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坟墓和监狱

唐唐一个人在家我都会觉得不放心，别说还有郢儿和容胤要照顾。

安洁。对了，我记得，安洁就住在我们家旁边。

“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我对容允上说道，人已经越过了拉瑞恩的位置。

“一一，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没事，就在隔壁一栋楼，她叫安洁，我跟你说过的，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孩子！”

“不，还是我让公司的人过来吧！”

“我就过去看看，那我不叫她了，我就和她打个招呼，很久没有见过她，我还怪想念的！”我说道。

“一一，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容允上似乎有些薄怒，看着我，语气冷淡，表情也一样看不到温度。

从容允上发现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之后，他从来都没有对我发过火，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似乎很生气，他的表情让我以为，自己又碰触到了他的底线。

容允上的底线就是商紫墨，可是我想不到，安洁和容允上的醋意会有什么关系。

“允上，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真的做错了，可是现在拉瑞恩还看着，我不想让别的人看我和容允上的笑话 ，哪怕那个人是我妈……可对我来说，也是外人。

“她不在！你不用去了！”容允上顿了顿，这才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允上，你认识安洁吗？”

“我……不认识！”容允上的回答有些勉强。

我不经意瞥到拉瑞恩一眼，竟然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不自然。她的不自然是为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是直觉告诉我，似乎和我跟容允上刚刚的对话有关。

“安洁，他确实不在！这个我可以证明！”拉瑞恩见我看向她，便很自然说出来。

“你……？”

“安洁，她就是司惘……”拉瑞恩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来。

我完全被拉瑞恩的话弄糊涂了。

“他那时候是为了躲我，所以……才会扮作女人，住在这里，他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所以也知道，我一定不会来这里……我也不知道，他会做那么多丧天害理的事……我……”

“假，司惘……假扮的？”我看向容允上，见他瞪着拉瑞恩，似乎是怪她多事了。

我可以不相信拉瑞恩，但是我无法不相信容允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安洁那么信赖，甚至我们只是简单地见过几次，甚至从来都没有深谈过，我便可以把自己的三个孩子拜托“她”帮忙照看。

我从未细想这当中的不合理性，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我有些讪讪地走到容允上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角，眼里有着歉意。

“还要去见‘安洁’吗？”

看到容允上微愠的俊脸，我赶忙摇头。

“其实这个也不怪你，我也见过‘安洁’几次，都没有认出他来，司惘，他确实是个很特别的男人！”拉瑞恩的眼里露出一丝迷惘，更多的，却是陷入恋爱之中的女儿家情怀。

听到拉瑞恩这么说，我心里渐渐泛起一股淡淡的不安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我感觉，似乎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了。

容允上叫来的公司的人已经到了，不过最后容允上还是提出，让三个孩子跟着我们一起去祭拜申泽林。而这一次，我没有再反对。

虽然唐唐乖巧懂事，不过我想，她心里也是渴望能见到她的外公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和我爸爸一直都相处得很好，而且唐唐得到爸爸的教育，也比同龄人看上去要更加懂事。

至于弟弟妹妹，我想，唐唐也会在以后的时间里面，跟他们讲他们共同的外公过去经历过的故事。这样，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

“我们走吧！”容允上对我说，似乎没有再怪我了，我点了点头。然后朝拉瑞恩看了眼，见她急忙在后面跟上来。

车，一路往陵园而去。

六月的北京，已经很热了。之前都没有感觉到气温的逐渐升高，是因为容允上在身边，是因为我们在享受家庭的生活，而在此刻，因为即将要到达的那个地方，我的心，也渐渐变得越来越不平静。

容允上亲自开车，我坐在副驾驶，手里抱着容胤，后面坐着是唐唐，还有容郢。

拉瑞恩坐的车跟在我们身后，是冷峻开车。

车里微微通着风。可是我却感觉到窒息。坐立不安，甚至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似乎有什么危险的因素就潜藏在我的身边，离我不远，而且正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虎视耽耽地盯着我看……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办法再安分地坐在汽车里面，我开始左顾右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出现什么让我感觉到意外的东西。

