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猎物

我爷爷此刻伸出手推着我的后背，让大家过去，桥面又宽又结实，没有人担心它会突然垮掉，所以大家只是慢悠悠的走过去，偏偏就在此刻，对面方向来了一辆重卡。

这种大车一般很少来我们这些县级小镇，此刻大家都在桥面中间，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更不是，只能侧身等着它过去。

大卡车12个轮子轰隆隆的驶向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它越靠近我的心跳的越快，不知道能不能超过它的引擎发动机，但最起码比我跑100米的时候跳的快多了。

周围过桥的人，包括我的家人脸上都没有什么变化，有的在交谈着，有得还在摆弄着刚刚花高价买来的诺基亚手机，虽然我很喜欢那东西，但此刻真的没有心情去看。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就想看看桥底下有没有东西？

一只手搭在桥梁上，我朝下面的水面看去，忽然，那只大家伙重新出现在水面下，就像是在等待猎物。

这次看你还往哪跑，我缩回头，对所有人喊你们快看水下。

人群忽然涌向一边，就连我的家人都朝着水面看去，这一次所有人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个青黑色的大壳子……

人群的脸色一下变了，似乎再也没有安全感，疯狂的跑向桥对面，我和我爸拽着爷爷也快速跑向对面，与大卡车擦身而过的瞬间，我明显感到车头朝着我们偏了一下，似乎有撞过来的意思，但很快被一身汗的司机校正了回去。

他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其中的猫腻也许只有我知道。

双腿蹦上道路，脱离了桥面，我心中冷汗直冒，回身狠狠的看着那辆还没走出去的大卡车，“快看快看，我感觉那辆车要掉到水下了。”

咔……

刚说完，二婶每每必来的耻笑还没有说出口，重型卡车忽然压塌了大桥直接掉入水中。

此处建造桥梁的时候大概就不是很深，但水流却是最急的，大卡车掉下去以后连着被水流冲翻几个跟头，偶尔一次翻滚，竟然带上来一个圆圆的大家伙，它有四个爪子，被重卡撞翻的时候还在用力的扒啦着水面，只是长长地脖子和大头已经缩回去。

我一阵兴奋，仔细盘算一下，如果刚才没有看到桥下面有一只大王八，此刻大卡车掉下去的位置正好是我们现在应该站的地方。

这次不但保住了命，而且还报了仇，我狠狠地朝江面吐了一口，“老逼养的，有种你爬上岸来追我。”

“谁呀？”

爷爷手里抓着棍子还在发抖，但也张嘴问了一句。

我指着刚才被卡车砸翻的大家伙，“就是那只大王八。”

本来我还想对二叔叔说的，那个你能不能抓来卖掉，但看到他裤子湿乎还在往下流着热乎乎的水，我可怜他就不打击了。

桥梁两侧看热闹和淤塞的人越来越多，我爸妈和叔叔婶婶都要停在那里看热闹，反正现在也不是忙着收拾庄稼的时候，有的是时间，而且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水兽在水中现身，待会儿肯定会有记者过来的。

但是爷爷和奶奶的想法与我一样，感觉到这里是是非之地，恨不得早点离开，于是我们三个先走了。

这种事本来都是乡下人喜闻乐见的怪谈，任何人得了第一手资料都会拿出来显摆，更别说是身处的当事人了，可爷爷在进村子之前，用冷冷的脸庞看向我，要我千万别拿出去说。

我当时满肚子都是兴奋，却无法理解爷爷的意思，初中生即使再聪明，脑容量也是有限度的，既然不让说那咱就不说，正好要看看那帮爱夸张的人，会将此情此景夸张到什么地步？

他们会不会把江中的那只大王八，说成是龙呢？

随便吧，这次算是捡了一条命，也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地方，话说回来，我和谁结了仇不成，为什么有人非要弄死我呢？

其实我不知道爷爷早在三陵乡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点，他甚至还怀疑，我的寿命已经到了，是老天要收回去，即使不是，也应该是老李的那个主意出了岔子。

在这之后，爷爷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儿去江边儿看，他在这以后也不想划船，仍是期望着赶紧出钱将三陵乡的大桥修葺好，到时候他要去江北的小村子，好好问问老李，是不是他那边出了差头儿，不然怎么会这么邪乎？

我当时并没意识到这点，一门心思想着，盼着，期望着通知书赶紧下来，在两个多月以前我爸爸就托了关系，将我送到市里的中学去上，那边教育水平高，教学条件好。

足足等了七天，洪水才退去，三陵乡的大桥彻底修好了，据说修这道桥还丢了两个人，好好的施工队也没人下水游泳，活生生的两个人就没了，听到别人形容，好像丢失的都是十三四岁的童工，和我长相差不多。

第八天早上，奶奶一大早就来到我家，说爷爷去了老李家已经一天，在那边还喝多了，让我爸爸过去接他。

我爸当时手上也没有什么活儿，听她说完以后答应奶奶，骑着自行车也去了，路过三陵乡的大桥时，他脑中还闪着那天的恐怖画面，所以即使屁股后面有喇叭声，他也依然骑在桥面的中间不往两边靠！

江北村儿，我老爸把自行车立在老李家的墙外，门口儿有一条黑白花的小狗，对着它汪汪的咬，我爸没心情搭理，早知道这条狗这么爱得瑟，就把我们家的大黑狗牵去了，咬死他王八蛋。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老李家竟然锁着门，老头子没人儿没女没老婆，门上的锁头却是崭新的，比我家的都新，这让我爸尤其受不了，朝上面吐了两口这才到邻居家去问。

