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爱恨悲欢

他又何曾放下过？

这世间一切的爱恨悲欢，都是因为放不下。

“好了，”陆盘看琉璃这样子，语气放轻了一些，“我们去找浩歌。”

此时的浩歌正在服装店里，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西装。

“我说老板，”浩歌扯了扯脖子里用松紧带做的领带，“你确定我这么穿门卫不会拦着我吗？”他看着镜子里身穿仁雅中学校服的自己，宽大的校服套在他身上，像是道袍一样，再加上他那张怎么看怎么穷酸的脸，跟这所传闻中的贵族学校气质一点都不搭。

“哎呀，你就放心吧！”老板是个中年人，长着一张精明的生意人的脸，他走过来把浩歌转了个圈，“仁雅学生的校服都是从我这里进货的，你这小伙子长得这么漂亮，穿上这校服活脱脱就是从学校里走出来的高中生嘛，放心放心。”老板在浩歌的肩膀上拍了拍，“门卫赶你出来，找我！”

将信将疑的浩歌付了钱，穿着仁雅高中的校服，就这么战战兢兢地朝校门口走去了。

此时正是上学时分，学生们三三两两从家里过来，浩歌缩着脖子走在人群中，门卫和执勤的老师威严地站在校门口，浩歌一边偷瞄他们一边尽量往人群里钻，生怕对方看到自己，可是就在浩歌即将踏入校门的前一刻，执勤老师突然之间指着浩歌，怒目圆睁。

“你！就是你！给我站住！”

浩歌猛地停住了脚步，他紧张地看着那执勤老师冲他这里走了过来，心里默念着“不要是我不要是我不要是我……”

可是那人却偏偏笔直地朝他走过来，校园门口的执勤老师一般都是体育老师，高大威猛一看就是出色的打手，浩歌眼睁睁看着对方满面怒气地朝自己走过来……

然后……

一个拐弯，去了自己身后。

“不穿校服就敢来学校，我看你小子是找死吧！”浩歌转身，就看到那执勤老师正捏着一个学生的耳朵，那学生一身的休闲装扮，此刻正呲着一张脸嗷嗷叫着。

“老师，老师！我校服被人偷了，哎哟，您要不信，可以去问问我爸妈。”

“我问你爸妈？！”执勤老师明显不信的表情，他手上一用力，“我问教导主任还差不多！”说着就捏着那学生的耳朵骂骂咧咧地往训导主任的办公楼去了。

看热闹的学生们都散了，浩歌这才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就在这当儿，他却看到一个身影从面前走过，浩歌一个机灵。

是陆昀礼！

浩歌无暇再做他想，赶紧跟上了那个人。

坦白说陆昀礼这个人确实生得极好看，都是穿校服，他却能穿出一股矜贵之气来，同样都是白衬衫，他却仿佛能折射阳光，让时光都变得美好起来，更不用说他本身就出自贵族之家，浑身的气度都比之别的人儒雅了三分。

就是这样一个人，浩歌若不是亲眼见到，实在是无法想象林仙怎会爱一个人到这么深的地步。

也才十八岁而已。

就拥有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陆昀礼今天身边没有人，林仙现在怀孕了，不可能每天都出现，长成陆昀礼这个样子，家世又那么好，一路上不少女生在找他搭讪，男生也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完全没有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的自觉。

浩歌看得愤愤，就在陆昀礼即将进入教学楼的时候，浩歌一个闪身出现在了陆昀礼面前。

浩歌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把男生给拉到了仁雅中学的僻静处，见四下没人，这才松开手，前18年的人生里浩歌从来没有凶勇斗狠过，此时能把陆昀礼从教学楼拉到这里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勇气。

“你，”浩歌刻意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冲着陆昀礼，“你知不知道林仙为了你，受了多少罪！”

男生被浩歌带到了这偏僻的地方，又被他给使劲掼到了墙上，力气虽然不大，但也让他摔倒在地，此时陆昀礼低着头坐在地上，听到浩歌的话，不由得一声嗤笑。

浩歌猛然睁大眼睛：“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当然笑得出来。”好看的男生也拥有一把好听的声音，他低低笑着，抬起头来，眼角眉梢都是讥讽，“真是可笑，”他看着浩歌，眼底似是有怜悯的神色在流淌，“这个世界上，竟然又多了一个被她攫取灵魂的男人。”

“你在说什么？”浩歌完全弄不明白对方的话了。

“我说，”陆昀礼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用满是悲悯的眼神看着浩歌，“你被骗了。”

“什……”

“当年，她就是这么骗的我，现在，她又用同样的招式，来骗你。”

“不可能！”浩歌脑海里回忆起林仙那哀戚的面容和悲伤的神情。

那都不是装出来的！

“你见过她的脸吗？”陆昀礼突然问道。

“脸？”

“另外半边脸，你见过吗？”

没见过，从一开始，浩歌就没有见过林仙的脸，第一次只看到了女人幽深的瞳孔，第二次，她用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

“哼，”陆昀礼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冷哼一声，“等你见过她的脸，就再来找我吧。”

说罢也不等浩歌回答，自顾自便走了。

“等等！”浩歌呆了一秒，随即想要追上去。

“别跟上来。”前面的陆昀礼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棕色瞳孔里换上了冰冷和……淡淡的杀意。

