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另谋出路
当时,这事儿闹的动静很大,导致很多人前来围观。
其中,有一位围观者见王医手使出这熟悉的复位本领时顿时脸色大变:“他怎么会有师兄的本事?”出于好奇,便一路尾随王医手。
王医手感觉到有人尾随,赶紧加快了脚步,跟踪者也迅速加快脚步。王医手迅速走到医个拐角处,操起地上的一块砖头将身子贴在墙上,等跟踪者跟上来时,左手拽住跟踪者的衣领,右手举起砖头说:“跟踪我干什么?”
此人不慌不忙无畏无惧地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什么时候偷学了我师兄的复位术?”
王医手眉头一紧:“你师兄是谁?”
跟踪者将他轻轻往后一推,说:“我师兄名叫王仁德!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怎么会我师兄的复位术?”
“师叔?”
再次听到有人喊出师父的名字,王医手百感交集,眼眶里不争气地聚满了水分,手中的砖头也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地。
“你这老大不小的喊谁师叔?别乱喊哈,别把我叫老了!”
师叔瞅了一眼胡子拉碴的王医手很嫌弃地说。
“师叔!我是我师父的徒弟啊!你叫刘全胜对不?”王医手一把揪掉了假胡子,露出一张年轻稚嫩的脸,怕对方不认他,还一口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师父之前经常跟他念叨他的这位师弟,得知他们二人师承一门,这位刘全胜师叔对针灸推拿尤为拿手。曾经三针便让患者起死回生,医术相当了得。
“你真的是王仁德的徒弟?”师叔将信将疑。
“恩!如假包换!”
王医手头点地跟小鸡啄米似的。自从师父去世后,他一个人孤孤伶仃地出来流浪了这么久,感受到的除了瞧不起就是不被信任,可以说受尽人情冷暖。
如今,在他乡突然遇到师父的故人,兴奋地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母。
“好家伙,背着我收了这么大一个徒弟都不告诉我一声,难怪你会他的绝学呢!对了,我师弟他人呢?你们这些年都跑哪儿去了?我去盐城找过他几次,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你们怎么不去找我呢?”
孙全胜迅速打出了一堆的问号。
“师父他……”
“别卖关子了!他在哪儿直接带我去找他!消失了这么多年,今晚一定好好罚他几杯!”孙全胜拉起王医手的胳膊便往前走。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王医手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师弟他怎么了?”孙全胜似乎从王医手的表情里看出了不详。
“他,去世了。”
王医手语气平缓地说道。
时过境迁,王医手再也没有了当初嚎啕大哭的冲动,只是,心口却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
“你说什么?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突然去世呢?”孙全胜喃喃自语片刻后,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王医手的眼睛,问:“告诉我,是谁害死的他?”
不愧是师兄弟,他知道凭借着王仁德的医术,是不太可能让自己病死的,并不是说医生不能生病,而是,中医普遍注重养生,通常不会得病,几遍是得个头疼脑热的小病,也会很快自己调理好。
即便是真的患了什么不治之症,他也会第一时间向同门师兄弟或者师父求救。但王仁德并没有。所以,他果断地排除了病死。至于外伤也一样,小伤自己能治,大伤会向师父或师兄弟求助,然而他也没有。
所以,他断定,师兄应该是被人害死的。
王医手对于师叔的猜测颇感惊讶,头脑冷静思路清晰,不愧是师父的师弟。他轻轻叹了口气,低着头小声说:“是被一个需要急诊的患者请出去后失踪了几日,等找到他时已经奄奄一息了,谁都不知道他那几日经历了什么……”
一想到这儿,王医手便心如刀割。
是的,他不知道师父那几日在外面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他没问,师父也没说。
但其实他心里清楚,师父一定遭受了非人的对待,否则,怎么可能短短的几天之内便将一个生龙活虎的人折磨得奄奄一息呢?
只是,他不敢问,也来不及问。
见王医手悲痛欲绝的样子,孙全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换了话题:“难为你了,孩子!一个人在外漂泊不容易,方才看到你戴着假胡子,我想,一定是吃了年纪太轻的亏,因为没有经验而备受歧视吧?”
一句话,便说中了王医手的心事。
若不是之前经常听师父念叨这位师叔,对他所有的短板和特长都了如指掌,王医手一定会认为这位师叔会读心术。
“师叔,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啊!连这个都逃不过你的法眼!”王医手颇为尴尬地笑。
“必须的啊!这点儿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当你的师叔?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带师父到你的落脚地区坐坐喝杯茶吧?”
