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恍然大悟
“你说得我能够理解，但我来的这半个多月时间里，一刻也没闲着啊！每天前来就诊的患者络绎不绝，我忙得连口水都没时间……”最后的一个喝字，并没有说出来。
“你以为我砸那么多钱请你来把你包装成神医就是为了让你给人开两副中药挣俩小钱买饼子吃？我吃饱了撑的啊？”见王医手如此天真如此愚钝如此不开窍，他觉得，不得不跟他打破天窗说说亮话了。
“你一直在说包装说神医，我理解能力有限，还请老板明示！”好像最近几日来神医这个词被提到的次数比他一顿吃得大米粒还多，患者说，老板说，就连刚才被自己轰出去的那位想长青不老永垂不朽的梦想家也在说。
王医手听得云里雾里的。
但很快，在老板的指点下他便恍然大悟，随后便左右为难，最后是如坐针毡。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红起来了是吧？你以为那是你自己的能耐是吧？每天那么多人前来找你求医问药的都是你光芒万丈吸引来的是吧？我告诉你，那都是我花钱包装的效果！”
眼看着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都打了水漂，老板火冒三丈道。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都是你花钱请来的托儿？”王医手彻底无语了。
“那不重要！我问你，我费劲巴拉忽悠来的摇钱树你为什么要给我往外轰？”原来症结在这儿。
听到这儿，王医手总算是明白是谁在这把火上浇的油了。他心直口快地问道：“你说的是，刚才那位企图长青不老永垂不朽的大姐？？？”
“什么大姐？你给我记住咯！你现在的年龄是四十五岁！是因为用了祖传的养颜之术才永葆青春看起来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所以，以后进来的那些看起来比你大的女人你不能称为大姐，而是叫妹子，姑娘，这是最起码的尊重！懂了吗？”老板一语道破了天机。
怪不得！最近几天来，患者都夸他年轻年轻的！
自己还纳闷儿呢，二十岁本来就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啊！对这个年龄段的人用看起来显年轻真的是夸奖吗？他怎么听都觉得别扭。还以为大上海的人跟村里的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呢！
闹半天，是眼前的这个人造谣生事、背后捣鬼！
“老板，你让我一个二十岁的小青年去喊那些大我议论甚至是两轮的大姐大婶大妈们作妹子合适吗？再说了，年龄这东西怎么能作假呢？那不是行骗吗？”
王医手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骗子。
自己从几岁时就被人贩子拐走吃的就是骗子的亏，人贩子当时如果不是骗他说带他去见父亲，他怎么可能会落得如今这个背井离乡孤苦无依的境地？
“怎么不合适？你以后就权当自己是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人，把脉这样的脏活累活轻贱活也别干了，你啊！就专心致志地做你的神医，为那些人傻钱多有钱没地方搁的女人们制作养颜膏就可以了！工资我照开不误！甚至可以给你翻倍，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比你每天苦哈哈的给人把脉开药强多了？”
面具拿掉后就不需要再伪装了，露出本来面目的老板摆出一副居高临下唯我独尊的架势。
原本以为王医手能够欢天喜地感恩戴德地接受这个天赐良机，结果王医手却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并毫无杂念地一口拒绝了。
“对不起，我只是一名轻贱的医生，不会说谎不会骗人也不会嫌弃患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恐怕难以担此重任！”
王医手再次鞠了鞠躬。
转身准备离开时，老板嬉皮笑脸地缠了上来，双手摁住他的双肩说：“兄弟！你刚才也说了，你是一名医生，作为一名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患者！”王医手实话实说。
“我可以理解，患者是你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就没有你的存在价值。其实我跟你一样，但不同的是，我是一名商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客户！这些客户是我每天花钱在报纸上美化你表扬你产生的效果，如果你给我轰走的话，就等于我倾家荡产投入进去的钱都打了水漂，你于心何忍啊！”
见王医手不吃硬的，老板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企图靠装可怜博同情来留住王医手。
这一招果然有点儿效果，王医手没说话，以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心情。他伸手拿起搭在椅子背上的白大褂，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老板也说到做到，又找了一名医生代替王医手坐诊，将王医手调到一个更好的办公室内，里面摆放着走后门买来的9英寸的黑白大电视，从此，王医手不与那些低端的看病的患者接触，并每天限制只上午工作四个小时，下午休息需要会诊的要提前预约。
这便是当下随处可见的饥饿营销法。
王医手闲来无事，除了读读医术之外，便是抱着那台9英寸的黑白电视看，当时是1979年，王医手刚满21岁，对于这种新生事物非常好奇。便每天上午接见“患者”，下午看看书看看电视，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根据老板的安排，即便是外面等着求见王医手的队伍排到了国外，即便王医手显得长了毛，也绝对按点下班，不加班不破例，任谁都一样。
