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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败兴而归
来了惠平县三日,大雨也连绵跟着下了三日。
言弭来到陈国之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化名苏耳,用以夫姓,去弓为耳,是为收敛,亦是隐藏。
惠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在这里找一个人并不困难,同样也不简单。
好在这个人在惠平县小有名气,稍微打听几下,也是极易找到的。
言弭在进入惠平县后,住进了金来客栈,向店小二阿平询问,知道了陆大夫亡妻之故居就在西南街最深处,只要一直往里走进去就会看到一座府门前有一棵枯萎的玉兰树,那就是言弭所要找的地方。
玉兰树,言府内就种植着一大片。这让身在异国他乡的言弭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仿佛在触碰这棵玉兰树时,也能够嗅到言府的那片玉兰树的所散发的味道。
只是,这棵树并没有什么玉兰香。
言弭站在玉兰树下,纤细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玉兰树皱巴巴的主干,那是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成飞屑的干枯树皮,目光所及,是一道道凹凸不平的枯竭沟壑,散失了生命的生机与活力,宛若被遗弃了数千年一般孤零零地落在府邸面前。
这棵树上开不出什么玉兰花,自然也就散发不出淡淡的玉兰花香。
这只是一株玉兰树,与言府大片成林的玉兰树不同,它自始至终都是孤单的留在原地,哪里也去不了,无人问津,也无处可去。
言弭收起了手,视线落在大门紧闭的府邸。
大门的上方是一块有数道不易察觉的裂痕的匾额,端端正正雕刻着“何府”两字。
陆大夫的夫人何氏,就住在这个地方。
不过她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听说是死于绝症。
医者不能自医。听说这名陆夫人本身也会医术。
言弭从阿平那儿打听来的消息里,就有说起这样一件事。
很多年前,惠平县曾经流传过一种病症,具有轻微的传染性。
这种病的传染性虽然并不强,但在不经意间受到感染的人并不少。而且十分棘手,需要日夜照料仔细注意才有可能康复。
陆夫人是何府的大小姐,在惠平县里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从前就时不时地在街上分发糕点给一些流离失所的乞丐们,还会设堂为这些乞丐们免费诊治病情。
所以在惠平县出事时,她当仁不让,挺身而出,命人多设医堂,召集县内大夫,分派人手将染病的人都带到医堂内,由她与其他大夫一同医治。
医治的过程并不轻松,有好几名大夫在医治中因筋疲力尽而昏厥过去。也亏得陆夫人的娘亲对其十分疼爱,生怕她累着,无时无刻在旁督促着她休息,她孝顺至极,担心 她母亲会因她累着,就虚虚实实地休息了几次,也比那些累得昏厥的大夫好了些。
日日夜夜的望闻问切让众人都感到疲惫不堪,正当众人担忧这病症没医治好,倒是让大夫先行倒下时,途经惠平县的陆大夫在见到惠平县的病症之后,放下自己手头上要办的事情协助了他们。
在众人不懈的努力下,一日复一日,将近半个月才将惠平县内染病的人全部医治好。病症虽然棘手,但好在县内没有人有性命之虞。
染病的人在恢复后对众人表示了真挚的感谢,更是对陆夫人赞不绝口,多谢她为众人置办了医堂,召集了县内所有大夫一同研究诊治,就算病症难寻头绪也从未想过要放弃过。
除此之外,惠平县的人还留下了陆大夫,何府设宴款待他,多谢他驻足于此,鼎力相助。
也正是因为如此,陆大夫在惠平县的何府内一待就是一个月,再后来大概是日久生情,惠平县内就传出也一桩喜事,直到何家小姐要嫁与陆大夫,后来此事也就顺其自然成了,何小姐成了陆大夫的陆夫人。
那日众人才知道原来陆大夫是不远处的烟雨镇上出了名的大夫,年少有成,拥有一家陆氏医馆,那日会途经惠平县也只是因为来访各地采集药材正好遇上而已。
念及陆大夫所住离惠平县不远,虽是只有一家医馆,但也算得上是有家业之人,年纪轻轻又医术精湛,心地善良热于助人,稳定可靠,沉着踏实,也算得上是足以让人托付终生之人,又与自己的姑娘情投意合,正是好女婿的不二人选。
何家人对此甚是满意,于是很快,就将何小姐嫁与烟雨镇上的陆大夫,成就了一段佳话。
陆夫人嫁到烟雨镇后,经常回到惠平县来,直到后来身染重病,药石罔效,香消玉殒,再无法亲自回到这里。
何家人悲恸万分,何老夫人对爱女之思念泛滥成灾,身体日渐颓废萎靡,隔年也跟着离去了。
岁月无情,风雨无声,一年复一年,到了最后,何府空无一人,墙壁落了灰,屋檐掉了瓦,落叶铺满一地,也无人注意。
