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颓废

窗外已是天光大盛，浩歌心有余悸地坐在床上，虽然每天都睡够了八小时，但这段时间以来，他越睡越没精神，都快和来妖食坊之前的颓废样有的一拼了。

“浩歌，你怎么了啊，大白天鬼吼鬼叫的，前边的生意都给你吼没了。”琉璃推开门不满地看着浩歌抱怨道。

“没……”浩歌想起那个梦，很快地摇了摇头，不愿回忆起的模样，“我……我就下来了。”

“哦，”琉璃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那你来顶我的班，我都快困死了。”

“怎么了？”浩歌问道。

“还不是那个赵嫣儿，”琉璃一说就来气，“大晚上的不睡觉，非要练什么小提琴，练就算了，水平还那么差，我听了一晚上的锯木头！一直到开张也没睡着！你说，咱们食坊的作息也太乱了！天天凌晨四点就要起来，白天还得按时开门，休息的时间就那么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她姑奶奶还要锯木头！你看！”琉璃小手扒拉着自己的下眼皮，“我都长黑眼圈了！想当年，我可是四海八荒最可爱的小鱼妖了，现在都成老妖精了！”

“我都老了！”小龙神冲着浩歌哭丧着脸极为悲愤！

浩歌：“……”

赵嫣儿到妖食坊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妖食坊的每个人都没有睡好，原因就是也不知道这女娲后人赵嫣儿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突然有一天跟他们说她要练小提琴，因为听说学音乐的人都很有气质，她要做一个美貌和气质并重的人，原本大家都没觉得怎样，直到晚上八点钟，那准时响起的锯木头的声音。

长一阵、短一阵、不长不短又一阵……

陆盘早就疯了，他搬出去住了，每天凌晨五点回来开门接接客人也就走了。

可怜了浩歌和琉璃。

一少一小被这整日里除了抽风啥也不干的女娲后人折磨。

也不知道是陆盘不住在妖食坊了还是怎么的，浩歌除了要听着赵嫣儿画风清奇的琴音入睡，梦中还不安稳，稀奇古怪的，什么样的噩梦都做，尤其是那个梦……

才短短十天，他就又快变成从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琉璃啊……”浩歌坐在床上，一脸的语重心长，“你都五百岁了，要不是你这张脸做伪装，你确实挺老的了，咱能不装嫩了吗？”

琉璃没想到浩歌一瞬间会如此耿直，这话简直就不像老实巴交的浩歌能说出来的话。他捂住胸口，胸膛剧烈起伏：“我就是可爱就是可爱就是可爱！我是全世界最可爱！”

说着还不等浩歌说什么，就眼里含泪转身跑了。

留下个浩歌坐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说错了什么。

五百岁了还不老？

他十八岁就觉得自己历经沧桑了好吗？！

等浩歌穿戴整齐下楼去接琉璃的班的时候，楼下已经有人在排队了，浩歌看了一眼门口处的鱼缸，小龙神琉璃化成锦鲤正躲在自己的小窝里休憩，只不过在浩歌看向他的时候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浩歌无言一叹，开始专心工作。

因为是工作日，所以排队的人也没有多少，这一波走了，浩歌也就空闲下来了。他看了看时间，走到琉璃休息的鱼缸面前，弯曲手指在鱼缸上轻轻敲了敲。

“琉璃，我下午还有课，等会儿你找个没人的时候出来，咱们销量不好陆盘会发脾气的。”

“哼，你不是每天和陆盘不对付吗，还怕他发脾气啊。”琉璃没好气地。

“……”浩歌沉默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他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老给你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你不是经常躲着他吗？”

被琉璃这么一提醒，浩歌瞬间想起了前几次陆盘给他吃的喝的那些东西……条件反射般的一阵反胃，不过他忍住了。

“也……也没什么……”浩歌挠挠头，打着哈哈，“好歹也是他救了我，还让我远离那些东西……”浩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好一阵没看到那些脏东西了呢。”

“哼……”琉璃拖长音调，在鱼缸里转了个圈，“浩歌，你不会喜欢上陆盘了吧？”

“什么？”浩歌反应不过来。

“喜欢啊，”小鲤鱼在鱼缸里挤眉弄眼，“就像当初我和沈钰一样。”

“说的什么话！”浩歌猛地站直身子，“我们是男的！”

“男的又怎么样！神仙鬼怪，就是在你们人间，男男眷侣的还不多吗？”

“你真是活久了胡说八道，”浩歌没好气地，他瞪着琉璃，“我只是对陆盘改观罢了，哪里来的喜欢一说，告诉你，我浩歌，喜欢女人！美丽、可爱、温柔、善解人意的，女人！”

最后那两个字说的尤其重。

“好啦好啦，”虽然浩歌那么生气，但是小鲤鱼却丝毫不在意似的，他轻轻摆了摆鱼尾，“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干嘛生气。”

“我没有生气！”

“没生气就没生气啊，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

“你！”浩歌瞪着琉璃，没过一会儿他又一副泄气的样子，“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们活得太久，对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感到不以为意，可我不是，你以后不要跟我说这些胡话了，小心陆盘听到罚你。”

说着他也不等琉璃回答，就转身在凳子上抓了自己的书包，走了。

“呆子，”小鲤鱼在鱼缸里望着浩歌离开的方向转了个圈，稚嫩的声音清脆响起，“自己的心思连自己都搞不懂，看来咱们陆神有得伤脑筋咯！”

浩歌一路都气焰很足地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琉璃未免也太夸张了，只不过是觉得那个冷冰冰的喜欢捉弄人的陆盘也不像是表面那么无情而已，居然上升到喜欢，还眷侣。

