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似曾相识

冷聆玉行走在曲曲折折的长廊上，前面有身着南疆服饰的宫女为其引路。这边宫殿的风景比起中原来颇为别致。

木星风星紧随其后，一路无言，这样的沉默倒与这边的宫殿很搭。风星的脚步略有些迟缓，似乎体内的蛊毒在消耗他的身体。冷聆玉有些担心地看向风星。

来到宏大威仪的王殿，比起宋国来也不遑多让，在王殿之上的是南疆王，一抹艳丽的颜色浮现在冷聆玉眼前，南疆王身上是重重叠叠的银饰，她妖冶的妆容，曼妙的身姿，并不是让冷聆玉感到讶异的原因。

冷聆玉看着那南疆王，不禁呆了。

那是凤辞啊，她的旧交好友，那面孔熟悉的很。好久没有见到了。她现下这具身体，短了十几载的岁月，与凤辞不是错过许久了吗

冷聆玉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得鼻子一酸，也许是这幅青春期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情绪吧。

她缓缓地行礼，像是要通过这慢动作，平复自己激荡的心情。

而凤辞的神色冷淡，对待她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是啊，她的容貌改变了，当初她身死的消息，凤辞想必也是知道的。

“参见南疆王。”冷聆玉轻声道，那柔美声音在这大殿上如同清风拂过。

她有多少话，想告诉凤辞，可是凤辞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想要诉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不必多礼。断弦已经将事情参奏给我了，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说。”

冷聆玉定定地看了凤辞一眼，眼底的情绪万千。

凤辞大方回望她，表情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凤辞，昔日在大陈的相互扶持，言笑晏晏，历历在目，而今冷聆玉换了身躯，再见时也是陌路人一般。

冷聆玉心中颇为感伤，但是她没有忘记正事。

此次前来是为了风星体内的蛊毒。凡事应以此事为先。不可再耽溺于过去。

“大王，想必您听断弦说过了，我的一位随从，名唤风星，感上了蛊毒，不知为何，到现在未能找到解决方法。”冷聆玉将事情禀明。

她又道：“听闻贵国专精蛊术，想必一定能对这毒有神医圣手可以解决的。”

凤辞略一点头：“不错，这倒是我南疆境内之陋技。”

“能否将宫内的巫医一请。”

凤辞倒是应的十分爽快。

“来人，宣两名巫医为其随从诊治。”

凤辞再拜。

说着有两名打扮的颇为怪异装束的男子被宫人带了过来，想必就是那两名巫医了。

“还请两位先生随我出宫诊治。”

虽然风星跟着来到了宫里，冷聆玉看到对她十分陌生的凤辞，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还是不要在此处多待了吧。

“等等，这位姑娘虽然是大陈国人，我却有种熟悉的感觉……”凤辞扶额，好像在回想起来什么。

冷聆玉正转身欲走，听到凤辞叫住她，心里突然有种酸涩的感觉。

究竟凤辞记得她，但是，眼下她这个样子，凤辞能认出来吗？

冷聆玉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

凤辞看了她半晌，眼中莫名的情绪：“你的一举一动都有种似曾相识得感觉。”

冷聆玉不由得低下头去，凤辞这是，在试探什么。

她努力压下想要和凤辞说说话的冲动，脑子飞快地转着，决定和凤辞来一场太极。

“曾经有很多人都这样说过，虽然并不认识，可人与人之间，说不定是有缘分的，哪怕从未见过。”冷聆玉心中一动，将这番话说了出来，目光灼灼。

果然，大殿之上的南疆王，冷聆玉的昔日好友，凤辞神色微动，她回避了冷聆玉的眼神，长长的叹了口气。

凤辞红唇轻启：“但或许，有些缘分，开始就是错误的。”

冷聆玉心中一震，不由得反问：“难道大王曾经有过这样的错误？”

是……否定吗？

“若是不遇见，便不会心碎神伤，不会寝食难安，不会满心满眼都想着替那人复仇，不会每天夜晚都见到她惨死的模样。”

冷聆玉倒吸一口凉气，有什么东西自毛孔里散发出来。

有低低的笑声传来：“有些人生来就是身不由己，正如我在这个位置上，旁人虽然歆羡，可我的苦他们未必能受。”

冷聆玉不解其意，或者说，她明了凤辞一切的缘由，但是连揭露自己的身份都做不到。

冷聆玉没有说话，凤辞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暴露了什么。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漫长的沉默。

