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改变

一道光，猛然乍现在浩歌几乎只有眼白的瞳仁里，一直束缚着他的那些白雾猛然松开了！

伴随着那白光而来的，是那个熟悉的温润的声音。

浩歌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温暖的力量，紧接着，他听到了幽璃惨烈的叫声。

是大师傅！

不对，是陆盘！

浩歌转头看去，不知何时换了一身一副的陆盘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了浩歌身边。

“你的眼睛……”

浩歌看着身旁身穿浩装的陆盘，迟疑着，说道……

此时的陆盘，早已不是Z大那个每日里追着自己喂吃食的大师傅了，他此时更像是一位天宫里每日闲散度日的神仙，身上穿着宽大的浩装，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而他的眼睛……

早已不是初次浩歌见他时的深黑。

是红色。

鲜血一般的暗红色。

嵌在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像是宝石般熠熠生辉。

“为了骗你，我戴了美瞳。”

陆盘两手拢在袖里，面无表情地。

“你……”

“先别说我了，你刚才说，谁要是能救你，你就愿意给他做牛做马，是这样吗？”男人生的唇红齿白的，煞是好看，偏生说出来的话却那么气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一想到这人之前那么欺负自己，浩歌就把自己现在的危机忘到了九霄云外！他不管这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要他给这人做牛做马，没门儿！

“哦……”

男人眼睛看着前方，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啊？”浩歌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变成了蛇身的幽璃此时暴怒着身形长了好几倍，此刻嘴里正长出尖利的獠牙，双目猩红地瞪着浩歌。

“救命啊！！！！”浩歌猛地一声怪叫，一个跳跃就巴到了陆盘身上，哭丧着脸，“救我！”

“你不是说你没说过那种话么？”男人好整以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浩歌看着幽璃嘴里吐出的蛇信子，颤颤巍巍地：“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只要你救了我，什么都好说！”

话音刚落，浩歌面前突然一阵风，陆盘连人影也不见了。

才几秒的功夫，陆盘就拖着一条蔫不拉几的蛇往浩歌这边走。

浩歌看着地上被陆盘揍得蛇头都吐出来的河神，两只眼睛里是大写的佩服。

“你到底是谁啊？”

浩歌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我注意你很久了，少年。”

浩歌脑子里电光一闪，指着陆盘的手抖抖抖抖抖！

“你你你你你……”

“是的，我就是那个给你发邮件的人。”

一切都明白了。

按照陆盘的说法，浩歌真身，其实是一味药，至于他从何而来又缘何来此，他就不得而知了。

陆盘本身是天上的神仙，因为贪恋人间的繁华热闹，就来这里开了间馆子，馆子只供有缘的妖物们享用，至于谁有缘谁没缘，要看陆老板的心情。

从浩歌来Z城，陆盘就查到了他的存在。

浩歌此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不是珍贵的药材，而这药，刚好又是陆盘做药膳最好的引子。

这么好的食材。

不要白不要。

不过陆盘第一眼见浩歌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很不满意的，谁家的食材不得有个好卖相呢？这浩歌哪哪儿都好，就是黑眼圈太重，脸色太白，以后要是放在自家店里，因为他这病歪歪的样子，客人们不买账可就麻烦了。

“所以你给我吃的那些东西，就是治我元气的？”浩歌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嗯，”陆盘踢了踢脚下乱动的河神，点头道，“你之所以被这河神蛊惑，是因为长期失眠导致的虚火旺盛，你有了树神的精气镯，一般的小精怪无法近你的身，但河神万年修为，想要碾死你很简单。我给你吃的，都是上好的仙丹，保你补充元气，振奋精神。”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浩歌嘴角抽抽。

“陆神，求求你，放了我吧……”两人正聊得欢，这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浩歌朝河神看去，只见她此时已经放弃了挣扎抵抗，一双深蓝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正哀哀可怜地看着他俩。

“求求您，救救他吧，就算您要我的命，我也认了。”她说着，头低下去，做出诚服的模样，“求求您，帮我救救他吧。”

“你知道，食肆是不接待凡人的。”面对着河神，陆盘一改适才和浩歌侃侃而谈的模样，冷面冷心道。

“我知道，我之前带他去找过您，您也是这么回绝我的，您只要答应我救他，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河神的话听来甚为可怜，

然而陆盘却不为所动。

“陆神……”

“你就帮帮她能怎么了？！”浩歌忍不住跳了起来！

“你忘了她刚才要你的命了？”陆盘眼皮一抬，看着他道。

“我……”浩歌一时语塞，他低头看了一眼因为自己出言相助而瞬间振奋的河神，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眼睛一闭，“我忘了！”

“她刻意接近你，欺骗你少男的感情，就是为了要你的命。”男人冷冷的声音再度传来。

浩歌脑海里又浮现了那天讲台上那美丽的身影，他心里一痛，一股悲意涌了上来，他拼命甩了甩头，睁开眼睛，看着陆盘，坚定道：“我不管，你要我给你做牛做马，就得答应我帮她！”

陆盘和他对视了一刻，男人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复杂隐晦，让人闹不清里面的情绪，也只有一刻，陆盘便移开了眼睛。

漠然道：“把手伸出来。”

“诶？”

