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身临其境

顺着她的视线我侧身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肩膀上好像有一只手，悄悄的滑落到背后消失不见……

如果不知道太爷的事，我此刻一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这东西比鬼片儿里面看到的要更加恐怖，身临其境，可是另外一种感觉。

轻轻松动肩膀，我侧头看向骂人的女人，“怕啥呀，我背着我太爷来的。”

稀里哗啦！

堵在门口儿的几个人一定是也看到了，他们手脚乱蹬争抢着冲出去，办公室一下子静了。

似乎此刻只剩我自己的呼吸声，所有的人都屏住了不敢喘息。

那女人刚才还挺嚣张，现在眼睛瞪的和龙眼葡萄一样，我要的就是这效果。

感觉差不多了，我抬眼看看周主任，“我们自己背回去，还是你把老人送回去？”

周主任本来也在盯着镜子，此刻脑袋机械的转过来看着我，就像木偶一般动作生硬，“背走吧，背走吧，赶紧背走吧。”

他现在还坐在地上，大腿的一侧和手掌上，都沾满了灰尘，说完以后看到我爷爷和爸爸似乎还不算满意，立马想起了什么一样，狠狠在脸上扇了两巴。

“你看我这人，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这么远的路，怎么能让你们背着回去，我现在马上就安排车辆，把老人家送回去入土为安。”

随后他撑着站起来，对门外扯嗓子喊了两声，“小胡，小胡，多准备纸钱和白酒，都要最好的……”

爷爷和爸爸本来就是老实人，看到人家服软了，自己的心也软了，似乎也并不想再难为人家，也是见好就收，推着我走出了办公室。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像孙子一样忙活起来，毕恭毕敬地把他爷的遗体装上大车，我看着冰冻的保温箱装上车以后，这才回身，走到吉普车旁，却发现坐在副驾驶的二爷，此刻笑着下来了，迎着我走来似乎并不想让我上车。

揽住我的肩膀，老头儿轻轻拍打，“小宝子，你跟大车吧，老姜家的车毕竟是私人，刚才那事儿把老姜吓坏了，刚才他提车的时候，还踩不住刹车呢！”

我看看吉普车儿，司机位置的老姜叼着一根儿烟，烟头儿还在上下颤抖着，不是说企业家胆子最大吗？还他妈高手呢……

我对二爷点点头，随后上了东风车，可是，坐在车篓内的几个工作人员看到我开了车门，都稀里哗啦下了车，爬上另一辆的敞篷大车箱，就剩我一个和司机坐在一起，那司机偶尔看看路，偶尔看看我，那感觉就像看到了他祖爷爷从坟里蹦出来！

把别人吓跑的感觉真好，一路上我都没搭理他，这帮孙子，根本就不能给他好脸色看，谁让他们将我太爷的遗体挖出来的，我超级生气。

一路上我都将头靠在后座上，开始还惦记后面车厢中拉着的大冷冻箱子，后来根本就不用担心了，路面儿上有一点儿坑洼，司机立马恭恭敬敬地轻轻刹车，比拉着亲妈还要小心。

这感觉真好，可惜只是享受了一个多小时，九点钟东风车开到了山下，火葬场的那帮兔崽子，抬着我太爷送回原来的地方，埋好以后，又是磕头又是烧纸，有一个挺瘦的家伙磕头磕的最多，而且他嘀嘀咕咕说是替周主任磕的。

当天晚上，我又梦见了我太爷，这次他笑呵呵的坐在新房子院子里，手里拎着小茶壶还问我要不要喝茶水，随便儿聊了几句后，我问他能不能帮我期末考试得第一，他立马变得吓人起来追着我满院子跑。

醒来以后，我都觉得自己的梦好笑，早知道就不问老头这事儿，问问他我的未来的媳妇儿长什么样？老头子一定会告诉我。

又过了半个月，爷爷带上一大家子人，让三叔开上拖拉机带着我们去上坟，可太爷临死的时候一点好处也没有给三婶儿留下，那熊老娘们儿竟然不让我叔去动她的拖拉机，全家只有一辆，爷爷一生气，背上一袋子烧纸喝两瓶白酒，拽着我的手腕就要划船过江。