“这个……师叔,坐坐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喝杯茶就……”难办了。他在想,如何告诉师叔自己其实就住在大桥底下,别说喝茶了,喝口凉水都得到井里现打。
孙全胜看出了王医手的犹豫,便不再多问。一路上,王医手将自己如何被人贩子拐卖,师父王医手如何苦心救他,师徒二人如何一路逃难,如何从一位没人相信的江湖郎中成为当地赫赫有名的名医一一说给师叔听。
得知王医手是被拐卖来的,孙全胜大为惊讶,而师兄为了他放弃了医馆放弃了娶妻生子,这一点也让他坚定地认为,师兄已经将这个徒弟当成孩子在培养。
他决定为他做点儿什么。
正思考着该做点儿什么时,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大桥底下。
“师叔,这便是我的落脚地,不好意思,没有热茶,连口凉水都没有,让您见笑了!”王医手摸着脑袋尴尬地说。
刘全胜没想到师弟唯一的徒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他当即决定,将自己的绝学---针灸和推拿术传授于他。
由于小医手从八岁开始就跟随师父学习,所以刘全胜一点就通,临近傍晚时,师叔留下一点钱叮嘱他去找个旅店住下,然后便匆忙离去。
但王医手并没有去找旅店,而是用这些钱加上自己多日来积攒下来的一点积蓄去租了一个店面,重新开了一家医馆,名字仍然用师父之前的“仁德医馆”。
开业那天,进门的患者倒是不少,但一看到开医馆的居然是个二十岁的娃娃,便掉头就走。
无奈之下,王医手便再次想起了那日在县医院时的小伎俩,于是,重新找出师父的衣服换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假胡子贴上,摇身一变从一个稚嫩的娃娃变成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中医”。
这一招果然灵验。
患者见是一位有经验的老中医,呼朋唤友地前来就诊,加上王医手举止沉稳说话老练医术精湛,从未露出什么破绽。
一时间,前来求诊者络绎不绝。
仁德医馆又回到了当年师父在世时的红火。
一个清晨,医馆开门没多久,便有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爷子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前来求诊。自打进门起,男孩就一直嚎哭不止,而且哭声十分犀利。
老爷子表示自己的孙子被大黄蜂蜇到手了,伤得十分严重,希望可以插个队,先给孙子看看。王医手便示意他往前一点。
当时,店里还有七八位患者,但都不是急诊,看到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纷纷表示给 孩子先看。
王医手让孩子伸出手来看看被蜇的伤势如何时,可能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伤口。可能是太过疼痛,孩子抡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胡乱地在空中乱抓乱挠,结果一把将王医手的胡子给揪掉了,王医手当即“原形毕露”。
“骗子!”
“假中医!”
“无耻!”
原本以为经验老到的“老中医”竟然是个冒牌货,这让在场的患者气愤至极。他们纷纷起身,一起指责王医手“弄虚作假”“丧尽天良”,每一个人看中的都是面前这位医生的年龄,没有人真正去看他的实力如何。
不得不说,这真是中医界的悲哀。
哪个老中医不是从年轻时候逐渐成长起来的?如果所有人都不给他成长的机会,他又如何能变成一名有经验的老中医?
但患者不管这些,他们只管找年纪大的有经验的,至于谁给他机会让他成长?
爱谁谁!
从此,王医手被贴上了骗子的标签,前几日还熙熙攘攘来人来往的医馆再次回到了冷冷清清的状态。
开医馆跟江湖郎中不同,做江湖郎中哪怕是几天不开张也没有什么损失,顶多也就是饿个肚子。但开医馆不同,开医馆需要缴房租,各种税费,人头是非。一天不开张就需要赔上不少钱,更何况是接连半个月的不开张。
眼看着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医馆里突然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见有人进店,王医手连忙起身相迎:“这位同志,请问您是哪儿不舒服吗?”
中年人呵呵一笑说:“我哪儿都舒服。”
王医手有点儿疑惑地问:“那您来是?”
中年人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跟你谈一笔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是中医,不会做生意!”王医手一口拒绝。
“这可是一本万里的生意,你听完了再拒绝也不迟,”中年人万分自信地清了清嗓子说,“我想聘请你到我的医馆坐诊,按月给你付酬劳,你可愿意?我的诊所在大上海,保证会让你忙碌起来。”
“聘请我去上海坐诊?”听起来这笔生意倒是蛮诱人的,王医手微微有点儿动心。同样是坐诊,在自己的医馆里十天半个月的摸不到患者的脉,而对方却声称可以让自己忙碌起来。相形之下,他更愿意做既有钱拿又有脉把的忙碌生活。
更何况,他长这么大除了被人贩子控制的期间混过大城市,其余时间混的都是穷乡僻壤,大上海这三个字只在别人的嘴里出现过,从来没有真正见到过,那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对于年仅21岁的他来说,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反正医馆半死不活地再继续开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在破产前趁早关门,去寻一份可以既可以养活自己又可以帮助患者的好营生。
只是,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医馆马上又要倒闭了,这让他心有不忍。
对方见他犹豫,当即便提出了更诱人的条件:“只要你现在签合同,我可以把你这段时间的一切亏损都承担下来。并且保证不会让你闲着。”
前者是冷冷清清,后者是红红火火。前者是接连亏损,后者是旱涝保收。前者是闲得发慌,后者是日日有的忙。王医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当即跟中年男子签订了为期一年的合同。
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两全其美了,既可以填饱肚子,又遵从了师父的遗愿,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
等合同一敲定,商人如同捡了大宝贝似的,眉开眼笑地对王医手说:“从今天起,我将把你包装成医学界的名人,到时候,前来求助你的人将络绎不绝,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啊!”
“太好了,我宁愿忙死也不想闲死!不过包装啥的就免了,我这身行头挺合身的!”闲怕了的王医手比老板还兴奋。
大老板如同捡了宝贝似的笑得树枝乱颤,摊上这样单纯没心机又懂得节俭的好员工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不得不说,此人的确有经商头脑,他一面开门纳客,让王医手大显身手,一面在报纸上各种吹捧王医手,轻而易举地将他从一个流离失所无人问津的小中医鼓吹成宫廷御用养颜师的嫡亲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