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下无敌老书生

方奇三人纵马狂奔，来到了两军阵前，双方队伍，隔着两箭之地，遥相对望。

方奇举目望去，对面的三大帮会联军，列阵齐整，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好不威风------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三大帮会方阵之前，一字排开了多达三百多个大箱子，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火攻利器“一窝蜂”，在朝廷对付北胡的战争和江湖帮会的争斗当中都曾经被使用过，但一下子能摆开这许多，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位沙场宿将，居然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每一个大箱子里面，就是二百多支火箭，三百多个大箱子，就等于藏着多达六七万支火箭，如果等到官军发动冲锋的时候一同点燃的话，那么进攻的官军伤亡会有多惨，也就可想而知了。

除了这么多的一窝蜂，此时三大帮会帮众手中，火铳，快弩，强弓，长枪，长戟，应有尽有------不客气的说，他们手里的家伙，比对面的官军，还要先进得多。原因却也简单，官军装备的更新速度很慢，因为他们的装备费用，多半都被将官们贪污了，即便是已经从上面发下来的武器装备，好多居然已经被当官儿的倒卖了-----现在三大帮会手中的一些武器，就来自于官军自己，这才真叫做自作自受呢。

方奇三人这才明白，三大帮会早已经鸟枪换炮，跟他们印象当中传统的江湖帮会的杂牌风格根本就不一样（这些帮会有的是钱，原来最穷的一山阁，现在也依靠海上走私贸易，迅速的富裕起来，更不用说八面钻营的金鳞盟，坐据江南繁华之处的三江会，经营各种黑道买卖肆意妄为的四合帮了），如果真要交起手来的话，官军未必就能占据绝对优势------更为糟糕的是，为了赶速度，他们三支队伍，都没有携带火炮，失去了这张王牌，他们就只能依靠人数上的优势来取得胜利了------好在他们有两万五千多人，而对面的三大帮会，不过一万余人，方奇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了自己的升官之路，哪怕三支官军伤亡何等惨重，也在所不惜，就算是用人来垫，也要把对方埋在此地。

不过在他放手杀戮之前，他需要解决一个拦路的老虎------便是那位“退而不休”徐青天徐老大人。

一辆朴素的马车，此时正安静的停在两大方阵之间，马车上挂着一杆小旗，上面写着一行字“少师徐某”，只有四个字而已，却是足以震动天下的名字------普天之下，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没有人敢于藐视这四个字的主人，这是一个注定名垂青史的人物。

一个车夫，两名小厮，还有一个瘸腿的老家人，站在马车前面，那瘸腿老人手捧一柄长剑，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此人正是我们的老朋友老常，远离了京城之后，在乡下安静的生活，看来他的心情很是不错，身体胖了不少-------却不知道他的武功，最近有没有加以苦练-------尽管已经退居乡下，但还有好多时候，还是要用到武功的------比如今天这样。

方奇纵马飞驰，身后跟着十来个心腹亲兵，来到马车之前，滚鞍落马，单膝下跪，朗声说道：“洛阳府总兵，末将方奇，拜见少师徐老大人！！”

老常面无表情，慢慢拉开了马车的布帘，久违的徐谦老大人威严的脸终于出现了，他看着方奇，微笑道：“方将军请起，老夫今日前来打扰，失礼之处，还请谅解。”

“老大人客气了，您有什么训示，就请明言，末将等恭听教诲。”方奇躬身，微笑道。

“方将军，老夫现在想知道，你们今日，帅军前来此地，目的何在？”徐谦的脸上，此时不再有微笑，而是非常严肃的说道。

“老大人，末将等奉高公公手令，前来剿灭各大黑帮帮众。”方奇知道瞒不了徐谦，而且按照朝廷的规矩，他也必须如实向徐谦报告------这位老人虽然退居乡里，却还是少师，是本朝开国以来，首位活着晋封这个职务的人，理论上讲，如此大事，必须知会他的。

“方将军，请恕老夫年高昏聩，您刚才说的话，老夫一个字都听不懂。”徐谦慢慢说道。

“老大人谦虚了，您在朝廷四十余年，朝廷的各项规矩，几乎都是您亲手……”方奇心中烦躁，大战在即，自己却在这里跟一个老糊涂较劲------却也不能不给他面子，谁都知道，这老头子，跟皇太后很有交情，如果自己对他无礼的话，他只要一封书信，就能让皇太后要了自己的命------到时候，高国忠和太上皇，怕是一个屁都不会放的-------自己充其量只是他们除掉江湖帮会的工具而已。