“不知为什么，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凤辞终于开口。

“见到你的第一眼还不觉得，但是越看越像，说话时的神态，语气，都能让我回忆起她来。”

“你的眼神不像是豆蔻年华，倒像是经历过一番坎坷，那眼神，倒很像她。”

冷聆玉不置可否。

“您说笑了。”冷聆玉心中也是颇为震动，有些东西自是瞒不了从前朝夕相处之人，但是她表面上还是十分冷静。

凤辞笑了笑，那笑中有自嘲，也有落寞，似乎在极力说服自己。

“也是，你的年纪这样小，又怎么会是她。”

冷聆玉无声地回答，在心里回答，我是。

不知不觉，有一种悲伤的氛围蔓延开来，凤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昔日也有一位少女，她很勇敢，很无畏，就像你一样，可以直视君王，毫不畏惧……”

“可是她的勇敢最后成为了别人可以利用的工具，最后……”

凤辞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那么好，如果能活下去，想必孩子都有你这般大了……”

冷聆玉原本实在是感伤，可是她听到凤辞说孩子，不禁莞尔。嗯，自己成了自己的孩子。

凤辞不觉瞪了她一眼，冷聆玉连忙低头做哀思状。

怎么说呢，看着别人怀念自己，这样的机会，世间少有，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

有些有趣，有些温暖。

尽管有些怪异，但是冷聆玉此刻见到了一颗挚友的心。她觉得，心里很暖。

凤辞继续说着，虽然隐去了姓名，但是那份感情随着事态的发展，凤辞的表达也有了一丝情感的缝隙。

“……那后来呢？”冷聆玉发挥一个好好观众的本分，适时提问。

“我发誓要他们付出代价，那个国家亏待了她，我便要一国来陪葬。”

冷聆玉吃了一惊：“是大陈吗？”

凤辞眼神颇为赞许，难为她猜到了。

“不错，正是大陈。”

冷聆玉这才明白，此前南疆国对大陈的那些举动。

将蛊毒播散到各地，引起骚动，可是太多无辜百姓受害，真正有罪之人却没有获得报应。

有着强烈复仇诉求的人，才能做到如斯境地，但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

在一旁如影随形，就好像不存在一样的断弦开口了：“母王……”断弦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欲言又止。

冷聆玉想，她从来都忽略了断弦的存在啊，她真是一个合格的影卫。

冷聆玉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一介王女，给自己当暗卫，似乎有些委屈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断弦有些为难。

冷聆玉很明白，这一次断弦心里的某些东西崩塌了。对于自己的母亲，有着这样强烈的复仇之心，而她自己又不能了解上一辈的纠葛时，自然会产生误会。

凤辞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说给冷聆玉听，而她自己女儿的反应，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冷聆玉只好努力扮演一个并不知道内情的少女，时而做出惊讶之态，时而又有好奇之色。

凤辞也似乎很喜欢和她谈话。

“和你一番交谈，我又好像回到了当年，与我那位至交好友一起交谈的场景。”凤辞不由得慨叹。

可不是嘛，她不知道，冷聆玉就是那个人

冷聆玉笑了，此刻的她眼神中有些心碎，若是能以以前的身份，想必会更好。

凤辞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两眼。

冷聆玉知道，有些事，露馅就不好了，该保护的窗户纸，还得保护着。

“殿下，请允许我先将我那随从安置。”冷聆玉突然想到风星他们在殿外已经候了很久。

冷聆玉自大殿中退了出去。

在殿外，风星木星正一脸百无聊赖之态，风星蹲在地上画圈圈，可能站着有些不适了吧。

木星有点怨念：“你看看天色……”

不提不知道，冷聆玉发现天边的晚霞甚是美丽。

嗯，她决定就此打住。

“好吧，你们跟这两位巫医一起吧，我随后和你们一起过去。”

风星等人和巫医一起渐渐地走远了，此时的天空，就好像蛋黄一样地倾泻着晕染。

冷聆玉又回到大殿中，发现断弦看着凤辞，眼圈渐渐地红了。

冷聆玉不敢出声，这样的沉默着实令人有些不安。

还是凤辞打破了这一沉默：“冷……聆玉是吧，断弦刚刚说这是你的名字，很好听。”

冷聆玉的口几乎要张开来，这话题也转的太生硬了吧。

再看看断弦，断弦的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连指甲进肉都浑然不觉。

这是得有多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