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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金子

作者:杰阶 | 发布时间 | 2018-05-29 | 字数:3723

我当时不知道那是铜的,年头儿多了,铜生了锈就变成了绿色的,不过看那个大铁人,像男也像女,还真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他比我太爷高很多,看样子似乎在跳舞,而且穿的像是西游记里面跳舞的宫女一样,下身套着裙子,但是让我不能忘的是,这个铁人左手中,居然托着一样东西。

估计是太爷爷好奇他手中托的到底是什么,没等老张同意就交那个小盆子掀开了,同样生了绿锈的小盆子掀开以后,露出里面另一个黄澄澄的小盆子。

一个大大的字眼儿,出现在我心底,金子!

老张两口子似乎从来没有打算将它掀开过,此刻看到了值钱的东西,一下紧张起来。

两口子几乎同时冲到门口儿,将棚子的门拉上。

趁着这个空挡,我太爷重新伸出手,将金色的小棚子也掀开来。

老张竟然也在警惕我们爷俩,看来再好的亲戚也抵不过金钱二字,他将金色的小盆子使劲抱在怀里,根本都不给媳妇儿碰一下。

第三层出现在大家眼中,似乎也是一个金色的小碗,不过外面被三四串白色的珠子链勒的紧紧。

宝贝面前,太爷真怕老张在后面用镐头刨他灭口,斜着眼儿问,“打开不打开?”

老张摇头又点头,“先说好,金子可都是我家的!”

太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轻轻伸手将这一层也掀开,可是当里面的东西出现后,大家似乎都愣住了,里面只有一层玻璃罩,扣着一块麻将大小的白色方块。

在所有人愣神中,太爷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个骗人的,熊玩意!”

他伸手将玻璃罩儿取下,用手指头捏着那块儿白色的东西扔到我手上,“破玩意儿,给你玩儿吧!”

我捡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感觉硬硬的,似乎真的是一块麻将。

我家附近大一些的孩子,都用家里的铁锉将麻将打磨一番戴在手上当戒指,我也曾经在垃圾堆上捡过一块儿,现在有了这么白的一只,回去打磨一下当戒指戴也不错。

在手中掂量两下,我收进兜儿里,再抬头看见太爷和老张正在检查那绿色的铁人,他们应该在怀疑他身上一定还有别的宝贝。

金子和那三四串儿手链儿老张两口子都藏起来了,当晚他们也没有留我们在他家住宿,太爷似乎很不高兴,拉着我,借着月色往家走。

乡下地方,到了晚上路上就一个行人也没有,黑漆漆的两排树江大路遮挡的一点月色都看不到,即使踩到了一片叶子也会发出很大的声响,虽然嘴上不说,但我们爷俩都很小心的走着,避免发出怪声吓到对方。

我也很害怕,这地方离公墓太近,万一一不小心踩到个地雷,该怎么办?

我紧紧的拽着太爷的手,他手心儿的温暖是我唯一的依靠,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

“小宝啊,你听到有人哭吗?”

我平时最爱搜罗一些奇闻怪谈,也听家中的大人们常常提起一件事,就在这回族的老坟跟前,以前就听说过每到晚上就会有一个女人出来转悠。

就在我们村有一个二溜子,他没老婆没孩子,谁家有新结婚的小媳妇儿就总爱擦着边儿走。

28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到镇上的舞厅去跳舞,晚上回来路过这里就碰上这个女人,她长相还可以,只是一个劲儿嘱咐我们村的二溜子,要他五月节的时候多吃几个鸡蛋。

二流子吓得跑回了家,才发现自己右脚的鞋已经跑丢了,大病一场刚刚痊愈,正好赶上五月节,五月初五,纪念屈原吃粽子吃鸡蛋,他完全没当那女鬼的话是一回事,一口气吃了六个鸡蛋,结果翻白眼儿死了过去。

旁边儿的老太太知道他是被噎死了,也不管手上的大烟枪有多脏,直接插~入二溜子喉咙中,将它卡在喉咙中的鸡蛋顶了下去。

二溜子终于醒了过来,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吃鸡蛋。

想起这件事,我抓着太爷的手握得更紧,“太爷我也听到了,有人在哭。”

在寂静的夜晚,一个女人漫不经心的哭声显得特别吓人,仔细听,又像是火车拉笛呜呜响……

太爷害怕了,将我一下抱起放在胸口,加快脚步朝着我们村子走去。

就在回族老坟旁边,还真的坐着一个女人,天太黑看不清她的脸,长长的头发,她好像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那里。

我在泰爷的怀里,用手一指树下的那个女人,“太爷,那边儿有个人。”

“胡说,我怎么看不到。”

太爷抱着我的手忽然一紧,紧接着脚步飞快,竟然跑了起来,我知道他根本就是看见了。

我在他怀里,脸是朝向后面的,那树下的女人竟然也追着我们飞快的跑过来,她跑的又平又稳有点像飘,很快就到了我近前,对着我的脸像狗一样哈哈的在吹气,“你的命是别人的,给我吧?”

我使劲摇头,身体往太爷的怀里钻进去,但仍是感觉头发被吹的乱晃,这时候如果手里有砖头我会狠狠地给他一下。

忽然,我想起了兜里的那麻将牌。

二话不说,我摸出来照她就一下,尖叫声忽然响彻在树林里,就像是用泡沫板擦玻璃传出的碎瓷声,又刺耳又让人想撒尿。

尖叫声响起之际,太爷估计是没站稳,抱着我两人摔倒在路边枯叶堆里。

等我俩爬起来,大路上什么也没有了,只剩那块麻将牌安然躺在那,反射着月光。

这次捡到宝了,太爷知道这是好东西,使劲使劲的摇晃着要哭的我,“你给我记住,以后就算命丢了,这玩意不能丢!”

