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看佛面如虹 佛看众生平等

章南天走了便如每一次出现一样，来时没有一点消息走时也就了无痕迹，陆航想也许这就是大侠，来无影去无踪。

道士刘长玄留了下来，教陆航打拳，教陆航炼体。

其实陆航不明白刘长玄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如果是因为武襄伯路无忌，那是不太可能的，因为从那此围杀过后明知道陆航的身体情况，大伯也只是让人送来了许多名贵的药材，并许陆航在府上随便支取五千两一下的银两，而武襄伯本人并没有在这个小院露过面，也许是因为忙，但也绝对能说明情况了。

所以刘长玄的善意让陆航多多少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是刘长玄的好意陆航却是全都收下，虽然不是很踏实，因为他自己最多也就只有三年的命了，却也不怕别人惦念什么。

而陆航却是相信章南天的，不知为什么？就是从心底里相信，便是他说话，他便一定会做到，不需他承诺什么，你便相信，这很玄妙。

刘长玄教陆航打拳，并不像陆航想的一样，刚开始便蹲马步或者练拳架子。刘长玄先问陆航“你要出拳，这一拳出去是要干什么？”

陆航回道“就是把拳挥出去啊！”

刘长玄却摇了摇头说道“练拳先练心，无心空练百年，有心一拳致命！其实练武是最需要脑子的事情，练武之人可分三等，最下面的就是只炼体不练气，你看街上那些耍把式的，浑身肌肉健硕，看上去很是孔武有力，但是那种人只是看着吓人，一拳下去避过要害最多把人打伤，养两天就好了，其实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而中等的武人，是即炼体又练气，气游全身，以气御体，这样才算是摸到武道的边了，这种人的武力更是第一种的几倍，若是他用尽全力一拳，那就不是普通人能招架的了，便是身着重甲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武学之中最上层的便是气体之上更要修心，心若不动便如静湖，心念一动如万雷齐发，那才是心念全在手中，近身咫尺，人尽敌国！我们道教中有精气神一说，其实和这体气心有一曲同工之秒！”

陆航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但是又不是很清晰，很有些茫然无措。

刘长玄笑了笑，也没强求又举了一个例子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含怒伤人，前些天平江府有个书生，平常是一个人很文弱的人，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有一天被泼皮欺到家里来，他不堪家人受辱，含怒出手却连杀数人！一时惊动州府，那你可知这样一个文弱的人从那里来的力气杀了那么多人？”

听到这里陆航心里又明了几分，刘长玄却不让陆航多想了，开始教陆航练拳。

“练拳就一定要把架子搭好，架子稳拳脚狠，说的就是出拳的时候身体应该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怎样的状态才能让你出拳更加有利，腿放在那里便于攻守，身子应该处于怎样的状态，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你全部的力量……”

刘长玄给陆航讲拳，并没有像一般老师傅那样，弄的云山雾罩，全凭徒弟自己的悟性。而是开始就高屋建瓴，然后深入浅出，将练拳、拳法和对敌的相同与不同讲的明明白白，要如何练？练到什么程度更是说的清清楚楚！这让陆航感觉到刘长玄却是真心实意的在教自己的拳法，所以陆听的更是认真几分。陆航以前世自己的知识为基础不时提出自己的疑惑或者看法，两个人有来有往倒不像是师傅再教徒弟，更像是两个同辈人在互相讨教。

最后刘长玄并教了陆航六个小架子，和四个大架子，然后让陆航慢慢练习，这个十个架子看似普普通通，练起来却是千难万难，陆航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这么不听使唤，就这十个架子能够站对就耗费了陆航无数的心思，不是手高了，就是腿低了，更不要提架子之间的互相转换了，于是他只能一个架子一个架子的站，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手舞足蹈，很是烦乱。

这样都还好，但是院子里还有一个不时过来捣乱的翠儿，真是让陆航头大如牛。

但是翠儿是不自知的，她只是歪着头用很茫然的眼光看着自家少爷。

“少爷这样的你好像我家的大鹅啊！你会鹅叫吗？我教你吧！”

“少爷你的头扭来扭去的，会不会疼？”

“少爷你好笨哦，这都不会？不过我可能也做不好，不然我娘就不会骂我手脚白长了！”

陆航很想生气，但是看到翠儿天真而又认真的脸庞，陆航的气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的，有的时候陆航觉得这样也很好，全当练心了吧！在翠儿这样的心灵打击下，自己要是还能练好拳，那么自己的拳法一定会很强大！

陆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刘长玄也不是一直让陆航练拳，用刘长玄的话就叫做虚不受补，陆航的气海被恶人僧点破，便如一艘在怒海里的行船，可以航行，但是如果航行的太快了那么离沉船也就不远了，所以要走，但要讲火候。

