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唠叨
老李几杯酒下肚，浑身热血沸腾，也不顾大伙怎么看，从自己带来的黑色皮兜里摸出来一把东西，像是两块月牙儿的石头被他攥在手里晃荡了两下，老头子叨叨咕咕，又像是在低声唱歌儿，一把扔到了我家炕上。
月牙石头一块朝上一块朝下，两个角尖尖的对着，看的老李瞪眼珠子，就连那两撇胡子都在抖动。
他挠挠自己太阳穴上滚落的汗珠，“他娘的真奇怪了，今天早上还是死卦，怎么现在变成了活卦，这把不算，再来一把。”
老头子，你拿他当赌牌了，重新洗过牌又扔了一把，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是一样一样的，就连我和爷爷也为老头子的手法感到惊奇，老李头儿都可以去拉斯维加斯混了，前几天演的赌神大战拉斯维加斯，发哥都没有他帅！
很久以后，老头子这才收起他自己的家把事儿，回身拍拍我的肩，“可能是我影响了你，我70多岁了，也算够本儿了，估计你李爷爷再也活不长，不过你记住一件事儿，我师傅死了，但我师娘还活着，如果有一天你有难处我不在了，就去哈尔滨的老马家找找看，南茅北马，我师娘的功力比我深。”
他说完，再也没有了好心情，收拾一下就要回到江北小村，其实我和爷爷当时没反应过来，老李回去根本就是在给自己准备后事，虽然老天赏了我一段时间的寿命，但是他干预其中，这就是老天给他的惩罚。
第二天中午，江北村大队部打过来电话，让二爷爷家通知我爷爷，说老绝户的老李头儿没了，当天晚上他喝酒过量，好像是心肌梗塞死的。
我们家都不相信这事儿，老李头儿根本就没有钱买酒，他回家的时候还是从我们家带走了一斤酒，白天他在我家喝了二斤多根本就没发生什么，这一斤酒，不会给他造成心肌梗塞的。
他的事一定另有原因。
无论如何，老李确实帮了我们家不少，尤其是我，爸妈是感恩的人，尤其是爷爷非要我跟着他去江北看看，新的大桥修好了，再次走过这里，我竟然不再害怕，经历的多了，人也变得成长起来。
老李头无儿无女，更没有老婆，他的丧事就简单了许多，江北村的大队部出了一些人和两台车，准备将他拉到火葬场火化，但是爷爷竟然跳出来，说什么也不干。
那个村的会计和村长已经老了，没有什么晋升的可能，所以也不理会什么国家的政策，虽然可以不火化，但是根本就没有将一个大活人扔到坑里埋了的可能，就算不放三天也要给他准备最起码的棺材，这笔钱谁来出？
爷爷毫不犹豫，答应了所有的开销都由他来出，他回来以后，拿了2000块钱去，这几乎是给我准备长大娶媳妇用，爷爷毫不犹豫的拿走，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果没有老李头儿，我现在早已经死了三次。
虽然没有放三天，但是老李的丧事还算是很隆重，将老头子葬在山顶以后，爷爷还骑着自行车跑了一趟火葬场，最起码要跟火葬场的周主任打声招呼，他其实也是为了这个周主任好，太爷爷一个普通人都能让他脑袋疼，如果这帮家伙挖了老李头的坟，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
老李爷爷逝去的第七天，我们到他的坟上去了一趟，白酒和猪头肉少不了，另外，拖拉机载着两个童男童女给老人也烧了。
老李头儿一辈子无儿无女，身边没有人伺候加上自己又挺胖，弄两个童男童女伺候他也算是我们杨家给他的一点儿心意。
临走的时候，爸爸将拖拉机已经发动着了，我爷爷却仍坐在坟边拍着老李爷爷的墓碑，“我年纪也大了，弄不好过两年就来和你喝酒，等着我啊！”
拖拉机轰鸣响，我们听不清爷爷在说什么，但大家的眼睛都不瞎，一个老人坐在另一个老人的墓碑前，所说的话一定会令人泪下，但我们都坐在车上，谁也不愿意下去，避免自己的心情被感染而已。
爷爷这几年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前几天跳入水中救我，感冒到现在还没有痊愈，几十岁的人了，放在别人家，正是应该享受晚年美好时光的年纪，可是在我家，却依然要火里水里的
想到这里我就特别难受，如果自己有本事，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不用如此了，不知道为什麽，在此刻我也是很想长大，有属于自己的本领和自己的家庭，让所有人都不必在为我着急为我牵挂。
我才13岁，这样不知道算不算是在压力下变得早熟，也许算是一种畸形的成长吧！
老李爷爷的事情过去了，我们家的事还没完，通过这件事，爸妈决定再也不将我放手，再也不去远方读书，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仅仅初三就在镇上中学毕业了，高中和大学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梦。
原本还与女同桌计划着要双宿双飞，我也知道想要赢取女同学的芳心必须要有本事有担当，可是这一切，做起来是那么的难，在毕业后的前几天，我还信誓旦旦的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不要紧，小宝子，榜上无名，脚下可以有路。
我对自己说过，以后也想将这些灌输给我的初恋女友，说是初恋，其实是我单恋罢了，但我相信她也应该能感觉的到。
真不知道那个女孩是怎么想的，所以我才要到她家，在她妹妹的面前告诉她，我过阵子就会努力，努力的争取到未来的前程，过阵子她就会属于我们杨家。
女孩子也许是在妹妹面前不好意思，只是撇撇嘴什么都没有说，就走进了自己家门把我晾在路灯下。
我不怪她，毕竟我们才16，还是比较腼腆的年纪，对于别人这样直接的表白，也许还接受不了。
表白没有用，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之后我也确实做了，去市里的封闭高中打算复习一年，但是就连半个月都没有坚持下来，爷爷虽然已经老迈，但仍是拖着关系给我在镇上找了一家五金店的差事，每天我要对着顾客奉上自己的笑脸，闲暇时间又将零件儿组装成自行车。