“规矩？！”徐谦扳起脸来，看着方奇，冷笑道：“老夫不知道，现在朝廷规矩，还值几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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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人，您何出此言？！”方奇大惊失色，他知道，这老头是要向自己发飙了。

“哼，方将军，你刚才对老夫说‘末将等奉高公公手令，前来剿灭各大黑帮帮众’，这是你的原话，对吗？！”徐谦冷若冰霜，慢慢说道，他的记忆力就如抽屉一般，方奇这短短的一句话，自然是不会记错的。

“是的，老大人，末将……”方奇争辩道。

“你敢认，便是一条好汉。”徐谦冷笑道：“方将军，敢问你此次行动，兵部兵符文书何在？！”

“这……老大人，事态紧急，凡事从权，末将等虽没有兵部文书兵符，却有后宫总管高公公的手令在此！！！”方奇刚开始，还是勉强辩解，说到后来，想到自己有高国忠在后面撑腰，自己又何必怕这个被赶出朝廷回家居住的老头子，底气上来，声调陡然升高，他手中摇晃着高国忠的手令，好不威风的样子。

“这正是老夫，接下来要说的，”徐谦冷笑道：“你们三人，没有兵部文书兵符，仅仅凭借着什么高公公的一封书信，就敢调动朝廷兵马吗？！”

“是手令，老大人，不是书信，是高公公的手令。”方奇胆子倒真是不小，他居然敢挑徐谦的“错”--------他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字，叫做“死”字吗？！

“高公公？啊，老夫想起来了，就是太上皇身边，高国忠那个奴才嘛！！”徐谦大笑，道：“老夫不知道，他有什么权力，能够调动朝廷兵马？！”

方奇愣住了，高国忠的确没有权力调动朝廷兵马，这在法律上的确如此，可是，现在这个年头，谁还寻章摘句，事事依照法律？！而且，手令是高国忠发的，可是却绝对不是高国忠自己的意思------至于是谁的意思，是个人都明白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武将，文官，一见到高国忠的手令，立刻行动，绝不犹豫半分的原因。

没有一个人计较这些手令的权威，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个，而且是最厉害的一个。

“老大人，按照道理，高公公的确是没有权力这样做的，可是，您也知道，高公公肯定不是自己的意思，他是在替……”方奇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向徐谦表明自己的意思，又故意点到为止，不肯说出那个名字------一个徐谦本来就懂的意思，一个徐谦本来就知道的名字。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徐谦明明知道，却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这就麻烦了。

徐谦冷笑，道：“方将军，你也不用遮遮掩掩，欲言又止，你说高国忠没有权力调动人马，却又说这些手令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他是替------替谁？！究竟是替谁？！你把话讲清楚些！！！”

“老大人，这，这，事关大局，末将实在不能明言……”方奇尴尬无比，搓着自己的双手，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话来。

“你如果不能明言，那便是没有这个人。”徐谦冷笑，忽然大声说道：“方奇，你和后宫总管太监互相勾结，私自调动朝廷人马，屠杀良民，按照国家法律，类同谋反------你可知罪？！”

“哈……”方奇能够被高国忠托付大事，自然不是酒囊饭袋，现在被徐谦逼急了，扣上这样大一个帽子，也就顾不得许多了，他居然大笑起来------敢如此对待徐谦的，他还是第一个。

他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徐老大人，据末将所知，你已经退休在家，朝廷是非，恐怕不是你能干预的；而且本朝早有明律，文官不得干涉军队事务------徐老大人，请恕末将无礼，您刚才的说话，已经越权了，末将所为，合法与否，实在非大人所能言，所能管的-------来人，立刻护送徐老大人回府，末将等改日登门拜访，自当谢罪！！！”

