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苦酒作甜

那一天将军北上，京都的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嘈杂雨声，满城泪声，交织成一曲悲壮的乐章。

他要走，那她便等，等他凯旋，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京都，苏府，后院，闺阁中。

苏国公乐呵呵的凑到近前，端着一碗价值不菲的拔丝燕窝。

“嘿嘿，女儿啊，这是爹我特意从御膳房那里给你偷来的，你给爹一个面子，尝尝？”这话要是让外人知道恐怕又是一番忍俊不禁，堂堂苏国公蹉跎半生岁月军旅生涯，为建国立下汗马功劳，还用得着去做偷这种有失体统的事？

不过倘若有人问他体统是什么，他一定会板着个脸道，体统是什么？能吃吗？能用吗？能哄我宝贝女儿开心吗？

苏锦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价值连城的精致点心，一副兴致索然的样子。

“爹，你放这吧，我等下吃。”说着，一副幽怨深闺的样子将头撇向窗外。

那里一株株桃树林立，新雨过后，花开的尤其娇艳，映的这刚转晴的千里碧空都泛着淡淡的粉红。

苏锦记得，也是头一年，她和他相识不久，她坐在那桃花盛开的林间，看他为她舞剑，剑风柔和，却偏带起桃花漫天飞舞追随着他飘逸的身形，

一剑舞毕，她还坐在那里看的发呆，花飞舞漫天飘零，可她眼里只有他一人，只觉得周围的美景到了他面前都失了颜色，她的眼睛小的可怜，只能容下他一人。

“那好吧，闺女，你这已经三天上顿不接下顿了，这燕窝粥你可一定得吃啊”边说边走，临到门前还不忘说一句：“你一定……”

被苏锦瞪了一眼后，方才悻悻的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苏国公走后，苏锦回眸看了被搬到床榻前的桌子一眼，那里有一碗尚还热乎的燕窝粥，以及一壶酒，名字叫女儿红，她喝过，醉人的很，只一口不仅辛辣，入肠后还有些回甘，再后便是醉的不省人事了，

可是像这样的酒她这些日来喝的已经麻木。

看了之后，苏锦继而偏转头，又朝向窗外，一年过去，这桃花林开了一季又一寂，她看了一季又一寂，可当年那个人还在，怎的今年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呢？

思念又上心头，苏锦不再去想，挪了挪探向窗外的身子，入定通体由红木打造白玉石当桌板镶嵌其上的桌子。

苏锦伸手捏起酒壶一耳，看着清亮的酒液呈一道微弧的曲线落入杯中，苏锦痴痴然一笑。

问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思念也是三千烦忧一种，以酒来解忧，这方法甚好。

苏锦举起酒杯抬手就要往嘴中一送，吱呀一声，门被打开，苏锦停下手中动作，看向来人，随后赌气似得扭过身子，这三日来她这老爹正事不干每天就蹲在门外给她劝酒了。

苏国公一脸陪笑的看着苏锦，打着个哈哈，嘿嘿：“女儿啊，你看你说好的粥还吃呢，喝酒伤身，少喝，”

苏锦不理，重重的哼了一声。

“女儿啊，这次爹给你找来了你的好朋友要不你们说说话也是可以的啊。”不多时，苏国公身边多了一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少年，一袭白衣无风自卷。

“夜小楼，你来这里莫不是被我爹请来的？”苏锦这才回过头来，微微挑眉，看着来人说道。

“你这样不行，也不值，郝连殷华他人倒是走一身轻，一句话也不给你空留你在这里为他喝酒消愁你这样太不值当了。”

夜小楼看着他，好看的眉目紧紧的皱在一起，显得有些扭曲。

“他可不轻松，他是护卫国家的大英雄，在国家大事面前，儿女情长先放一边，我理解他。”苏锦倔强的为他辩白道。

夜小楼嘴角一掀，在脸上勾起一抹浓浓的冷笑，“这话说的，恐怕即便是你自己都不信吧，我要是他不论怎样，都会来这里见你一面，可他呢？”

苏锦无言，事实就是如此，为什么他出征前都不来看自己一眼呢？

阳光明媚肆意的透过窗子照进室内，扑打在苏锦脸上，在苏锦的眼角折射出几滴晶莹的光亮。

夜小楼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苏国公拉住，严肃的摇了摇头，无奈只得离开。

行至房门前，夜小楼眼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苏锦，拳头不自觉的握紧。

真恨为什么让她魂牵梦萦的那个男子不是自己，恨为什么此刻不能名正言顺的陪在她身边极尽温柔的呵护着她。

也恨懦弱的自己一直不敢将放在心底搁浅的那句话对她说出。

随着房门被苏国公轻轻关上，夜小楼收回最后一抹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失魂落魄的离去。