九个月以后我被老板辞退，原因是老板娘嫌弃我个子太矮，干不了多少力气活儿，将我退了后，随后四叔又给我在市里找了一份工作，但这个企业的老板没有钱，欠了我们几个月的工资都不给，到现在仔细想想，应该是那家话耍滑罢了，干了三个月，拿了400块钱回来给爸妈，但我爸我妈仍然十分高兴，因为这是我凭借自己双手挣来的钱。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一次次的碰壁，让我知道了在这个世界想要站住脚，根本不容易。
最初的那个要衣锦还乡，赢取女同桌儿的愿望可能也要泡汤，就这样一年年的虚度，我最终沉浸在游戏机中，在那里，寻找到真正的自我。
忽然有一天，我还在奶奶将边的小屋子打着游戏，老妈去骑着自行车来了，她告诉我说要去镇上参加婚礼，婚礼的女主角竟然是我曾经暗恋的女同桌。
这你娘就是在开玩笑，我手里还攥着游戏机手柄，身体却在筛糠一样，她怎么能这样，她这么漂亮怎么能这样，她明明是我的人怎么会这样？
我虽然现在没出息，但不证明以后就不会有，再等两年会死呀！
女人就是女人，永远只会依附在男人的世界，如果她身边的男人没有了本领，她就会闯入别的男人的领地，抖动自己鲜艳的裙子吸引对方，和动物世界中那些求偶的雌性动物有什么区别？
我渐渐麻木了，对女人开始反感起来，不过我有自己的底线，最起码不会像同性展示自己魅力的身体，只是我不在对女人抱有奢望，在我看来，她们都是一样的，在荣华富贵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我暗恋的女友嫁给了别人，三天回门的时候，我看见她一次，那时候她坐在车中，而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那笑容在我看来非常的恶心，但是后来把自己的心静下来，仔细去想想，如果放在她的角度，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毕竟我们都21岁了，毕竟我现在只是每天躲在小屋子里面玩着自己的游戏机，每天打扮的和老头子一样，头发不理，胡子不刮，就连自己的内裤，还要老妈给自己洗。
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期盼着爷爷奶奶能幸福几年，让我将这段恩情还给他们，如果一切过去以后，我也再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老天爷，你不是要收了我嘛，来吧，就趁现在吧……
我也曾想过，把手中值钱的那块儿舍利卖了，这样荣华富贵就全都来了，相信在暗恋的女友结婚之前如果我这么做，她也会投入我的怀抱，可是我只要100分的爱情，绝对不要60分的委曲求全，她爱我应该是看我这个人，而不是看我手里有多少钱。
现在看来也许是老天在帮我，这样的一个女人，她根本不配做我的爱人。
时间一天天滑过，受到了一次次的刺激，最终那个还能在游戏机中寻找到快~感的我在此刻却变得麻木起来，有一天我对着镜子中满是胡茬的自己看的有些发呆，我的眉毛什么时候这么重了？我的嘴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性感了？我双眉之间怎么会出现一条竖纹，也许是我平时经常皱紧眉头所致吧。
看来陶醉在游戏世界中，也并不能给我多少安慰，老鹰始终会在翱翔天地间的时候找到属于自己的尊严，属于自己的一切一切，该走出自己的小窝儿了。
重新走出小村子，站在大路上回头看的时候，这时我才感觉到小村子原来是那么小，这么一个小小的舞台，我却留恋了21年，老天留着我不死，一定是给了我什么任务，我却在这里晃了21年没有走出去，想想看老天爷的耐性也真的好！
和爸妈提出要进城打工的时候，老两口儿似乎也没有多说什么，看得出他们老早心中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不便开口催促而已。
心中感到十分的过意不去，我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在城中驻扎下去，坚决不回家的信念。
坚持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但是四五天以后兜里的钱眼看要花光，我开始打退堂鼓了，也许回到村子里，开一间小卖部儿也比较好，最起码能度过残生，可是当夜晚来临时，我梦见自己取了一个肥婆当老婆，然后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在我挂了以后，对着墓碑也是鄙夷的神色，那时我才惊醒，从出租屋的大床上坐起来，满头汗满头汗的流着。
爸妈总说我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想做，既然如此，我就先做个小事给他们看一看，每个月千八百块的，不是也挺好？
于是我弄了一个烤鸭店先干着，熬过这段过渡再说，相信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块儿披萨。
之后，我在城里待了半年，结交了几个还算可以的朋友，其中比较投脾气的叫胖子，因为他超级胖，所以我叫他超胖。
这个月一号，一直不打电话给我的爸妈忽然来了电，告诉我先冷静后随着才说出爷爷的病重，我立马连夜赶回家中。
氧气都拔了俩小时，老头子仍是憋着一口气不死，非要我发誓不卖那舍利，最终，我奶奶等不了，按着我脑袋连点几下，老头子才呼出最后一口气……
奶奶松口气，一边给爷爷穿丧服一边轻松说道：“你这孩子没良心，一点都不疼你奶奶我，你爷爷管了我一辈子，这样了你不赶紧让他咽气，真站起来我还能天天去打麻将嘛！”
我：“……”
好憋屈的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