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有点失眠
淡褐色的发丝垂在额前，灵秀微侧着脸让眼帘低垂，表情似在沉思也像在叹息。那份微妙的氛围穿透纸面将周俊杰包围住，尽是挥散不去的意念。
指稍轻轻颤抖着发出危险讯号，周俊杰捏紧手抑制住突然涌上的思念。
他想起许星蝶。现在，就是这个时刻，他突然很想她。
－－Q：请问，灵秀相信真爱存在吗？－－
－－灵秀：我相信终会找到的，那个我愿意为她唱歌的人。－－
“灵秀，跟许星蝶还真像啊！”
林梁业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般开口道。
是啊，周俊杰在心里应和。没有见面的日子里想起她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周俊杰常常在想，现在许星蝶在做什么呢？应该是在家里边吃蛋糕边听弗勒的歌吧！许星蝶那布置简单小巧的房间内，淡黄色软布沙发、相同质料的米色窗帘，小茶几上还摆放着百合花，随意插置在大水瓶内。这些画面自脑海里清清楚楚浮出，他闭上眼彻底投降。
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而他也不打算再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了。
“叮咚”，挂在玻璃门上的小铃鐺响起清脆的铃声。林梁业抬头正要喊出“欢迎光临”时，声音因为来人卡在喉头，他伸手拍拍周俊杰的肩膀。
唐香踩着高跟鞋往柜台走来，一派轻松的样子，看见他们时她高兴地举起手。看来应该不是来吵闹的，即使如此周俊杰还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背部结结实实撞上硬质台壁。
“好久不见。哇！周俊杰你脸色好差，昨天没睡好吗？”
她拉高语调惊讶地看着周俊杰说，脸上还挂着担心的表情。
“唉…有点失眠。”面对气势十足的唐香，他支支吾吾无法应付。
“唐香，今天怎么想来这里？有要买的CD打通电话来就好了啊！”看周俊杰尴尬得说不出话，林梁业好心把话接过去。
唐香摇摇头笑着举起手里的红色提袋，“我刚刚经过“米娜提”，想说在附近就买来犒赏你们咯！”
看着绘有美丽百合花的袋子，周俊杰感到全身神经在这瞬间紧绷起来。
“发生了好事育！”林梁业用揶俞的口气朝唐香拍一把。
的确，唐香全身散发出清新饱满的气息，光彩奐发，跟之前沮丧低靡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闻言她略带腼腆地偏着头，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
“我交男朋友了。”彷彿宣告似郑重说道。唐香抿了抿唇，眼神发亮地向前递出袋子接着说，“我是来向周俊杰及林梁业道谢的，前阵子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说什么傻话。林梁业摸摸她的头，还一边用手肘顶顶在旁边发愣的周俊杰。
周俊杰顿时清醒过来，其实在心底某个部分他一直都有愧于唐香，虽然抱持着歉意，但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只顾着自己的郁闷心情，甚至把气出在林梁业身上，对于这样的自己他觉得相当难为情。
“恭喜你。”他由衷地祝福她。以后，不要再遇到像我这种人，周俊杰心想。
“周俊杰。”
唐香认真看住周俊杰，那瞬间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一丝悲伤的神情。
“既然你那么喜欢她，千万不要错过了。”
周俊杰伸出去要接过提袋的手，霎时定格在那里。手指发抖，封面上刊有灵秀的侧脸的杂志就掉落在地上。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所有人都做不出反应，短暂沉默之后，林梁业回过神来往周俊杰的方向看。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嘴唇紧闭着连牙齿也用力咬合住，脸颊旁因为用力露出僵直线条，原本抬起的手也垂落在身体旁。
“你没事吧！”林梁业打算安抚他，没想到却被他挥开。
“我出去一下。”话一说完周俊杰转身冲出店门。今天的天空，干净得连一丝多余的云也没有。站在落地门前，许星蝶眺望泛着淡橘色的晴空，深呼吸后用力把窗帘拉上。缺乏光线的室内顿时变得阴暗，许星蝶坐入沙发内盯着调成潇潇音的电视，闪动的萤幕刺进眼睑，连后脑杓也隐隐作痛。