“是！”身后八个亲兵，一声答应，就要去拉那马车的缰绳。

“大胆！！”却见老常一声怒喝，猛然而动，手中连环掌如影随形，众亲兵一片惨叫之声，前面六个，已经被打倒在地，个个口吐鲜血，有几个已经被老常拍折了肋骨！！

后面两个，猛然拔出了腰间佩刀，舞动生风，向老常凶猛的扑过来，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实战经验极为丰富，绝不亚于各大帮会里面的江湖老手。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老常，老常手中的长剑，已经出手！！

两声惨叫！！

一个亲兵的脑袋，如同皮球一般，飞出很远，双目圆瞪，他仿佛不敢相信，世上有人能够出手如此狠毒，如此迅猛------他脖子里的鲜血，几乎向上猛然喷出了一丈高；

而另一个亲兵，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被老常砍飞了脑袋------却只是半个脑袋，他的半个脑袋，还长在脖子上，他的舌头，还在张大的嘴巴里面拼命的跳动，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声音；而他的半个大脑，正在冒着热气，红的，白的，咕咕跳动------就像一小锅沸腾的豆腐脑。

如果读者认为，如此心狠手毒干净利索的杀死两个亲兵，就是老常的“正常水平”的话，那么你显然低估了老常的能力-------他的武功，不是为了对付这样的亲兵准备的-------他手中的长剑，已经逼住了方奇的咽喉！！！

方奇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剑柄，却根本没有机会拔出剑来-------如果让他能够拔出剑来的话，那么老常，一定会羞愧自杀的。

“老常，你回到乡下就没有好好练功，人也胖了，出手，也慢了。”徐谦微笑道，对地上的鲜血和尸体不屑一顾------对于他这个见惯了尸山血海，曾经力挽狂澜，再造乾坤的大人物来说，这只不过是“小场面”而已。

“这都怪您，您饭菜里面的肉，都让我吃了，能不胖吗。”老常微笑道，根本看也不看他的“俘虏”方奇将军。

方奇忽然冷笑道：“徐老大人，你纵容家人杀害朝廷官兵，劫持朝廷命官，意欲何为？！”

“方将军，你说的话，老夫还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徐谦冷笑道：“你刚才给老付讲了很多规矩，老夫现在也给你讲讲规矩：第一，老夫虽然退休在家，却是朝廷的少师，属于朝廷正一品‘三老三孤’之列，太祖祖制，三老三孤，超文超武，所以老夫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军队事务，老夫可以过问；第二，你一个小小的洛阳镇总兵，竟敢派亲兵移动老夫的坐车，以下犯上，目无尊长，老常打倒你的亲兵，便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哼，那你又怎么解释，他连杀两人这件事情？！”方奇到了现在，根本不在乎徐谦的鼎鼎大名了，他果然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硬骨头：“难道徐老大人名列‘三老三孤’，便有了太上皇和皇帝才有的生杀予夺的大权吗？！”

“‘三老三孤’，当然没有这样判人生死的大权。”徐谦冷笑道：“可是老常手里的那柄剑，却有这样的权力------这是皇太后赐予老夫的尚方宝剑，对于不法之徒，先斩后奏------你的亲兵敢跟老夫动刀，便是该死！！！”

“方将军，现在你也一样，你如果敢拔剑出来，我也会砍下你的脑袋！！！”老常看着方奇，如同翼德再生，威震群雄！！！

方奇的手颤抖着，忽然想了想，终于将手，离开了腰间宝剑的剑柄。

方奇看着徐谦，声音颤抖，慢慢说道：“徐老大人，末将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如此袒护这帮江湖草寇？！甚至不惜为了他们，赔上自己的一世英名吗？！”

“你错了，他们不是江湖草寇。”徐谦大笑道：“老夫如果不帮助他们，才会赔上我的一世英名！！！”

“我，我，我不懂……”方奇的眼神发直，喃喃自语道。

“你的确不懂。”徐谦大笑道：“但行军布阵，你也不懂吗？！”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方奇此时，已经在这个厉害无比的老头子面前彻底认输，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徐谦面前，根本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

“你看看你的大军身后，就什么都明白了。”徐谦冷笑，鄙夷不屑------如此庸才，却被高国忠委以大任，简直就是笑话。

方奇回过头去，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的大军背后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出现了多达一万五千人左右的人马，大军丛中，飘扬着两杆大旗：“忠义金鳞盟”“河南铁剑帮”！！！！

方奇的脸，瞬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