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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巧讨玉菩萨(上)
这些日子,窦天权除了对白杏日思夜想,心里还惦记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当初他送给出去的玉菩萨现在到底在哪里?为把宝贝弄回来,这些日子他是吃不香睡不着。刚开始,他寻思着花钱雇几个人去威胁一下赵得力,估计这事就能成,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一方案。在他看来,都是嗨袍哥的,做事肯定不能拉稀摆带。即便要把东西弄回来,也得让人心甘情愿,才不会落人话柄,否则还咋在码头混?
那天,窦天权起了个大早。原本想趁父亲还没起床,先带李二偷偷溜到上河街的同庆社去。他俩拎着鞋子刚到花园,就碰到夏姨正扶着窦老爷子在院里散步。窦万臣望着雾蒙蒙的山峦,连头都没回,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悠悠道:“清早八早的,又要去哪里野?。”
“我,”窦天权词穷了好一阵,突然灵机一动,总算想到一个拿得上台面的理由:“爸,我是想让李二陪着去昌泰看看。”
“喔,”窦万臣回过头很认真地盯着窦天权看,心里暗想,哟,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咋一下变得懂事了?
窦天权以为父亲是在看他手上拎的鞋子,咧着嘴笑得很不自在。没招哇,自己撒的谎,就得自己来圆,他说:“看,我,我们主要是怕吵到你。”
窦天权没想到,随意编出的一通谎言,竟让老父亲红了眼眶。他转过头,也不晓得和夏姨说了点啥。夏姨点点头进了屋,没过一会儿,就拿了张银票出来递给窦万臣。
窦万臣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他缓缓把手中的银票递给窦天权:“昌泰就交给你了,生意上有不懂的,你问我。”
窦天权突然感到喉咙发哽眼眶发热。长这么大了,从家里骗的钱倒是不少,但这一回可是父亲主动给的他。他垂着头接过银票,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替自己打气,那声音喊得特别响亮:“爸,我会的。”
“少爷,”两人还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喊,一回头,就见夏姨捧着几个煮鸡蛋追了上来:“老爷让你吃点东西再去。”
窦天权接下东西刚要走,夏姨突然扯住他的衣角,说话的声音还有点哭腔:“少爷,这回你一定要好好干,千万莫让老爷又失望了,啊?”
“嗯,我晓得了,你回吧,夏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窦天权就见不得夏姨哭。每回看到她那样子,他心里就难过得很。
“她挺关心你的。”李二目送着夏姨的背影,没来由的想起了离世的母亲。其实他对母亲没什么印象,唯一的记忆就来自那张黑白相片。
“她是我妈的陪嫁丫环,也是我和窦璇的奶妈。当年我妈难产去世后,我和姐姐是喝她的奶长大的。”
“怪不得,刚才你爸给银票的时候,我看她还偷偷抹眼泪呢。”李二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就又道:“对了,那她的孩子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咋没见过呢?”
“她没孩子吧”窦天权挠了挠脑门,这事他还真没关心过:“反正我是没见过。”
“没生孩子,哪来的奶给你吃?”
“女人不生孩子就没奶吗?”
“嘿嘿,具体是不是我也不清楚。”李二突然顺着这话题,就想到在河坝上听来的那句话——那女的胸脯鼓鼓的,应该是两个胖乎乎的实在家伙。也不知道咋的,一想到这个他脸就红了,很尴尬地笑了笑:“好像我爸这样说过来着,我找个机会替你问问。”
“问个毛啊,快走喔!”手中的银票让窦天权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紧迫感,这趟下来事情不少,得抓紧办了。至于女人是生了孩子有奶,还是没生孩子也有奶,这事他不急着搞清楚。
人都到了同庆茶馆门口,李二才弄清楚少爷这回来是准备找舵把头要玉菩萨的。他觉得这事玄乎,那么值钱的东西,落谁也不会主动归还。尽管觉得没什么希望,他还是去找来了关系要好的跑堂老幺张成。
张成听了来意,就把两人领到门口的空地上:“据我所知,你那玉菩萨,舵把头已经转送给涂五爷了。我觉得啊,如果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建议别耗那神。你们是不晓得,吃进涂五爷肚子里的东西,就算是块鹅卵石,他也能把它生生消化喽。”
听说玉菩萨落到涂德胜手中,窦天权更是下了决心要把它拿回来。他揽住张成的肩膀,装作若无其事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只是,我父亲让我拿回去,所以,还劳请兄弟通报一声,我想见见舵把头。”
眼看着张成上了楼,窦天权这才很小声问李二:“对了,我那玉菩萨值钱的事,你没跟人说过噻?”