江北的大山与我们的小村子，仅有一江之隔，平时种地或是去上坟，我们也都是划船过去。

但爷爷的年纪大了，加上又生气，如果出了什么事，大伙心里一定多过意不去，看他拽着我要走，所有人都跟上。

即使如此，三婶依然没有将他家的拖拉机奉献出来，她也没有跟着去上坟。

在我们乡下，管这种人叫做老绝户，并不是没有儿没女的孤寡老人，而是办事和鸵鸟一样，将头钻在地下根本不管身后事的人。

三婶儿没有去，但是三叔却跟着，一路上他都低着头，我们大家谁也没搭理他，怕老婆并不可恨，可恨的是不孝顺。

一大家子人穿过小村来到江边，在江边停着几条小船，那都是打鱼人为自己准备的，一个村子活着，平时使用的时候他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要记得将船拴牢，别被水冲走了就行。

江水并不算太急，只是比较深而已，深绿色慢慢流向下方，而且水中有很多水草，从七八米深的江底飘荡上来轻轻摇晃着，给人的感觉就像水底有东西在冲你一下一下的招手，看上去十分诡异。

我向来不太喜欢深水，初一开学的时候，许多同学谈起了他们最惧怕的事情，有一个同学曾经在电视节目中看到过，他说人一般都怕五种事……

第一种就是长长的走廊，有狭隘空间闭症的人最惧怕这。

第二种是尖利的东西，比如针头和尖刀，如果有一个人当着你的面用舌头去舔刀片哗哗流血，你会怎么想。

第三种就是深深的水，尤其晕水的人最惧怕见到这种，在大海上，晕水的人对他们来说基本就等于宣判了死刑，第四种人，会晕血，这样的人一般比较少，他们见到血浆时，心跳会突然加快，我们学校就有一个孩子，有一次扫地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弄破，血流出的一刹，他整个人仰面摔倒。

其实还有几种比较容易惹起人们的恐惧，但是我真的忘了，实在想不起来，看着深深的水，偶尔飘起一个漩涡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上了船以后，我就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水面。

小船很窄，身长是五米宽仅仅有一米左右，爷爷不放心别人带着我，要我和他坐一条船，还嘱咐我千万不要用两只手去按船的两侧，这样容易把它压翻。

我很听话，只用两条腿用力轻轻压在船底，稳住身体后就再也不敢动了。

奶奶看爷爷还在生气，就狠狠的骂了三叔两句，随后她也划着一条船载着大家往江北划。

三叔知道自己怕老婆引起了大家的不满，低着头坐在船中，什么也不说。

我也很生气他，这要是我老婆，一天揍三次星期天还得加加班。

船行驶在大江中心，迎面的风将浪花卷过来，偶尔颠簸一下，都把我的心送上了风口浪尖儿。

我感觉呼吸困难，奶奶在旁边告诉我，要我往附近看，这就和晕车一个道理。

我照着她的话做，但也没怎么管用，总是感觉早上吃的东西要吐出来，船下的水又深又黑，我总有一种要扎下去的感觉。

看我一脸难受地模样，二婶似乎心里特别高兴，在隔壁的另一条船上哈哈笑，“唉呀，熊玩意儿，大老爷们儿了还怕水，待会儿来个大鳄鱼，把你拽走了。”

上山不说虎，下水不说龙，虽然二审嘴里说的是大鳄鱼，但也被爷爷瞪了一眼，可是之前他得罪了老三家媳妇，现在实在不愿意再得罪老二家的，因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二叔贼精贼精，他平时被爷爷教训惯了，此刻也对二婶挤眉弄眼，告诉她别瞎说。

船朝着江北划去，被二婶儿提醒了一句后，我始终盯着水面，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船身旁边好像有东西跟着，在水下，它同样是青绿色的脊背并不惹起很多人注意，但我确确实实看到了。