太爷的意思我明白,只要这玩意不丢命就永远丢不了。

我俩回到村子里已经是夜晚十点多,进屋以后太爷就抓起我老爸的白酒喝了好多口,随后,又给菩萨上香又到外面烧纸,折腾到鸡叫也没有睡。

因为我的关系,家里的西墙上,从很早就供奉着东西,家人也从来不许别人伸手去摸,眼看就要天亮了,本来应该住在东面炕梢儿的我,太爷却非逼着我西墙下边睡,靠着灵位近一些。

刚才路上差点儿被吓死,现在谁还睡得着,我趴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却仍感觉四处漏凉风,后脖筋似乎总有一双手在乱摸,但是握着那麻将牌睡的时候就感觉暖和了很多。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太爷对我说,“昨晚的事情务必要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我答应了,也将从老张家得来的麻将牌彻底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会冲淡一切,终于六年级了,学校也彻底翻新了一遍,红红的瓦,雪白的墙,上面挂着毛主席的像,牛顿与马克斯还有雷锋叔叔也在墙上对着我们笑。

白天这些东西看着还比较顺眼,到了晚上如果你能盯着他的眼睛看上一分钟,那我就承认你比孙悟空还厉害。

六年级下学期,我们马上就要考上初中走向社会,老师说给我们在夜间补课,但为了节省学校的开支,每个学生必须从家里拿一支蜡烛。

每天晚上补两堂课,每节课儿依然是45分钟,都是免费的,我们很感激老师。

课间休息的十分钟,就成了我们最幸福的时光,我不喜欢被墙上的大人物们盯着,这些画看着比较奇怪,无论从哪个方向那个角度,他们似乎都在盯着你的眼睛。

别的同学都跑到了操场上去玩,在晚上七八点呐喊奔跑,也算是一种乐趣。

六年级的教室,在走廊尽头的最深处,看到里面长著昏黄的蜡烛,就连黏在屁股后面儿的胖子也摇头,不想进去。

最后一节课上完以后,老师偏偏要留下来几个学生打扫一下班级,好准备明天的课程,我是学习最好的,当然有义务留下来。

算上我,留下来五个人,两个去打水,两个去倒垃圾,竟然我又落单儿了。

看着墙上挂满的伟人,我感觉教室里好像冷了很多,思绪忍不住又回到几年以前。

脑中正晃荡着那几个女人的声音,忽然教室门开了,这次不仅仅是声音,就连他们的长相都冲进我眼睛里。

班长带着学习委员好死不死的竟然进来了,她对我气嘟嘟的喊,“杨小宝,你竟然偷懒不干活儿,我明天要告诉咱们班老师。” 我虽然坐在那儿,但双手却捂着一个地方,没事儿没事儿,被老师批评,也总好过被人拉长……

这破教室,晚上我再也不留在这儿了。

中国太穷,许多村子的学校都是有庙宇改建而成,我们这个以前是马车店,就是生产队用来存放马匹的,尽管牛和马都很多,但依然只占了学校东面的部分,西边被一直锁着,没有人敢乱闯进去,那些神像都完好无损,除了偶尔会有老鼠光顾。

现在看守学校的是三个人,两个老人拉扯着一个有残疾的女儿,这个女儿听说生理构造上有毛病,将近50岁都嫁不出去,70多的老两口儿也只有将它留在身边,一起生活。

这只是我们这些孩子的看法,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隐秘的原因,就是白天这所学校很热闹,晚上也依然很热闹。

我爸爸他们小的时候,晚上就经常到学校里闹腾,把桌子椅子并在一起躺在上面,有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们村子根本就没有狼,所以大人也懒的找孩子,真睡到了半夜,他们醒来才觉得身拔凉凉的,原来都睡在了地上,我老爸脾气比较大,重新上了桌子上继续睡,但不知为什么,醒来以后大家伙总是在地上。

老人们不怕闹狼,但听说自家的孩子晚上总爱到学校里面闹腾,偏偏吓得要死,这其中的事却谁也不愿意提起。

时间长了,看守学校的三口人在外面打牌的时候忍不住,就实话实说了,他们刚搬到学校居住的时候,晚上总是听见隔壁校长室里面有喝酒的声音,还将碗筷儿摔在地上稀里哗啦,可是当老头儿老太太打着手电过去赶人的时候,却发现教室里面静悄悄一片,什么都没有,桌上的灰尘还是灰尘,根本就没人进来过。

时间长了,这家人也见怪不怪,有时候睡到半夜听到自己家的锅碗瓢盆儿被人扔在地上,摔的稀里哗啦他们也并不在意,只是不要挣眼睛蒙着头大睡就行,第二天早上,厨房里依然干干净净,任何盆子和碗都没有损伤。

我上初中了,爷爷和奶奶也都老了,他们头上的黑发,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灰白色,就像是被阳光晒了太久的被子一般,退掉了原本鲜艳的色泽。

这一年太爷爷离我们远去,似乎所有不好的事,都迎面而来。

太爷75岁,他是因为肺病而死,咽气的时候是在二叔家的小屋。

二叔二婶儿平时不怎么孝顺,但咽气的时候却偏偏要将太爷留在他们家中,家里的亲戚都知道太爷是工人出身,他攒了一大笔钱留着给子孙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