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日记
『啊…
我也不记得那是万历多少年。
但是如果推算一下的话,我,二十九岁,死于1645年的扬州;那么——用现代的记法,那就是1616年,我出生在南京。
不过,五六岁之前的记忆并不重要。
只是在那恶臭的风月场所里,看着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与那些时候三天都不给我一顿饭的娼妇一起生活。
我也不知道我是我娘的第几个孩子。
在潲水横流的夹缝中苟活的我,没有名字,与其他孩子抢为数不多的食物。即使是一个糟糕的、布满尘土的馒头,我也很高兴——因为只要吃了它,我就能活下来。
我忘记了很多,也永远忘不了很多。
那天我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是崇祯二年的春天;那时候是四月份吧,一个穿着蓝色道袍的青年男人,应老鸨的请求,来给昨天穿红衣上吊的姑娘做法事。
那个姑娘为什么要自杀,我不知道,不过那时候的我已经有了生死意识。
在那个道士即将离开的时候,坐在土台子上的我,抓住了他的广袖下摆——
“带我走。”
在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后,他居然真的愿意收留我。当着我娘的面,这个道士背起了我,带我离开了这里。
我娘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不做任何表态,虽然我看的出来,她有一些莫名的欣慰。
那个道观放在现在,就是处于一环内的繁华地段。
道观的香火很旺盛,里面有二三十个道士,年纪最大的是胡子都白了,年纪最小的却也有十七八。
那个青年男人姓李,给我起名李青云,道名文海,我一直用到了现在。
他叫李文轩。
这里面并没有道姑,只有那几十个男道长。那天,基本上是所有人都围过来,打量着衣着褴褛、浑身都是伤口与血迹的我。
“你怎么捡了个女娃回来?”
“因为看得出来,这娃天赋异禀。”
即使大家感觉不可思议和很新鲜,但还是都愿意一起拉扯着我长大,而我也成为了这里唯一的一名女道士。
没人教我那时候所谓的三从四德与温婉,除了道法,我学习的就是功夫,再不济就是题诗作词、熟记各种中草药。
虽然我不知道现代有种说法是明人缠足,但是说实在的,我记得很清楚,明朝的我们,根本不会去干这种损害父母所赐予之物的事情。
在我十二岁那年,附近有一个教堂,听师叔说里面都是一些形如厉鬼的蛮夷。
现在回忆起来,似乎是来自意大利或者是德国的那些传教士。被我一直当做偶像、“黑白两道通吃”的师爷说,他们身上一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就会被高层拿去反复的研究和尝试仿造。
而从小到大,我被培养的都是刚强、正直等性格。
十六岁那年,我被自家门派与其他门派,称为天才道士——年纪轻轻的我,道法实力已经开始超过师父、直迫师爷了。
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年龄最小的我是被宠到大的,道观里的每一个人,基本上都是在这里从小长到大,所以,大家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
虽然练武的时候痛苦了点,但是在「家」里,我就十分的幸福。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国家动荡的局势,已经给了沉浸在知足的幸福中的我们所有人,狠狠一记耳光。
天已经开始阴了下来。 』
“你可以不停的吃人,来维持自己人类的状态——这不是好多妖怪都干过的事么?”