所以一天之中刘长玄总喜欢让陆航出去走走，看看府里看看江城。用刘长玄的话说便是看到一些便得一些，陆航总是怀疑这话不是什么好话，就如前世医生嘱咐将死的病人，想吃点什么便吃点什么吧！

但是陆航还是愿意出去走走的，可能是因为之前被关的太久了，也可能是因为外面的世界确实鲜活，但是打死陆航都不会承认其实他就是怕如果现在不看以后便没机会了。陆航不想现在就变成一个等死的人。

想到死总是让人很难有好的心情，但是现在陆府最多的便是死人，那夜之后便说府里十不存五也不为过。陆航总是能在陆府的角落看到有烧纸钱的，府里也没有禁绝，只是几处大的院子是不允许的，其它的地方只要不是想把房子点了，府里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在这个时代最大的除了皇帝可能就是死人了，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人心，陆府在那夜的祸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陆航还是能从活着的人口中听到一些的，加上刘长玄的讳莫如深，诸人的闭口不谈，陆航怎么会不明白这里藏着玄机？再将整件事情复盘，通过一点一点的推断，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推理出个大概对陆航并不是什么难事，而最难的是那些活着的人，不敢想又不敢怨，这也许是最难受的！陆府也许便是怕把活着的人看的太死，这些活着的人心中会养出一只魔鬼，这个魔鬼随时可能扑向陆家的每一个人，现在路无忌不怕但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不怕吗？所以让他们祭奠死者也许会给这些活着的人留些念想，想着死了以后便能好了，这是多么可悲！在没有希望中活着却只能寄希望于死后或者来生，可是来生谁又能够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特别是那些死了男人的女人，死了父母的孩子，便是陆府承诺会养活他们，但是鲜活的生命一条，就只换一顿饱饭？

这样的事情让陆航非常难受，便像众人如纸人一般被某几个人捏在手里，随意安放，生死接在别人的操纵之下，陆航觉得这样很可怕，陆航更觉得这样是不应该的，人应该自由，至少生死！

而陆航觉得自己更是可笑，操纵棋盘的高手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却成了一颗诱饵，这叫什么？陆航想了半天却只能用躺枪两个字来形容。

躺枪还真是贴切啊！但那又能如何呢，别人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是陆航却是飞来横祸，无力反抗。所以陆航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在明白中装糊涂，或者在糊涂中掺杂着些许明白，那种更好受陆航也分不清楚，但是也只能这样。

陆航便又像往常一样，在陆府里闲逛，等过了东跨院便来到府里的小花园，这时他看到有趣的一幕，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就蹲在池塘旁，怀里捧了一个很大的铜盆，铜盆里都是馒头。大和尚的旁边坐着个眉清目秀，面如飞虹的小和尚。两个和尚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都蹲在那里，齐齐的大口吃馒头，让陆航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喜庆。而这些天陆航缺少的可能就是喜庆这两个字。

陆航走了过去，想和两个和尚搭一下话，沾点喜气。

却不知道刚走过去小和尚便抬起了头，用他清澈的目光看着陆航的双眼，是那种能直射心底的目光。

然后全无征兆，小和尚哭了，眼里如断线的珠帘，就从小和尚眼中留了出来。

陆航愣住了，并不是因为哭泣的小和尚，而是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此时的他并不是单纯的他，陆航也说不明白，总之那种感觉好像是九天之上或者九幽之下，很多个小和尚都在注视着自己，自己也在不同的时空或者地点注视着这个小和尚。然后只是一瞬间时空变换，又回到了这里，刚才的感觉一闪而逝，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很痛吧？”小和尚却先开口问道。

陆航不知为什么小和尚会知道自己现在的感受，想说不痛，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便只好回道“很痛，每时每刻！”

“会死的，害怕吗？”小和尚又问道。

“怕！”陆航诚实的点了点头。

小和尚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我佛如来曰众生平等，生是来处，死是归路，或早或晚不应恐怖，施主应归！”

陆航听的迷惑，特别是应归两个字，心里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陆航想到嘴里便很自然的说了出来“佛看众生平等，那佛看我呢？”

小和尚却笑了起来，他伸出一个手指“真一，佛由心生，施主自知！”

似乎话已说尽，小和尚并没有再动，陆航却好像回魂一般，摇了摇头，脑袋里奇怪的念头全都不见了，看着呈欢喜像的小和尚，却已经没有再搭话的想法，便转身往回走。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转过身，小和尚却又伸出了第二个手指，嘴边轻念“不二，诸法皆空，空而生神，万物皆由此来！”小和尚语闭，陆航正好跨出九步。

九乃极数，小和尚闭口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