，祭坛？或是灵位···你明白我的意思，尊义。”她跟男子说话时，语气会变得很舒服。

尊义把琥珀吊坠捏捏和和，最后握紧了，点了下头，“他很想我”姬净突然道“在无数个夜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对我的，超越时空的···关怀”她选择不继续这么说下去“一直以来我都想把这个琥珀给他，但是一直以来没机会，所以你们要离开这里，你们要安全回去，帮我完成这件事···”

“这不是幻境，对吗？”冰容打了个寒颤，不安地问。

“现实和幻境，两者是有区别的”姬净那令人舒服的语气减了些“但区别没那么大，我等了千年，我只想做些除了等以外的其他事情。”

“始天子对你应该有记载，他或许还留了些话给你，在文书中。”尊义突然道，姬净双目一亮，看向他“我回去后会让济世然查阅下，我也会派人把消息再送给你”远古的战争幽灵让他忌惮，尊义很聪明“但~那些蚩黄大帝的幽魂封锁着这里，若非极大的巧合我们无法过来，甚至也···无法出去。”

冰容这时才回想起来这事，尊义说的不假。姬净不紧不慢地将墙壁上的灯火取下，送给冰容“幽冥之物不会去靠近永燃之火，这个火会灼伤幽灵，能发出光芒，也没有温度。”先知稍施法术，这火就变为了诡异的黑白色调，她拿来精致的铜制灯罩，旋扣在灯盏上，黑白的火也就被遮住了“有了它，可以确保你们在幽冥之地的安全，但千万不要因此就去胆大妄为地招惹亡魂死灵。”她眼中的蓝光又一闪而灭，变得颇为严肃起来“死灵也会生气，而且一旦生气起来，它们不会在乎自己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