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背叛与信任

玲珑镇没有黑夜，跳跃的火光把玲珑镇的天空灼烧得通亮，白昼不熄。镇上住着的些过每天都是些过单纯寻常日子的寻常老百姓，单纯地打铁、娶妻生子，然后他们的后代重复着同样单纯寻常的日子，一眼看去不像绝世好剑旷世奇刀尽出自这样寻常的小镇，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十剑一玲珑，意思就是玲珑镇的一把普通的剑，比得上江湖上的十把名剑。所以一开始武林中有两个终极奋斗目标：打一把玲珑镇的称手的兵器，博止崎城一个名声。自从有了玄宫的传闻后，自然玄宫宝藏也成了终极奋斗目标之一。这些常识已经不再需要别人给我普及了，有人说人是适应性最强的生物，我现在就是这样，在知道不能回去时候，慢慢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事实，慢慢让自己融进这个世界去。

我把各种长刀短剑飞镖往自己身上一个劲武装，然后得意地问戚淮西：“怎么样，我这个装扮像武林高手么？”

被我硬拖来给我的兵器买单的戚淮西心不在焉地敷衍我：“比较像个卖兵器的。”

边上卖兵器的小姑娘笑了，我囧了。

“那你打算给我买哪样？”我摆出一个讨好的笑。

“你要买这些做什么？”戚淮西挑眉。

“废话，我是要去英雄救美的，没有兵器会死得比较快的 ”

戚淮西不吃我这套：“那干嘛要我掏钱给你买？”

我大窘：“因为我没钱……”

戚淮西轻蔑地哼了一声，若是在以前，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哼回去，然后傲气十足地走掉。但是现在，身无分文寸步难行的现在，我只能死乞白赖将厚脸皮进行到底：“你救了我这个麻烦，你不给我买谁给我买？”跟我这个没身份证没户口本的黑户来说，戚淮西在这个世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这是将怀里的一个令牌朝路边的一个钱庄里亮了亮，就有人一脸诚惶诚恐地捧上白花花的银子。唔，才多久没见，我这个黑户名誉上已经挂掉了，戚淮西这厮却混得这么有头有脸，简直是太伤人了。

戚淮西哼了一声，她将脑袋别朝一边，置我的可怜兮兮的哀求于不顾。

突然她抛出一锭闪亮亮的银子给老板，将我的选好的一大包零七零八的暗器明器一卷，拉着我就朝我们留宿的客栈跑去。

我还正疑惑这丫头怎么突然转性买单买得这么干脆利落，就听到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早知道洛家就没什么好人！”

我马上乐了：“洛家怎么没好人了？你怎么连自己也骂进去？安啦，你给我买单你就是大大的好人！”

戚淮西回头瞪了我一眼：“你家美人就快没命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啊？”

“你不是说只要不凑集开启玄宫的所有东西，蓝轩和就不会有生命之忧么？你到底有开启玄宫的什么？不是在一个完全安全的地方么？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马上从洛家人的好坏上回魂，迫切地问。

戚淮西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刚进客栈的一个人指给我看。

嗯，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是洛家家主，是我舅舅。我手上有玄宫的残图之一，以前一直在我手上，后来我托舅舅保管了。”戚淮西解释道。

“那东西不是纹在你背上？”残图那种东西我多多少少从蓝轩和那里听到过，残图附在背上，靠吸取纹身者的鲜血维持鲜活，一旦依附者死去，纹身就会暗淡。所以蓝轩和的脸色总是看起来要苍白一些。

戚淮西冷笑一声：“那纹身不是认主，认的是玄宫守护者血脉，我娘亲才是被定为纹有残图的后人，我娘远嫁戚家，临死前整块后背被戚家活剥下来，一直用我的血养着。我的血用得，洛家人的血怎么用不得？他曾允诺我替我守护它，现在背着我匆匆送出残图，定然是凑集了开启玄宫所有的媒介了。”

我听了身上一阵阵发寒，一开始我只知道戚淮西是被亲生哥哥为换一只馒头卖了，当时觉得她的哥哥太没人性，现在想来，洛家也不比戚家好多少。

我很疑惑：“那洛家家主怎么会在这里？”

戚淮西冷笑一声：“你认为，除了去祁水，他还会去哪里？”

我大惊：“洛家不是朝廷的人么？怎么会与祁水有什么瓜葛？”

“想知道？”戚淮西挑眉看我。

……这不是废话么？

“知道得太多，会死得很快的。”洛淮西这么回答我。她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高高地俯视着我，“快走吧，赶在姓洛的前面，不然你的人我的事什么都晚了。”

我想了想：“不用放把火烧了姓洛的住的客栈或者是给他的茶水饭菜里面下点蒙汗药之类的么？”

戚淮西：“好打草惊蛇催他早点上路？你最好不要低估了这个家主的武功和智商。”