“一一？”感觉到我的异常状况，容允上说，“你怎么了，看什么？”

“没事，我就是感觉心里有些紧张，似乎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允上，我……我……”

“一一，你想去祭拜爸吗？”容允上问我。

“想，我想！可是，我感觉心里憋闷地难受，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甚至，我看容允上的目光，都很自知地感觉到，没有那么专注了，我把超过一半的心思，放在了外面。我甚至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容允上的俊颜，在我的面前开始慢慢变淡……

我被拉进了一个位置的异度世界里，虽然我能看到，自己的人还坐在容允上身边，还看着他的脸，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在回应我的目光的时候，眼里带着些许的（对容允上来说，些许已经凝聚了太多的深意）宠溺。

我张开口，却听不到自己呼唤容允上的声音，我声嘶力竭地喊着他，可是，我惊恐地发现，他听不到。

容允上听不到，我就开始叫容胤的名字，虽然容胤未必能听懂我说话，可是母女之间总是心意相通的，我相信，不管我有什么心理活动，容胤她就在我怀里，她一定可以感受得到。

【胤儿……胤儿……】

【允上……允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慌了！

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喊到沙哑，可是容允上和容胤似乎都没听到。

可是，我真的有在喊他们，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声带的撕裂的痛。

怎么回事。

“亲爱的瑞瑞，你是在想我吗？”

魔鬼，魔鬼……

“你在哪，司惘，你在哪儿？”

“嗬嗬……瑞瑞，不管你的头脑中有多少关于人类温情和幸福的美妙理想，总要在实际需要的勾划之中开垦出一隅无奈的、无法反抗的、无法逆转的心理坟墓，再开出另一片土地来修建监狱。”

“我看到你了，司惘，你出来，出来！”我大叫到，甚至已经握紧了自己原本放松的拳头，随时进入备战状态。

“而你未来的生活，便以你自己为自己建造的的坟茔为核心，扩展出人世间，一座又一座的墓穴。

象一切与罪恶二字息息相关的事物一样，这座监狱似乎从来不曾经历过自己的青春韶华。”

司惘的话，就像无形而又必杀的暗器一样，砸在我心灵最脆弱的位置上，让我疼痛不已。

他说的没错，我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坟墓，也有了监狱……

坟墓里面，住着所有离去的，和我有关系的人，监狱里面，住着我自己。

我堕落在人间，在黑暗里自我救赎，祈求有一天，我可以从黑暗中走出来。

司惘好像没有再说话了。

“司惘，你在哪里，！你出来……”

我一面大叫，一面看着容允上，似乎想要通过容允上的锐利的洞察力，揪出司惘的藏身之处。

可是，容允上却想完全没有感觉到我的求救，全程都在开着车，车速也不快，车厢里充斥着一股淡淡地感伤。

司惘不再出现，直到容允上把车停下之后。

陵园大门的一侧，几乎就在门口的位置，有一丛美丽的玫瑰灼灼其华，在这六月的时分，盛开着精致得红如血艳丽般的花朵，这会使人想象，它们是在向那些被送进来的死难者用血腥的艳色为那些人默哀。奉献着自己的芬芳和妩媚，借以表示在大自然的深深的心扉中，对他们仍存着一丝怜悯和仁慈。

“一一，怎么了？”

我知道，我失神了，而我失神的原因，是我感觉到了司惘的存在，他就在这附近，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加快，我想说的是，我其实已经有些想离开了，因为我呼吸越发不顺畅了，我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他的掌中物。

听到容允上的呼唤，看到他眼里灼灼的爱意，我仿佛被“司惘”主宰的灵魂里突然就充满了容允上的位置。

我摇头，然后看向自己的鞋子，低下头，什么也不想。

“那我们进去吧！”容允上叫了唐唐。后者走前了两步，跟在容允上身后，牵着容郢。

“不等拉瑞恩吗？”我没有看到“目标”，有些想要拖延时间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