浩歌浑身一震。

“我恨林仙，她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

浩歌呆呆地站在原地，陆昀礼已经走得人影都不见了，他脑海里还盘旋着男生刚才那既凶狠又悲伤的眼神。

“这帮人……”浩歌望着陆昀礼离开的方向，嘴里喃喃着，“这帮人……”他又重复了一句，最后，浩歌颇有些愤愤地，“都不按套路出牌！”

“要是都按套路出牌，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有你这样的傻子上当受骗了。”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浩歌转身，就看到身穿仁雅中学校服的陆盘站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个木制食盒。

浩歌瞪大眼睛，蓦然叫道：“原来那个人的校服真的丢了！偷校服的人就是你！”

陆盘没有回答他，而是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个汤碗来。

“这是什么？”浩歌好奇道。

“喝了它。”陆盘把汤碗递到浩歌面前。

“为什么？”浩歌皱眉——他实在是害怕陆盘给自己吃的东西，不是唾液就是汗的，他真是无福消受。

“你中了狐妖的媚术，喝完就知道陆昀礼和林仙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男人淡淡地。

“我中了媚术？”浩歌惊道。

陆老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是。”

“什么时候？！”浩歌大惊失色。

“你带着琉璃去学校找沈钰的时候。”

“你、你都知道了？”浩歌眨巴着眼睛。

“嗯。”陆盘应了一声，然后不耐烦地，“赶快喝了。”

浩歌伸出脖子去看陆盘给自己的那碗汤，他没有味觉也没有嗅觉，只看到那汤乌黑色，表面像是漂浮着一层薄薄的膜——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食物。

“我不喝。”浩歌已经被陆盘给搞怕了，直接摇头拒绝。

“可以。”哪知道陆老板这次完全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听话，直接点头同意。

浩歌一惊，他疑惑地去看陆盘，就看到男人的眼睛完全没有看他，视线笔直地看着他身后的方向，浩歌顺着陆盘的视线看去——

就看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团黑气，从遥远的教学楼的顶端，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从远处笔直地朝浩歌和陆盘所站立的位置冲了过来。

“这是什么啊？！”浩歌一声尖叫！

“来取你性命的妖物。”陆盘的声音不疾不徐。

“为、为什么要取我性命！”浩歌吓得嗓子都变尖了。

“你不喝汤。”

“什么？！”浩歌被这荒浩的理由弄得不知所措，他扭转头来惊惧交加地看着陆盘。

男人黑色的瞳孔红光一闪，他嫣红薄唇轻启：“张嘴。”

浩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思维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僵化了，陆盘这样说着，他便目光呆滞地随着男人的话张开嘴来。

突如其来的不知名的汤灌满了浩歌的嘴，在他刚刚反应过来之际，之前陆盘手里的那碗满满当当的汤便早已见底了！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浩歌捂住嘴！

陆盘却没有理他，而是抬抬下巴，示意他看看身后。

那团黑气！

浩歌悚然转身，面前却什么都没有了！

“没、没有了！”

“嗯。”陆盘收了自己手里的空碗放进木制食盒里，在浩歌跑过来的时候一个抬手，食盒便到了浩歌手里。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陆盘，你怎么知道今天我会有危险的？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为什么我喝了你做的这碗汤就没事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陆昀礼呢？”

夏日阳光热烈耀眼，浩歌迷茫着一双眼睛亦步亦趋地跟在陆盘身边，此刻他们身上都穿着仁雅中学的校服，白色的衬衣灰色长裤，紧致的腰身用腰带轻轻绑着，稍高的那个生了一张只有在二次元的漫画里才能看到的刚毅却美丽的脸，稍矮的那个，虽然很瘦弱，可是五官清丽，眉目清秀，这样走在风景如画的校园里，吸引了无数学生老师的目光。

很好看。

他们这样的打扮，这样走在一起的感觉。

像是两位交好的朋友一般吵闹着走在纯净的校园里，下一秒铃声响就会去上课，过着无忧无扰的生活。

呼吸着校园里清新的空气，微风拂来，陆盘偏过头来，浩歌早已不复当初见到时的颓丧落魄，经过他这段时间的养护，黑眼圈和青白面皮都不见了，男生脸上恢复了最初的容貌。

那是一张很是清秀的脸。

长而卷翘的睫毛，细腻白皙的皮肤，因为在妖食坊的时间久了，见不到那些邪灵恶鬼，于是连气色也变好了许多，虽然还是瘦，但好歹也有了些肉。

原本，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陆盘在心底低低叹了一声。

他像是回忆起了从前，当年，他也和现在的浩歌一样，亦步亦趋在那个人身侧，拉着他的衣袖不停地问问题。

那些问题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蠢极了，可是那人却从来都不生气，永远都是温润柔和地和他说着这些在许多人看来无聊至极的话。

“陆盘，你怎么不理我？”浩歌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打断了陆盘的回忆。

他偏过头，看着浩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一笑。

“是琉璃的洗澡水。”

“啥？！”浩歌反应不过来。

“你喝的汤，是琉璃的洗澡水。”怕浩歌不死似的，陆盘又重复了一遍。

“呕……”浩歌一阵恶心，捂着嘴跑到了学校小路边的树边吐了起来。

“林仙在迷惑你之前，曾来找过我，我没有理她，后来她知道了你和琉璃的事情，于是自导自演这出好戏，可惜你和琉璃都涉世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