邻居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就让我爸在门口儿坐着等，到太阳偏西，我爷爷和老李才从后山下了来，老李头儿扛着一个鼓囊囊的袋子，招呼我爸进屋之际，袋子口儿传出来一股怪味。

等到了屋里，他放下袋子的时候我爸才看清，原来袋子的底部还有血迹，但老李遮遮掩掩，似乎想隐瞒什么，就是不想告诉我爸他跟爷爷到底想干嘛？

我爷爷除了对我，对任何人脾气都不算太好，看我爸跟了来，根本没给好脸色看，三两句就给赶回来。

临走的时候，老爸还嘱咐爷爷千万别喝酒，自己家这半年摊上的事儿太多了，让人根本就放不下心。

我爷爷嘟囔着答应了一声，随后对他摆摆手赶出了老李家的门，穿着鞋上炕，将窗帘和门帘都拉上，两个人这才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那是一只脖子被拧断的鹅，不过鹅都是白色的，这一只的颜色却带着褐色。

老李点燃了自己家的锅灶，随后从柴棚里面搬出来一袋子木炭扔进灶坑里，等烧红以后，就将一支钢筋放在上面烧红。

烧红的铁特别软，两个老头子用长把的钳子将它家住，俩用尽全力才将其掰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条大鱼钩。

钩子成型冷却后，爷爷将他从那只大雁的嘴里穿进去，“老李，你确定那玩意儿最愿意吃大雁？”

老李嘿嘿笑，“那当然了，当初咱们在南方的时候，不是经常用小燕子去钓王八吗？”

让我没想到的是，两个老头子竟然想干逆天的事，爷爷的疯狂出在我身上，老李跟着疯狂个屁。

我爷爷想到能救我一命，现在就算是老天爷他也要捅个窟窿，把手里的大鱼钩儿从大雁的嘴巴穿进去，从屁股后露出，完事儿以后重新塞进袋子里面。

我听爷爷说过，在南方的孩子大多很野性，钓鱼钓蛇玩儿腻了以后，就用天上飞的燕子在火上烤一下去钓王八。

王八的学名叫做甲鱼，民间管它叫做鳖，是一种很凶残的食肉性水生动物，但是生长缓慢，一般长不大，见过的顶多和锅盖大小一两百斤左右，剩下的都是一些小号的，一斤的，二斤的，被水边的老百姓带去了回家炖了大补。

可是这一只太大了，而且似乎还对我有威胁，爷爷就算豁出命去，也不会放过它，小一些的燕子根本藏不住大钩子，他俩只有到后面的林子活捉了一只大雁，这东西本来是湖北养殖厂的，因为前阵子涨大水，将养殖场冲垮跑了出来，正好方便我们办事。

在山东的老家，爷爷他们那一代年轻的时候，玩儿的比这些还要凶，现在有听说养牛养猪的，在很早的时候，他们那一代都养蛇，不过都是从女儿下生的时候喂养，等你女儿要出嫁了，就从自己家的蛇圈里面放出来杀掉，来款待亲朋好友。

在浙江绍兴一带也有为了女儿出嫁而准备了十几年的做法，他们会在女儿出生的时候，酿一些老酒埋在地下，等到女儿18岁要出嫁的时候才从地下挖出来，这种酒就叫做女儿红。

但是山东老家那边，玩儿的比较邪乎一些，养了十几年的大蟒蛇特别凶，一般都是提前用糯米水和红土混在一起，盖起一个类似混凝土的结实小地堡，上下左右只留下门口儿的一小块儿的缝隙，留着给它投放饵料，到了女儿出嫁这一天的早上，主人家就会将三角刮刀磨的很锋利，从下而上插在门槛子下，只露出大约三寸的刀刃。

吉时已到，前来帮忙的亲戚就会在正对着蛇圈的地方，几十米外用竹竿子挑着一只大公鸡吸引，随后有人会靠近蛇圈，将查好得铁板拽开，大蛇已经连续饿了三四天，见到对面大公鸡在扑腾咯咯叫，会毫不犹豫的从小门儿钻出来扑过去！

随着一声劈开肉绽，大蟒蛇借助惯性冲出去以后，身体就会被下方刀子划开，白花花的内脏会散落一地，等它不再扑腾了，所有人就上去七手八脚把它跺开一段段，留做酒席用……

这就是南方人所说的人定胜天，即使再凶猛的野兽，与难以驯服的凶兽，也会在人类的智慧之下死翘翘。

爷爷和老李准备了整整一天，到晚上他回来后依然也不消停，撵着着二叔和三叔用电焊机焊了一条几十米长的大铁链。

这一次一定要成功，到了早晨爷爷还红着眼睛仍然熬着，仔仔细细的检查铁链的豁口，这是是否能成功的关键，一定不要出岔子。

忙活了整整三天，第四天的头上，爷爷这才将计划说出来，但我老妈打死也不肯我去做诱饵。

鱼钩上的蚯蚓，哪有不被鱼啃的，这么做的危险太大，就连我也吓得要死，没想到一直最爱我的奶奶也竟然来做我的工作，但我妈打死也不同意。

爷爷没办法，为了这件事总不至于把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都剁了，他只有请江北村儿的老李来做工作。

老李爱吃爱喝，到这以后先大吃一顿，在酒桌上打着饱嗝，拍拍我爸的肩膀，“老大，我先问一句啊，你和你老婆谁说了算？”

我爸偷着看看我妈，即使他的眼神儿在隐秘，也被老李捕捉到，老李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我爸，而是冲着我妈招招手。

我妈现在就是什么也听不进去，无论多大的诱惑，无论给多少钱，让我去做诱饵这件事绝对办不到，就算是国家主席来做工作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