“臭妖怪活久了脑洞大到天际，”浩歌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着，“我就是再没人喜欢，也不可能去喜欢那个变态啊！真不知道这样异想天开的结论是从哪里得来的……”

浩歌一路念叨着，一路走到了学校。

才到校门口，他就被一阵堪称历史“绝唱”的熟悉的琴音给拉回现实。

他循声望去，就看到女娲后人赵嫣儿，此刻正一本正经地站在他们大学的校门口，飘逸的长发，雪白长裙，清雅脱俗的少女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纤纤十指轻轻一动——

难听到天际的琴音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了出来。

浩歌一阵惊讶，但还不等他惊讶完，原本一脸陶醉在自己的魔音里的赵嫣儿看到了他，马上冲他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浩歌！快来帮我收钱！”

讲真心话，浩歌是不愿意去给赵嫣儿帮忙的，自从上次陆盘从学校里狠狠警示了他宿舍里的一帮男生，并且被传开后，他在他们学校已经很出名了，不管是谁看到他都会退避三舍，或是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天生带煞一般，赵嫣儿长得这么漂亮，在校门口拉小提琴早就引起了很多人围观，现在她又公然表明自己和她认识，这只会让浩歌在学校更出名。

而浩歌是不愿意出名的。

所以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浩歌！”赵嫣儿见浩歌不动，顿时不解，她又冲他挥了挥手，“过来呀！”

浩歌这才慢慢抬脚，等他到赵嫣儿跟前的时候，之前的那帮人早就散光了。

“奇怪，刚才还好多人的。”赵嫣儿拿着小提琴四处张望，她面前放着琴盒，就她拉成这样还有人扔钱，浩歌貌似还看到了几张毛爷爷。

这个看脸的世界……

“你怎么在这儿啊？”浩歌耸耸肩，并不想告诉赵嫣儿自己在这个学校人缘有多差，他索性转换话题。

“我在练习台风啊，”赵嫣儿答道，“一个星期以后我要去大剧院演出，要是紧张的话可就出大事了。”

浩歌：“……”

他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你拉成这样，准备去大剧院？”

“对啊，”赵嫣儿点头，丝毫没有自己水平很差的自觉，“这段时间很忙呢，要练台风，还要买礼服，你看我的头发，发尾都有点枯了，到时候还要去理发店做做头发。”

“而且最近没有喝木瓜牛奶，感觉胸也变小了一点。”女生说着把手放在胸边往中间挤，边挤边抬头问浩歌，“你说我到时候干这么露好不好……”

浩歌捂住自己的鼻子转身走了。

“我还有课，先走了，再见。”

这女的果然有病。

他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听她的话来帮她的忙。

“诶！诶！浩歌！”留下赵嫣儿站在校门口冲他的背影喊。

他这下又会出名了。

清纯美女被他给这么冷漠地甩在校门口，跟上次幽璃来得蹊跷又走得离奇一样，他浩歌早就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负心汉”了，加上今天的赵嫣儿……

足够他在全校所有男生的心里再千刀万剐一次了。

所幸，浩歌都看开了。

一边胡思乱想着浩歌一边朝自己要上课的教室走去，今天下午只有一堂课，是Z大文学院最出名的林教授上的公开课，讲艺术和美的，浩歌虽然是信息系的学生，但学校也不知怎么了，经常会安排这样的大课，几个专业的人一起上，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所幸林教授在整个Z大乃至全国来说都算得上是出了名的循循善诱，不仅学识渊博，许多冷门的知识他都信手拈来，而且还是Z大最年轻的教授，才21岁就发表了具有强烈个人标识的专业论文，去年他受邀参加一档学术性和娱乐性结合的科普节目，因此收获了全国大批粉丝，是以，大家都以能上林教授的课为荣，往常逃课成灾的课堂，在林教授这里却有时候连位置都要提前占好。

对了，虽然林教授学识渊博涉猎众多气质儒雅有很强的人格魅力，但是在浩歌看来，林教授之所以这么受欢迎，完全是因为这男人——

长得好看。

因为头脑聪明，在很多人大学还没上完的年纪，他便已经成为了教授，或许是跟书本打交道多了的关系，林教授整个人看上去也很温和，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不觉呆板，反而在那眼镜下面，生了双极为良善温软的眼睛，有人曾见林教授将眼镜拿下来过，只觉得心田被某片柔软击中，林教授的眼睛，太好看了。

及至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因为满是书卷气，所以即便是任何表情也没有，也让人恍惚他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俊朗书生，更别说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遗世独立，古韵浓厚来了。

浩歌虽然对文学或是艺术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兴趣，但他好歹也是要拿奖学金的人，纵使平日里人缘再不好，他可是因为老老实实读书而考进Z大的，成绩不会背叛他，只要成绩好，平时的学分都拿到了，那么奖学金也就有着落了。

虽然在校的很多人都在林教授的课上听得如痴如醉，但这并不阻碍浩歌在课上打呼噜。

坐在最不起眼的小角落，把书竖起来挡着脸，因为长久以来的噩梦和赵嫣儿的折磨，他几乎是在坐下来的一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他又到了那个地方。

浩歌站在一片浓雾里，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但他心里却知道，这里是他在梦中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巨大仿佛能遮蔽住苍天的树，悬浮在空中的山，还有那些浓雾，缠绕在他的周围，无数次让他想要看清楚这是哪里，却终究不得。

树下站着一个人影，跟浩歌无数次看到过的那样，那人背对着他，长发曳地，白袍加身，仙姿缥缈，出尘脱俗。

但浩歌知道，这人根本就和看上去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