和小船比较，它更大，我吞咽口水，将搭在船边的两只手收回，“爷爷快点儿划吧，我要吐。”

我爷爷特别疼我，看我的脸都成了浅绿色，两条胳膊立马加了把劲儿，当船头触碰到对面的沙滩以后我第一个蹦了下去。

奶奶还在笑着埋怨我，说我怎么也不顾大家，最起码用手拉住船再说。

看所有人都用眼睛瞪我，我赶忙装作干呕，老妈过来用手拍拍我的后背，“要不你别去了？”

太爷对我很好，其实我真的很想去，但现在即使吐不出来胃里也在翻腾，四肢无力，爷爷和几个叔叔让了一下，我索性就答应了。

众人叫我留在上边的小房子，背着烧纸和白酒一类的东西上去了，临走我老妈还对我嘱咐千万不要睡着了，弄不好会感冒。

我答应后，她这才跟上了大家，山路斜着通向西北，没多久，爸妈和爷爷奶奶的身影就消失在山路上，我这边儿，放羊人住的小房子和下面的江面足足有四米多高，离的水面比较远，我也就有了安全感，索性半躺在干草堆里先趴一会儿再说。

太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让人困困欲睡，没多久，老妈的嘱咐就忘在了脑后，整个人晕晕沉沉睡去。

感觉刚睡着，我就看见太爷赶着一群鸭子从山坡上溜达下来，看见他我满是奇怪，“太爷，我妈和爷爷奶奶他们给你送钱去了，你怎么下来放鸭子？”

他也这个人很爱干净，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牙齿又白又亮，而且普通人的两颗虎牙以后都是又黄又脏，他刷牙的时候十分注意这点，所以看起来非常干净。

“小宝子，前几天狠狠教训了火葬场的那帮兔崽子，太爷我老高兴了，回来以后就买了一群鸭子，到时候吃鸭肉我给你送一块。”

我躺在干草堆上略微扭动身体，轻轻地摇晃着脑袋，“不吃，你这老头儿挺有意思，你是死人，我是活人，你的东西我怎么能吃？”

太爷忽然用眼睛瞪我，脸色一下变得阴沉起来，“你说你到底吃不吃？你不吃就让下面那家伙吃你。”

下面的家伙？谁呀？

顺着太爷的眼神，我朝脚下看，发现脚下就是浑成成的江水，一只背壳上都是水草的巨龟爬了上来，四只爪子撑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我。

乌龟这东西我曾经养过一只，平时看它们动作慢吞吞的，但是捕食的时候却非常的狠，如果你将一只活生生的苍蝇掰掉翅膀扔进鱼缸里，它们会从底部将脖子突然伸出来，死死的咬住苍蝇，并将它拖到水底，接着用牙咬住了往贝壳儿里面儿拽，但两只锋利的前爪去往外撕扯，这样一来，即使猎物的身体在结实也会被瞬间撕成几节。

我拿很多动物做过实验，苍蝇的身体其实并不算太结实，但即使我用那种用手都捏不死的小泥鳅扔进鱼缸里，也会被小乌龟逮住了两下就撕开，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为此我还特别在书上查了一下，乌龟的口腔里竟然有200多颗牙齿，它们的牙不像人类和动物的牙齿，而是那种很锋利的像鱼刺一样的，只要被它咬住，你根本就挣不脱。

想法瞬间从脑内闪过，看到这支庞大的乌龟以后我猛然一个哆嗦，耳边还响着太爷让我快跑的声音，接着从睡梦中一下惊醒过来。

我还躺在干草堆上，但脚丫子却浸泡在水里，脚底冰凉凉的，竟然发现自己已经靠近了江边。

老天呀！大江涨水了！

刚才的树林和菜园子还有羊圈都被水淹没了，红呼呼的水在打着漩涡，放羊人没有带走的一只病老山羊此刻正在水里一下一下扑腾，它脖子上的绳索挣不脱，早晚也会被累垮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