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湮灭
红俏差异地抬头:“你是谁?你认识我么?”
映裟城主一步步朝亭子走来,祁水的精兵竟无一人出来阻拦。他走上去执住红俏的手,从怀里掏出一罐小瓷瓶,将里头的药粉洒在红俏的手腕上,然后扯了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他动作轻柔,口中也没闲着:“十二年前,便是我背你从这里出去的。那时你还小,不记得了也寻常。”
红俏有些愣愣地看着她:“那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
映裟城主回答道:“十二年前,我是灵塑太子,你是侯家独女。父皇一路退守至此,知自己命不久矣,便在此修了这容身之所。父皇死后,其他人死的死,逃的逃,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如常,我第一次听到别人用这么平缓的陈述句来陈述自己如此的身世飘零,况且还是一大帮子人跑到他家的皇陵里面为所欲为的时候。
一直未开口的纳尔真开口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映裟城主居然是灵塑的后人。”
“我是。”映裟城主平静地将散落一地的枯骨一一拾起,恭恭敬敬地堆放在石墩上,“你若要开启皇陵,自不必费这么多的功夫,我可以带你去,这些无辜的人就暂且放过了吧。父皇不过是想死后与清泉流花作伴,只是不想此等心愿还是落空了。”
我不由地“啊”了一声,那个坐在石墩上对着棋局思索的人,那个青衫白靴一方棺木都没入殓的人,居然是堂堂灵塑的皇帝?这开什么玩笑,古代不是最崇尚入土为安的么?怎么堂堂一朝天子就这样暴尸荒野?
“我为何要相信你?”纳尔真问道。
“因为你信,或者不信我,都是没区别的,这玄宫之中,根本就没有你要的东西。”
“不可能!你父皇从皇宫携走了一半多的珍宝,怎么可能会没有我要的东西,你休想骗我!”纳尔真怒目而视。
映裟城主用悲悯的眼神看着他,缓缓道:“君上只是知晓我父皇当年从宫中携走的财物,就不曾想过他带走的忠臣么?余城也好,凌空山庄和洛家也罢,那么大的基业,又是从哪里来的钱财起家的呢?所谓忠臣,也不过剩下侯家而已,抵死相随,最后也不过是剩下独女活着出来而已。”他看了看红俏,眼神温柔似海,“世事荒唐,原本就洗劫了一空的财物,偏偏还要生出个财富万千的玄宫。居然还将开启玄宫的钥匙和残图代代相传,真是可笑。”
纳尔真眼疾手快地拉过红俏,一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别废话,给我把玄宫打开。”
映裟城主叹了一口气,找旁边的人借了刀子,在手上一割,看着自己的血往下流。
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个幽幽的女音:“你何苦跟他说那么多,他自以为是绑了止崎城小城主,又自负500精兵入得大夏版图,他当真以为大夏国的皇帝和止崎城上下就不知道么?”
一个女子款款走来,阳光明媚,她的脸确实模糊的,她身后跟着的季时渊和穆青华等人也是模糊的,我不由朝她走去,带着哭腔呼唤她:“青鱼……”
她双目含笑,定定地看着我,对我张开双臂:“竹子,好久不见。”
四周一切变得寂静,唯有她这句话是清晰的,我的眼泪流得更畅快了,几乎要朝她奔去。只是几乎而已,书流云一把拽住我,笑得一脸奸诈:“故人相聚,还真是感人,不过小竹子,这边的事情还没完呢。”
我去你的小竹子,谁和你这么熟?我恶狠狠地看着书流云,但是她不为所动。
于此同时,石桌几声沉闷的响动之后,棋盘下陷,接着一个莲花形状的石雕盘旋而上,最后静止不动了。
映裟城主给自己上了药,单手包扎了,拦住要用最后一把钥匙去开启莲花石雕上石锁的洛家家主道:“底下正是玄宫没错,只是玄宫该埋的东西一样没有,且玄宫底下机关凶险,你们未必能活着上来。我有言在先,还望君上就此放过这些无辜的人吧。”
纳尔真冷笑一番:“城主应该不晓得吧,当年的侯家能布置的机关,现在的洛家一样能解开。”
映裟城主也笑了笑:“只怕洛家还没来得急解开,这里就已经是汪洋大海了。我言及至此,还望君上依言,放过这些无辜的人。”
纳尔真未作答,良久,只见他一抬手,洛家家主手中的钥匙不偏不倚地嵌进莲花石雕的中心,不多时,石桌节节下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纳尔真欣喜若狂,摔着书流云等人就要入内。
就在那一瞬间,青鱼和季时渊飞身过来,一前一后拽过我和蓝轩和,与拉起红俏的映裟城主,一起往来时的路奔波而去。
脚下轰隆隆作响,踩着的地板激烈下陷,近在咫尺的瀑布山突然坍塌,一大堵水墙错身砸来,我们若是再迟一步,这堵水就不偏不倚砸在我们身上了!