“没呢。”
“那以后对谁都不准说。”
“嗯。”李二回完这话才想起,好像这事跟父亲说过。嗯,看来得找个时间嘱咐他一声。
“李二,舵把头让你们上来。”张成从二楼的房间伸出半个脑袋,冲他两人一个劲招手。
两人穿过大堂,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舵把头办公事的地方在二楼左边的厢房,一般情况下,他每周会有两三天在这里,主要是处理公口的一些杂事。
待两人进了屋,坐在藤椅上的赵得力这才抬了抬眼皮:“有事快说,马上我还得出去。”其实他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几个兄弟约着要去赌馆玩两把。这段日子他手气差得要命,窑裤都快输脱了,实话实说对翻本这事他也根本没抱希望。只是他听张成说,那幺哥这回来是想要回当初送的玉菩萨。一听这个,他心里就不爽得很,这怎么可能呢?都说嗨袍哥的不拉稀摆带,讲的就是一口唾沫一颗钉。再说,那玩意他已经孝敬给涂五爷了,怎么可能拿得回去。
窦天权正在想措辞,赵得力忽地又想起一事来,这事让他纳闷了好些日子:“对了,你们在码头开的那海底江湖连锅闹,听说被窦家大少爷给砸了。我说,你们怎么惹上这号人物的?”
“当家的,那个,那个窦家大少爷是他亲哥。”李二用手戳了戳窦天权,说话的声音小得差点听不见。
“你说啥子哎?”尽管声音小,赵得力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其实他听清了,只是不敢相信。窦家的少爷就算要嗨袍哥玩,也不会到智子号这样的堂口来玩的。他斜着眼偷偷地将窦天权观察了一番,这小子其他没什么特别,可衣服质地看起来还不错。可就这一点,也不能说明他就是窦家的公子嘛。诶,这家伙是不是为了要回玉菩萨,故意冒充窦家少爷呢?
要知道,当初窦天权送玉菩萨的时候还专门解释过来历,说是他母亲带娃儿有功,那玉菩萨是主家赏给她的。当初他就没信过这番说辞,谁家钱多得发骚还差不多,一个当下人的,带好主家的娃儿还不是份内事?他还猜测,估计这玩意是他母亲偷了主家的东西,然后又给这小子转手偷了出来。他才不管是偷的还是抢的,反正是你自个送上门的。拿到玉菩萨之后,他还对着油灯看了好半天,看起来晶莹通透的样子,应该是个值钱的玩意。不然,他也不会拿去讨好涂德胜。
“李二说得没错,我是窦家老三窦天权,”窦天权接话道:“当初没和你讲实情,主要是不想让家人晓得。”在他看来,既然家里人知道他在同庆社嗨袍哥,也就没必要再隐瞒。
赵得力又将窦天权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一看,他好像也觉得这小子不是一般人了,不光说话得体,还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小户人家的孩子可没这样的气度。看来,的确是以前看走眼了。想通了问题的症结,他就扯开嘴露出那几颗标志性的大板牙,讪笑着去握窦天权的手。说实话,这会儿他自个都觉得谄媚得恶心:“哎呦,窦少爷,您看,这不都是误会吗?来来来,您这边请坐。”赵得力转了半个圈将自己的椅子让出来。
窦天权回手一摁,赵得力就又坐回了椅子上,他这才拱拱手道:“赵老大,自我窦天权进堂口那天起,这辈子我就认定你是大当家,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这番有情有义的话,弄得赵得力差点就老泪纵横了。可又有谁知道,他这大哥不好当啊,也就在本堂口的兄弟面前人模狗样,在其他仁义礼字号袍哥眼里,他就是个屁,没人把他当回事。熬了好些年,好不容易当上了舵把头,上位之后才发现万事皆难。底下兄弟几百号人,难免会惹上麻烦,如果只是和码头边的力夫船工抑或是本堂口兄弟之间的内部矛盾,他处理起来还算得心应手。但凡沾惹上有点背景的人,那就是大麻烦了。他这大当家得跟个龟孙似的,四处磕头求人,效果还总是不尽人意。说到底,还不是人微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