我无语，默默地翻身上马。我一直觉得映裟城的和尚城主已经是个谜了，却不曾想我其实根本没有看明白我身边的人。之前也是，现在也是，她好像比我更迫切地想要到达祁水。

“你到祁水，究竟是什么目的？”我抗不过内心的好奇。

戚淮西抿着唇，两眼迸发出骇人的恨意：“我要杀一个人。”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戚淮西看了我一眼，很是鄙视：“我又不是为了杀你，你躲什么？”

“哪里是躲，是脚滑了那么一下。对了，要不分享一下你要去杀谁，说不准我还可以帮个忙那什么的，呵呵。”话虽如此，阿弥陀佛，杀人这种挑战魄力和生命力的事情，这种话还是听听就算了，杀人千万别算我一个。

戚淮西也笑了：“告诉你，难免我不会杀了你，呵呵。”

我赶紧摆出一幅严肃的表情：“我说笑的……”

戚淮西冷哼一声：“告诉你也无妨，我要杀的是祁水最有权势的人。”

我原本打算堵住耳朵，高喊我什么都没听见，一听这话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愤怒地说：“你知不知道祁水最有权势的是谁？你知不知道你会死啊？你戚淮西的脑子呢？你跟他有什么过不去的结你要去杀他？”想到那个人，曾经我只是以为他是个温柔的痴情男子，所以才会被那温柔里的刀锋伤得措手不及，那一场滔天的大火将我多余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幼稚和无知烧得干干净净，所以我现在胆小，所以我现在才会这么惜命。纳尔真我惹不起，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我盯着戚淮西的眼睛，恶狠狠地交代：“你不准去！听见没有？”

戚淮西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冷笑出声：“不去？你不过是我的俘虏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就算没资格，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让你去白白送死！”我红了眼睛。

戚淮西也红了眼睛：“就算送死我也要去！我戚淮西岂能是贪生怕死的人？若不是那个人，戚淮西早死了！若不是那个人，自私冷漠的洛家又有什么可待的？被利用又怎么样？痛又怎么样？被轻视又怎么样？我要变得强大，变得强大得能保护她。可纳尔真那个混蛋！他毁掉了她！毁掉了她的眼睛、毁掉了她的声音，最后连这样的她也容不得，我怎么能不恨？我一定要杀了他！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戚淮西的眼泪无声簌簌地往下掉，我的心在重重的震惊之后变成难以言喻的心疼，这猝不及防的心疼让我险些无法站立，这样的情绪是我从未有过的，甚至对青鱼也没有，青鱼一直在我心中是无所不能的存在，青鱼是什么人？青鱼才不需要任何的怜悯与心疼。而我面对的戚淮西，一个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听到我在祁水的遭遇的孤单倔强的戚淮西，我只想抱着她，与她一起狠狠地哭一顿，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和疼痛愤怒一一说来。但是，现在的玉容不能，现在的玉容已经不能若无其事地对别人说，我很好，我没事。

我走过去，将她揽过来靠在我的肩膀上，用含糊着干沙的嗓音安慰她：“我知道的……”

洛淮西靠在我肩膀上，手脚并用在我身上踢打，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顺着她说：“好好好，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吸了口气，打算说一个谎话，“但是我知道，纳尔真毁不了她的眼睛，也毁不了她的声音，更毁不了她的命，她命硬得跟小强似的，难能那么容易就死掉？”

“你知道什么啊？”戚淮西抬头瞪我，然后蒙蒙的泪眼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是说，她还活着？”

我点了点头：“活着。”

戚淮西摇头：“这不可能的，你在骗我！”

做戏要做全套的，这句话果然不是说了玩玩的，洛淮西眼中的惊疑越来越重，她后退几步，毫不犹豫地抽出寒光闪闪的剑来，眼看就要朝我的要害招呼过来，我急忙喊了一句：“要不是她，我当初也早死了。”

于是，接下来是一个机智勇敢的王妃装瞎做哑忍辱负重骗过祁水皇室一堆堆然后从重重戒备的皇宫成功逃脱，最后还在掩人耳目的大火里顺手救走一个不起眼的小厮的故事。拜在鱼竹酒楼那段说书先生的丰富经验所赐，我现在讲起故事来眉飞色舞一套一套的。估计要是给一白雪公主和葫芦娃我也能把他们掰到一起去。

戚淮西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她收起眼泪，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她是不是还活着我心里有数了，不过，你绝对不会是她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厮。说，你到底是谁？为何你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大夏皇宫还一眼就认出我来？”

我学着她：“想知道？知道太多可是会死太早的。”

戚淮西咻地将剑朝我喉咙挥来：“别废话！玉容，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把脸上的面具扒下来？”她一手执剑，一手毫不留情地在我脸上左拉右扯，原本一脸的笃定变得越来越不确定，“咦，怎么撕不下来？”

话音刚落，她就沉沉地倒了下去。

我捏着鼻子无限感叹，蒙汗药果然是居家必备良药啊，再让她这么拉扯下去，我还怎么去祁水还怎么带回我的凌霄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