白岛感觉李文海沉默了半分钟后,语气就突然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他低下头,有些阴沉的说道:“那样的话,你会杀了我。”
“那不是废话吗,我师父也是这么教的——不过,可以就跟上次一样,你要是实在撑不住想吃人,我就把你封印起来,然后再增加都市传说等人救你出去。”
“不要吧…”
深深的呼出口气后,李文海直接从顶处跳下来,稳稳的落在地上。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后,她拍了白岛一下——
“走吧,反正你的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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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而又喧哗的深夜。
洗漱完毕的颜恒坐在卧室窗户旁,他看着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的帖子内容,居然如释重负般的叹了一口气——然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空调的凉风,让他不由得下意识把身体向后缩了一缩。
帖子最近新更了一个内容,看起来十分的玄乎;质疑其真实程度的人也很多,毕竟,能潜入他人意识、了解那个人过去真实经历的这种仪式,多少都带着一种科幻色彩。
碳酸可乐的气泡附在玻璃杯壁上。
颜恒拿起放在灰色小方桌上的玻璃杯后,冰块互相撞击的清脆声音就在偌大的主卧内响了起来。
白天整理了一天实验人员的资料,他不由得感觉到十分疲倦,即使如此,其还是坚持看完了帖子今日更新的内容。
打了个哈欠后,颜恒合上电脑,瘫在了造型奇特、鹅卵石形状的小沙发上。
明天还有和刘黎雨的约会,为了不让明天没有精神,他决定趁着还没到凌晨两点,现在就赶紧睡了。
关了灯后,颜恒特地从柜子里掏出了过冬用的棉被,来享受一下空调加棉被带来的奇妙感觉。
就在他刚钻进被窝里的时候,门铃声响了起来。
感觉到这没准又是一场灵异事件的颜恒不耐烦而又害怕的下了床,小心翼翼的从猫眼里观察大门外的情况——
在楼道内明亮的灯光下,他清楚看到按门铃的那个人是木暮然后,放心的打开了门。
“你咋来了?”
把木暮然放进屋后,颜恒关上了大门:“这么晚了……难不成你遇到事了?我就说嘛,你跟我总比跟李文书好。”
结果,话音刚落,木暮然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穿着白大褂的梁兴国。
颜恒都懵了,他从来不知道梁兴国竟然可以变成别人的样子;看到颜恒好笑的样子,梁兴国却并没有多大的表示,他今天的脸色很阴沉。
“梁——我艹。”
在颜恒正准备说话的时候,梁兴国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平日里温顺柔和的眼神、谈吐与性格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阴沉与愤怒。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的日记呢?我的日记呢?”
“什…什么——意思?”
颜恒实在没想到梁兴国的力气居然那么大,他感觉自己快被掐死的时候,梁兴国突然松了手,表情突然变回了平时温柔的斯文样子:“在你们曾经去我家洋楼探险的时候,曾经拿走了一本日记吧?”
他这么说,才让颜恒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是拿了梁兴国的日记,好像还跟白岛一起分析与商讨过对策来着。
“请把它还给我,好吗?”
梁兴国的语气十分礼貌,甚至好像还带着些许恳求——但是颜恒依旧能从梁兴国那薄薄的眼镜片后,那双似乎含着月光与春水的美丽眼睛中,感受到可怕的杀气与怒火。
“好,你别生气,生气伤身,还容易长皱纹,你是一个美男子,不能生气……”
被吓到的颜恒一边瑟瑟发抖的哄着梁兴国,一边面对着对方,僵硬的向自己书房位置移动过去。
而梁兴国似乎等不及了,他直接绕过颜恒,自己走了过去:“是在书房里吗?”
“卧槽,你别开柜子——”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梁兴国蹲下身,当着颜恒面打开了最底下的柜子。
他十分淡定的拿起里面的色情杂志,抬起头后,看到颜恒的表情跟要死了一样后,梁兴国才微笑着把杂志规规矩矩的放回到了原位。
起身后,他并没有对此事做任何表态。
接过颜恒颤抖着递来的日记本后,梁兴国推了一下眼镜,简单的翻阅后,确定这确实是自己当年亲笔所写的日记后,他笑着说道:“下回,你们再随意拿我最重要的东西,我可能就会真的不高兴了。”
沉浸在自己性冷淡人设被破坏的痛苦中,颜恒并没有在意梁兴国说的什么。向后退了一步的他,给离开的梁兴国让出一条路。
但是,在出门之前,梁兴国又停住了——
“嗯…?我夹在日记里的合影呢?”
发现梁兴国充满“善意”的目光又对准了自己,颜恒不顾悲痛急忙洗白自己:“我可没动你照片啊!拿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夹在里面好不好!”
“所以我才讨厌那些探险的人啊,随便翻动别人的私人物品。”
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声后,梁兴国走到大门口,就直接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