一年回来一次的只剩陆大夫一人,但他从未修理过何府,只是在每日在何府待至傍午,在落日余晖洒满何府院子时,他才会抽身离开。
而离开后,他又去了何处,便无人知晓了。
言弭抬起手,弯曲手指,轻轻在门上叩了三声。
屋檐之外又开始了细雨绵绵,像是毛针一般倾斜飞落,又密又细,落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府内好似无人一般,言弭又叩了几声门,始终不得响应。
言弭沉默地盯着门看了一会儿,转身干站在门口。
她在等,等这场雨停下。
雨下得很久,久到她的腿都站得麻了。
“还不停吗……”言弭叹了口气,朝外走了几步,看着那如毛针一般的细雨纷纷飞落,她伸手接住点点,而后回头看了一眼何府的大门,朝着雨中奔跑回去,回到了金来客栈。
这是她第一日去何府,在何府门口等待着雨水的停止不过是为了方便翻墙到何府内。
雨水早已淋湿了墙壁,不管言弭是否要等雨停,翻墙过去总会碰到雨水,或者还会因地滑而摔倒。
但那时言弭就是希望雨能够停下来。她实在不想淋得一身湿到别人家里,那样实在太过狼狈了。
如果她能顺利见到陆大夫的话,那么更是失了礼。
虽然她不需要如何在意礼节,但不知为何,在这个异地,她反而显得有些拘谨。
离开了何府后,阿平见她回来,又湿了一身,就向她做出了提醒,这段时日以来,细雨绵绵不绝,希望她出门时能够带上伞,这也是后来她从客栈内借来箬笠蓑衣的原因。
她并没有伞。
第二天她依然去了何府,仍是敲了门无人响应。
好在这一日绵绵细雨有稍作停歇的态势,她放下手里的蓑衣,摘了箬笠,暂时堆放在何府门口。
这一天,她翻身潜入了何府内。
正如阿平所说的那样,何府内已成一片荒芜,杂草长得比人还要高,言弭落地时不慎踩着一片坑坑洼洼的土地,泥土被雨水浸湿,受到冲击,快速飞起,弄脏了自己的鞋子与下摆。
言弭对此无奈一叹,而后微微提起裙摆朝里面走去。
何府内确实空无一人,连可能在此地的陆大夫也不见人影。
他或许不再这里。
言弭如此想着,但还是不愿随便离开。
她昨天就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虽然说时间对她而言并没有很紧迫,因为虞国之中大局已定,但她仍是需要快点找到苏衡,这也是因为可能在找到苏衡之后,还能重开新篇,再定新局。
她不知道虞国如今的情况是好是坏,只知道自己需要找到苏衡的这件事,不仅是自己所要做的,也是言蒙等人所希望的。
这里是言弭唯一能够在苍茫大地茫茫人海中找到苏衡的唯一可能,可是在这里,却是真的没有见到她想见到的人。
言弭不禁有些气馁。就在她打算离开,明日再来时,经过大堂,就看见那桌子上竟是放着笔墨纸砚,这一看就是有人来到此地了。
方才她只顾着在房间里找,并未来到大堂,只有在要从正门离开时经过大堂这才瞧见了。
言弭心念一转,上前拿过毛笔,沾了沾墨水,在空白的纸上写下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
“留书一封,他或许看到了,就会等自己来吧。”
这是第二日言弭来到何府所做的事,而后她就走到门口,戴上箬笠,披上蓑衣,回了客栈。
第三日,她如两日一般来到了何府,何府的大门依旧紧紧关闭着,好似其中仍是无人一般。
她微微蹙眉,不愿再从墙上翻过去,登时就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府内安安静静,没有一点人声。
这一次言弭没有再去各个房间里找,而是直接跑到大堂去。
桌上的笔墨纸砚仍摆放在原来的位置,言弭昨日写下的书信被压在砚台的下方,显然是无人去动。
没回来吗?
言弭心里默默地想,难道他早就离开这里?或者她与他早已错身而过?
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失落,若是这样,她在惠平县可真是白白浪费了三天。
环视了一下四周,言弭沉思片刻,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在惠平县内随便地转了一圈。穿着蓑衣戴着箬笠行走在街道上的她是十分惹眼的,但她并没有注意到那些惊异的目光,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缓缓的、失神一般地走着。
期间雨停雨又下,在箬笠蓑衣的防护下,她的身体并没有被淋湿透,但她仍然感觉到了雨中的寒意。
或许,明日再来一趟吧,如果还是没有见到人,那么就再想想其他想法好了。
停了又下的雨渐渐地越发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放肆地砸在屋檐树梢街道和行人的身上。
言弭站在脸上带着欢愉笑意的卖伞的小贩前,等着前面买伞的人离开后,慢慢走到摊位前,买了一把伞,然后回了金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