房间中，一众人走后，脑海中回旋着刚才的那番谈话，苏锦先是红了脸再是红了眼，随后终于失声哭了起来，像是压抑了许久的委屈要在这一刻适当，苏锦哭的越来越大声，又怕别人听见，拿住被子蒙着头嚎啕大哭了起来……

正午时分。

桌上的燕窝粥已然凉凉，苏锦举杯一杯又一杯不知倦的往嘴中送着酒。

苏国公背负双手在门外看的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老爷，小姐她……”幽兰在一旁适时开口，语气中充满着担忧。

“唉……老样子，我这就去书信告诉那个负心那个王八犊子。”苏国公背着手不住的摇头叹息着离去。

幽兰在一旁，愁眉往里面看了一眼，又是焦急，又是心疼的，小姐从小乖巧不沾酒，何时喝的这般不知收敛，心中暗恨那郝连王爷当真是不知好歹，小姐这么好还让她伤心。

想了想，幽兰一把推门而入，走到近前，夺过酒杯，刚想说几句安慰。

却见得被夺过酒杯的苏锦一头仰天躺倒在床上，听着呼吸声，打着细声细声的呼噜，感情这是喝醉睡着了。

幽兰无奈，上前为苏锦整理好衣着，取下双鞋，盖好被子，退了出去。

……傍晚，苏锦晕乎乎的醒来，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有些晕沉沉的头部，耳间却忽然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我估摸着这时候你也该醒了，这是醒酒汤，热的你放心喝了，身体会舒服些。”

苏锦迅速坐正身姿，这才循着声音看去，男子着一身黑衣，隔坐在桌子的对面，男子见她看来，脸上露出一抹和煦阳光的笑意。

“听说你不吃不喝三天了，身为你的朋友，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柳长风笑着说道，说话间起身接过苏锦眼前的酒壶，拿出一个新的酒杯，自斟自饮了起来。

“好你个柳肠粉，一段时间不见，你就敢来这里嘲笑我可是不是？”柳肠粉本事京城里一道火热的不行的小吃，当初一起厮混在一起吃小吃时就为他取了这么个绰号。

也许是刚起床，精神又开始旺盛了起来，苏锦拿过醒酒汤咕噜噜的喝了一大口。

“真是舒服，要是能一直这么舒服就好了。”苏锦摸了摸瘪瘪的肚皮，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酒倒是不错，你府上还有多少全卖给我吧。”

苏锦斜睨了他一眼。“百年女儿红当然不错，不多不少一共白坛，一万两黄金全卖你了。”

柳长风微微一笑道：“到时候让郝连殷华来付账”

苏锦一双光亮的眸子顿时暗淡了下来，说话也是弱声了起来。“他还会回来？”

“会的，北上出征，定当凯旋归来，只是你现在这么一副借酒消愁的样子到时候落在他的眼里，只怕他不会高兴。”柳长风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泛出一抹狡黠的亮光，看着苏锦循循善诱的道。

苏锦自然不买账，瞪着一双凤眸有些刁蛮的道：“说到底，你们就是来劝酒的，你们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

柳长风轻笑一声，笑容干净看着舒服，让人如沐春风。

“那你有没有想过，郝连殷华凯旋之时，定会带着莫大功绩回来，皇上深明大义，到时候论功行赏，郝连殷华很有可能会名正言顺的成为新皇。”语气一顿，轻挑着眉毛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弄个女官当当？”

“当女官？这跟郝连殷华当皇有什么关系？”苏锦一脸疑惑不解的看着柳长风。

“你当女官，可辅佐他管理朝政，为他排忧解难，这也总比你每天借酒消愁无所事事要强。”

苏锦停下手中动作，歪着头看天花板一副思索的样子，一双水媚眸子里闪着几分意动的光芒。

柳长风见此，在一旁加把火的道：“而且想必郝连殷华也不愿看到你这样醉生梦死，说不得，他一回来看见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日过着纸醉金迷奢侈糜烂的生活还会厌恶几分呢。”

苏锦猛然抬头，定定的看了看柳长风片刻，一手拿起那碗放在桌上已然变冷的燕窝粥埋头吃了起来。

吃的急了，呛的咳嗽个不停，苏国公一把推门而入，脸上堆满了笑意来到苏锦面前轻轻怕着苏锦的后背，“嘿嘿，女儿啊，这粥冷了，咱们再去做一顿热乎的好吃的。”

苏锦不理，又是埋头狼吞虎咽着，完后，苏锦撇着头，一双眸子坚定无比的看向苏国公道：“爹，我要做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