一群幻想渴望涂点养颜膏就能立刻脱胎换骨变成七仙女的傻女人顿时恐慌了，纷纷提前预约，从富婆到明星，想请王医手指点的女人从春天排到了来年冬天。
第一个有幸见到王医手的是一位当红女演员，据说，这个人跟当时红得发紫的明星刘晓庆有点儿关系，至于什么关系，王医手也不得而知。
跟先前的那个浓妆艳抹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人不同的是，这个女演员看起来清清爽爽的，脸上并没有多厚的脂粉，身上也没有浓烈的香水味，衣着也不古怪，看起来很正常。
“大师，”女子坐到王医手面前语气轻柔地说，“我的电影你应该看过吧？我的演技还是在线的，但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无法超越晓庆姐！”
“啊？”虽然该女子看着很面生，但听到“晓庆姐”三个字，却让他颇感意外意外。
因为他最近在看的一部电影就是刘晓庆主演的。就是不知道女子口中的这个“晓庆姐”和刘晓庆是不是同一个人。
“原本，她主演的电影《小花》女一号应该是我的！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哎！我前思后想了一下，可能就是因为我皮肤不太好不能化浓妆所以不上镜的原因吧！作为一个演员不能化妆很悲哀的！”
王医手哦了一声，原来，这位姑娘并不是喜欢素面朝天，而是皮肤不能化妆。还有，“晓庆姐”果然就是刘晓庆！
“大师，你能不能将你祖上传下来的养颜秘方告诉我？”
又来要秘方。
如果真的有的话，王医手并不会吝啬，但问题是，他的祖上不是什么宫廷美颜师，他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养颜秘方。
“抱歉！我没有！”王医手又说了大实话。
“你怕我出不起钱吗？”女子惊呼道。
“不是，我真没有，不过，我认为你的皮肤有问题，我可以帮你把个脉调理好你的皮肤！吃点中药花不了几个钱。”王医手真诚地说。
“你果然是怕我出不起钱！”女子像是受了侮辱一样气愤。
“我没有那个意思。”王医手连连摆手。
“既然没有那个意思，那你就做我的私人养颜师吧！以后就不用每天跟五花八门的人打交道，也不用按时按点的上班了，你只需要服务我一个人就行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带你混演艺圈……”女子的梦做得比刘晓庆那张百看不厌的脸都美。
“姑娘，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世上绝对没有什么青春永驻的秘方，我也不可能当你的私人养颜师。”
“你不愿意？”女子眉头一挑。
“不是不愿意，是我没那个能力。”王医手盯着她看起来十分清爽的素颜说。
“骗子！”
“我没骗你，我虽然没有什么宫廷养颜秘方，但我却可以帮你把皮肤调理好，吃点中药就好，不会很麻烦的。”王医手好心地解释着。
“是药三分毒！我吃药还用跑你这儿来排队啊？我要的是美颜秘方！”女子抓起包包气呼呼地离开了。
再一次得罪了客户，王医手知道大事不妙。但他不能骗人，所以没进来一个客人，他便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用中药调理身体，只要内脏好了，皮肤自然就好了，人也会变年轻了。
但是，那些人都急功近丽，要的是效果立竿见影的美眼膏，而不是吃什么味道很苦的中药。
“不识好歹的东西！让他赶紧滚蛋！”老板十分生气，暴跳如雷的要炒了王医手。
她的女人是一个精明的女子，当时便将他按在沙发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语气温柔地说：“我们好不容易包装出来的神医你忍心让他就这么走了吗？”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他再不走我就要跳楼了！”老板气急败坏道。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到你想不想听？”女人闪烁着蓝宝石一般漂亮的大眼睛幽幽地说。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既然他是我们包装出来的，就要为我们所用，如果不能为我们所用，我们就雪藏他，然后……”女人的唇角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然后什么，接着往下说。”老板仰着头看着女人的眼睛，饶有兴致地问。
“然后，我们便可以借用他的名气，干我们想干的事！反正他的名气是我们炒出来的，现在我们拿回来自己天经地义！至于有他没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啊！真是一只聪明伶俐的小狐狸！”老板一把将女人抱在了怀里，手指轻轻刮了下她高挺俏丽的鼻子。
此后，该老板便彻底将王医手“软禁”起来，每天将工作的时间减少到了两个小时，一天只能接见两位客户，而这每天的两位客户也不是真实的，而是该老板花钱请来的托儿。
与此同时，这位老板与一家卖雪花膏的小工厂联手，自制了一批“宫廷养颜膏”，声称这是采用王医手神医的秘方所制。
并对外表示，王神医之前之所以不愿意说出秘方，目的就是想用它来生产出独一无二的宫廷美颜膏，呈现给天底下的所有爱美人士。
不出所料，这批“宫廷养颜膏”虽然价格昂贵，但却非常畅销，几乎供不应求。
一时间，成了男人送给心仪姑娘的最佳礼物，也是姑娘们犒赏自己的好东西。
老板大赚了一笔后贪心不足，又与一家制作点心的食品公司合作，制作了一批“宫廷养颜糕”，一份是涂的，一份是吃的，很快，该老板便赚得盆满钵满，在那个万元户都十分稀奇的年代，拥有了数十万的资产。
而王医手却依然每天只能与老板派来的两名拖周旋。
不巧的是，其中有一位托儿因为嫌王医手太认真，随口说了一句不就是演戏嘛，何必这么认真？这钱赚得也太累了。
王医手这才知道，老板打着自己的旗号瞒着自己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勾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