穿上能显露好身段的黑色洋装，妆也化得完美无缺。四点整，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见面了。
可是郁闷的感觉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紧邻公寓的小公园，下午时分孩子们的嘻闹声流进屋子里，有时细微有时如爆炸般的欢笑声，其中还挟杂着麻雀和其他不知名鸟儿的鸣叫，在只有微弱光线的客厅里扩散开来。许星蝶闭合起的眼皮上感受到画面跳动的闪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钢琴音乐，叮叮当当地在一片杂音中清楚地浮了出来。她没有睁开眼，就仰躺的姿势抽出香烟点上火。
理应紧张于幸福的时刻，许星蝶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深深将淤吸入肺部，隐约中好像看见电视播放起弗勒的MV，她拿起遥控器关掉。
变成漆黑的电视机萤幕上，倒映出许星蝶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
“叮咚”门铃刺耳的声音割破安静的客厅。她呆呆张望四周，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持续在响着的铃声。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许星蝶撑起身体的同时在心里纳闷。放在茶几上的小圆钟指着四点三十分，居住的公寓距离餐厅大约是三十分钟的路程，现在出门刚刚好，她一边缓慢地走到玄关一边想，不要去应门比较好吧！即使如此她还是将手按在门把上。
许星蝶愣在原地，感到体内的空气彷彿在这瞬间被抽干。
“可以进去吗？”和询问的语气相反，周俊杰迳自脱鞋走入屋内。
周俊杰背对她在沙发上坐下，清瘦直挺的背脊，稍长的褐发散落在颈间。许星蝶看着眼前的景象无法言语。
没有开灯的客厅只有从窗帘透进的残光，淡淡地，光是待在这里令人自然而然就平潇潇下来，周俊杰心想。
“不好意思。”他拿出香烟示意。
嗯，许星蝶迟钝地点点头。到刚才都呈现停止的思绪，顿时突然快速转了起来，她快步走到厨房，拿出装有冰茶的水瓶直接就瓶口喝。
是周俊杰，终于见到周俊杰了。一直盼望见到的人此刻就在这里，许星蝶的心里却没有喜悦的感觉。乱七八糟的影像在脑子里来回翻转，她抬头望向冰箱上方的白色塑胶挂钟，四点四十分。
装盛红茶的茶杯放在面前，周俊杰捻袭香烟端起茶杯，涩涩的滋味在齿间流连。他抿抿唇凝望身旁的许星蝶，在眼神接触到时她很快把头别开。果然，周俊杰心想着仰头将茶喝尽。
“还要红茶吗？”许星蝶的声音传了过来，周俊杰没有转过去看她，摇摇头把视线移向前。正前方的电视机萤幕上，漆黑的画面剪出两人的身影，中间隔着一个空位的距离。
周俊杰闭眼仰头靠往沙发背，用极轻的口吻说道－－
“我很想你。”
手指紧揪着洋装群摆，稀薄的空气令许星蝶感到呼吸困难。我也好想你，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她咬紧嘴唇拼命压抑情绪。瞥一眼时钟，四点五十分。只剩下十分钟，不离开不行了，可是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她侧过头看依旧维持仰躺姿势的周俊杰，黄昏里温和的浅橘色的光束围绕在他身旁，细细的光芒彷彿描绘般地勾勒出周俊杰的侧脸弧度，他微皱起眉尖。
周俊杰睁开眼看见怔怔望着他的许星蝶，眼前的她在一片朦朧中好像就快要消散，他不禁伸手抓住她。
手腕被抓住，许星蝶回过神立刻抽回手自沙发上站起来，这个突兀的动作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她露出慌乱的神色匆忙收拾茶杯。
“我再帮你倒杯茶吧！”不等周俊杰回话，许星蝶拿起杯子走向厨房。
头痛欲裂，我到底在做什么？手臂使劲撑住流理台，懊悔的心情一涌而上。时针指向五，她望着那个数字挺直腰桿，等一下一定要赶紧出门，不能再跟周俊杰纠缠下去。
红茶微弱的温度自杯壁透入手心，许星蝶盯着茶面上晃荡不停的自己的倒影，再度皱起眉。只要不要再见面，对周俊杰的眷恋就能连根除尽，许星蝶在心底反覆地想，我不能再错过机会了。
为了保护我想要的爱情，即使必须伤害周俊杰我也愿意。
“周俊杰，我…”搜索适当的话语，许星蝶低头瞅着膝盖缓慢地说，“我有点事情现在必须立刻出去。”
那我睌点再来。周俊杰放下骨瓷茶杯，食指上的银质戒指反射出微光，他拿起烟盒起身准备离开。红色小圆钟指出五点十分。