我惊魂甫定,青鱼拉着我快速撤离。
双脚踏在往生湖已经被填平的土地上,看着映裟城主将红俏交给前来迎接她的止崎城的人,我瘫坐在地上,感受着脚下轰轰作响的震动,半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吓死我了!”
青鱼给了我一个白眼:“你也知道吓死你了,那你还来趟这浑水,你还嫌死的次数不够多么?”
我哇哇哭了出来:“我多怕死一个人啊,青鱼你都不管我……”
青鱼无可奈何:“我要是不管你,你早就死了你知道么?”
我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是你把我推下湖的。”
青鱼理直气壮:“我是故意的。”
好吧,虽然她这么说,虽然一开始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是我一点都恨不起她来。于是继续嚎啕:“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你穿过来怎么不来找我?”
青鱼回答的却是另一个问题:“竹子,你知道么?当时我推你下湖,我只是不想再让你受到伤害了,我只是害怕,我要死了,我死了谁来保护你?后来我不来找你,我只是不愿跟前世一样,给你太多的保护和安慰,等只有你自己的时候,你承受不来。”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眉宇间有忧愁,像是化不开的浓雾,前世的时候我总觉得青鱼是无所不能的神,我受委屈了我受欺负了,青鱼都会保护我都会帮我讨回来的,她是坚不可摧的堡垒。但是我现在看到的她,我看到了她的忧愁看到了她的脆弱,虽然她刚刚把我从险境中救出来,但是我依然觉得,但我却感受到了她的脆弱。
这是我以前一直没有看到的青鱼。
我站起来,轻轻地拥住了她。
天色已晚,我脑袋枕在青鱼肩上,看着被映裟城主喂了一颗药后幽幽转醒的蓝轩和。
天地苍茫,我突生感概:穿越,原来我也可以有这么完美的结局。
又是一年秋天。
升平130年,大夏国君夏瑜不名失踪,祁水趁机举兵南下,耗费一年时间攻破大夏都城,至此大夏王朝彻底落幕。
祁水和大夏的新君王在此登基,改国号为建宁,始此为宁康一年。
这些都跟我没关系。
一些久远的名字就像前世的倒影一样模糊不清,别人不提,我不提,渐渐也就记不起来了。
值得宽慰的是,轩辕镖局自打与止崎城签立了人才交流计划,走镖就鲜有失手,名气也越来越大起来。而鱼竹酒楼,渐渐在止崎城、余城和映裟城开了分店,身为幕后老板的我每个月都要奔波劳累去各个分店摆堂说书,虽说劳累时劳累了些,但是每天晚上捧着钞票数钱的时候,眉眼都笑得花枝乱颤的。
蓝轩和每每看到我这副模样,都要无可奈何地摇头,然后乖乖地碰上他那份钱财供我继续眉开眼笑。
这时候的蓝轩和,总是帅得一塌糊涂。
我捏着手中大红色的请柬,突然不笑了:“凌霄花。”
蓝轩和此时正在替我看账本,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我来这里的时候是升平127年,现在升平131年都过去了,我都从20岁的老姑娘长到24岁的老姑娘了,我能不惆怅么?于是只好含蓄地说:“下个月红俏都要出嫁了。”她出嫁时没什么,每次我去止崎城巡店说书,都会被她取笑
蓝轩和将头埋回去,“恩”了一声。
我都快哭了:“红俏才20岁不到,娶她的潘韬也才20岁不到!”我表达得这么不含蓄,你快点懂我的意思啊,快点快点懂我的意思啊!
但是可恶的蓝轩和又是一声“恩”。
我豁出去了,三两步奔过去,挂到蓝轩和身上,撒娇道:“凌霄花你娶我吧,我的嫁妆都存够了,你娶了我我们就去结婚旅行吧。”
蓝轩和面上腾地红了,然后他结结巴巴扭扭捏捏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撇撇嘴,只好实行B计划,一把将他拉过来,扯在怀里,抬起他的下巴,轻佻地说:“小娘子长得这般俊俏,不如就跟了我吧,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
蓝轩和一个踉跄,差点从我怀里跌了出来。
诶诶,我无言地看着天花板,这么羞涩,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