“手。”没耐性的语调。

浩歌赶紧把手伸出去。

钻心的疼！

浩歌“嘶……”一声，眼看着自己的手腕被陆盘隔开，鲜血有如溪水般从他身体里淌了出去。

想到现在陆盘是在救人，浩歌看了一眼顿时雀跃的河神，忍住了。

放了有一海碗血，陆盘才给浩歌疗伤。

“食肆有食肆的规矩，”腿软的浩歌摊在地上，看着陆盘端着他一海碗的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毫无感情地看着河神，“既然你求了我，便留下你最珍贵的东西吧。”

河神俯身低头，马首是瞻的模样：“是。”

不一会儿，一颗墨绿色的光球从河神身上缓缓上升，到陆盘身前时，他伸手抓住了那光球。

陆盘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了一个小瓷杯，从那碗里，舀出一小杯，递给河神：“原本你所需要的，便只有这一点，实在不必弄出人命。拿了它，去救你想救的人吧。”

“是！”那河神闻言欣喜抬头，幻化成幽璃的模样，从陆盘手中接过小瓷杯，转瞬便消失在了浩歌和陆盘眼前。

“可是……”浩歌愣愣的看着留在原地的陆盘，和他手里的自己的血，“你放我这么多血，是干什么啊？”

幽璃明明只需要一小杯啊……

“我怕下次要放你血的时候，没这么容易了。”男人嘴角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笑。

“陆盘！！！！！”

浩歌剜心痛喊！

“唔！”

突然又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滚入了自己喉咙！

浩歌捂住嘴看着陆盘。

“啊……”男人见浩歌看他，躲闪着眼神朝远处走去，“河神丸这种东西，吃了对你有好处，虽然……”

“虽然？”

“……是历任河神唾液所制……”

“陆盘！！！！！！！我要喂你吃屎啊！！！！呕……”

浩歌吃了陆盘给的河神丸之后，整整呕吐了一个星期，呕的那段时间宿舍的几位一看到他就习惯性地退避三舍——大家都被浩歌给吐怕了。

浩歌自知自己这样不好，好在他没有嗅觉和味觉，他自己克服克服，只要不去想那件事儿，也就没什么了。

这一个星期，浩歌的日子也并不好受。

幽璃的事情以她最终转学为终点，河神大人做事情有始有终，既然来人间捣了这一场乱，走的时候也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她的交代就是——她虽然找到了那个男生，但是男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新生活，她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用了，所以只能转学。

未来的校花，很有可能还会是市花的人走了，信息系一班的男生们很伤心，浩歌宿舍的老大甚至伤心到连续三天在篮球场挥汗如雨并且没有洗脚……

联想到幽璃离开学校之前和浩歌走得最近，虽然不太愿意接受，但事实或许就是浩歌辜负了幽璃，才导致大美人含泪离开，虽然浩歌屡次向大家表示这个锅他不背，然而并没有人听他的。

男生们集体孤立了浩歌。

陆盘在上一次帮了浩歌后就失踪了，男生回复到了从前那样担惊受怕的生活，虽然之前也被班上的人孤立，但好歹大家都出于一种自保的心态不愿意和浩歌有过多接触，但是现在，就完全是恶意的了。

被贴“鬼人”的标签，时不时在班级活动的时候让他出丑，又或是哄笑着指使一个人来扔掉浩歌的书或是像之前那样用水泼他的床。

浩歌每次争辩，都被男生们以“反正你这个样子也不人不鬼的，说不定我们帮你一把，直接去轮回或许还会更好过一点”为由反驳回去。

浩歌便越发沉默了。

好像不管他怎么做都变成了错的，包括为了不让大家继续反感自己而克制不去呕吐。

这天宿舍轮到浩歌值日，男生们像是约好了一般，甚至从外面捡回来东西丢在寝室，还有人刻意把雪白墙壁弄上脚印，气势汹汹地要浩歌“舔干净”。

浩歌拿着扫把站在宿舍中央，他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很早的时候，初中，浩歌遇到过这样的事，孩子们因为害怕，更因为无知，把浩歌关在男厕所里，小小的男孩子，孤立无助，那种脏地方，看到的异类更多，它们一个个凑过来，缺胳膊断腿的，面色发青的，满身鲜血的……

浩歌那个时候，甚至想到了死。

现在也一样，他怎么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人的涵养不会随着年龄而变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们……如果是因为幽璃的话……我说过很多次，你们弄错了，我和她不熟。”浩歌握着扫帚的手握紧，他直视着宿舍里的男生们，道。

“恐怕不是我们弄错了，而是你弄错了吧。”宿舍老大因为愤怒而面目有些扭曲，“就你这种弱不禁风的怂蛋，居然还敢甩幽璃，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没有甩她，”浩歌辩解，他貌似看到了宿舍老大的背后灵，那是个全身惨白眼珠通红的孩子，正趴在老大的肩头看着浩歌，浩歌不敢和它对视，低下了眼眸，“我和她什么都不算。”

“你还敢说什么都不算！人家都为了你转学了！”宿舍老大站起来就要一拳挥出。

“砰”地一声巨响！

浩歌吓得回头，就看到原本紧闭反锁着的宿舍门被一股大力掼到了墙上，他甚至能看到墙体开裂的痕迹。

剧烈的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浩歌挡着头眯着眼，才看清来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