“你不要再来了。”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这句话，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许星蝶咬牙用力绷紧身体，手指及膝骨跟着泛红。
“你说什么？”周俊杰转身坐回沙发，凑过身子想要听清楚她在呢喃什么。
这叫我怎么说得出口？拜托你赶快走吧！
许星蝶抬起头和他对视，周俊杰清澈的眼神让她真是情何以堪。
夕阳绚丽的金光从屋外滑入，将客厅里的稜稜角角都镶嵌上美丽的花边。稀薄的光幕中，许星蝶凝视着周俊杰眼眸里绽开的神采，突然间呼吸变得紧促，她密密眨动睫毛，四周围全是他的气息。
快点推开周俊杰，我要离开这里才行啊！许星蝶在心里吶喊，但是身体却僵直在原地动也不动。
周俊杰微侧着脸轻轻吻上她，他没有更进一步，只是温柔地吻住许星蝶。
时间彷彿潇潇止在此刻，许星蝶闭起眼，周俊杰的温柔让她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想要被拥抱的情绪塞满胸膛，明明知道这个样子是不对的，但还是再一次沉沦在温柔里。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也紧紧攀扣在周俊杰的手腕上。体温透过指尖传递过来，温和的，相贴合的热度。
时间啊！求求你停止在这里不要前进。
许星蝶不禁替自己感到可悲，她真的打从心里感到痛苦不已。没错，周俊杰就像和煦的秋阳，无论何时这片温暖的阳光总笼罩着她，让她很想就这样沉睡下去。
可是，这不是她需要的，这不是她用尽力气不顾一切都要得到的。
心底的警铃突然大作，恍惚之中，她好似听见电话铃声。
我迟到了！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许星蝶抽身想要离开。周俊杰却突然使劲抓住她的肩膀，有些强硬地索吻，许星蝶惊讶地睁大双眼看他，牙关被技巧性敲开。
电话转入答录机，空荡荡的屋子内回响着低沉男声。
周俊杰的脸庞就在面前不到半公尺的距离，许星蝶却觉得再怎么伸长了手也触碰不到。
他静静注视她的瞳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强大的不安剎时灌满全身，她已经无法再面对周俊杰了！许星蝶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皮包，飞快往门口冲去，玄关端正放置着周俊杰刚脱下的鞋子，许星蝶别开脸发出很大声响推开门，快速跑下楼梯。踩着节奏极快的步伐，长长的人行道彷彿一辈子也走不完似的，远端的商店街的背后，橘红色云霞覆盖了整个天空。
我竟然把周俊杰丢下逃跑了，不行，快点回去啊！许星蝶在心中吶喊着，但是她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手指牢牢抓着皮包浑身发颤，胸口也因为快走而上下起伏，许星蝶喘着气抬起手臂，将手掌贴上额边按住，最后的残阳太刺眼，她几乎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绕过公车亭前的人群，她向前往商店街的方向走去，沿路的街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许星蝶放慢脚步试着调整心跳。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不能再犯错了。她咬住下唇努力想要镇定心情，心脏噗通噗通跳着。
天空已经完全陷入深黑，城市开始闪耀着璀璨光芒。
周俊杰现在一定很恨我吧！痛感随着这句话生出，许星蝶不禁抓紧手指。这样伤害你我也受了伤，对不起，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
法国餐厅的黑色招牌横在头顶，大幅落地玻璃上映出她的身影，许星蝶停下脚步深深吸口气，车灯如浪潮般迎面袭卷而来。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她心想。
邻屋柔和的室内灯光缓缓透入客厅，周俊杰将身体埋进沙发内，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香水味，周俊杰抿紧了嘴唇伸出手拉亮台灯，眼睛因为突然的光线而轻眯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