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亚当之祸>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命脉
第一百四十六章 命脉
一场好的作战是前线与后勤共同作业,配合中枢的整合达到合乎成效的行动,因为团体并不像人一般能够同时决定手脚要如何使用,基本上来说只要不互相绊住就已经算是合格的团体作战。
而随着作战规模逐渐增加,后勤也不断被提出来,因为其极为重要。传统小规模作战中,大约以百人为界线,百人还勉强能在战场中自给自足,不必依赖补给部队供给包含食粮、器具等生活必需品。可当规模增加到千人甚至万人以上时,这样的方式再也行不通,否则人类也不必将经济文明从游猎往畜牧与农业发展。
因此,几乎可以确定一个基本原则,也就是越大规模作战后勤便越是重要。不管补给线或是补给点的作战手法旨在将有限的物资刚好供应到需要的人手上,既不多也不少就是刚好,使每个人、每件物品都能发挥其全部的效用。这也同时表示后勤部队是整场作战的命脉,更进一步说,只要破坏后勤部队便会快速瓦解。再怎么说,每一个人每一天都需要吃饭喝水,一旦不吃不喝不需要敌人出手,自己很快就自灭了。
然而,在北方人与联军作战之时,双方都不对对方的部给线下手。北方人方面,在泽凡加入后导入南方的作战方式,多了补给的作法,不再像上次作战光是焦土战术便让他们头痛到几乎头骨破裂。这次作战他们的补给点设在骑兵能够到达,而联军步兵却碰不到的位置,使得他们整场作战都不受物资断炊的影响,能放心出手。
至于联军一方,前期各村一片混乱,后勤也是彼此扯后腿,直到情势已经难以恢复了他们才开始完全整合。同时,乌尔联邦也出手帮助他们,帮助他们运送后勤物资,而这也就导致不想要乌尔联邦参战的泽凡逼着北方人不该对联军后勤路线出手。
可是,在击破联军后方的防御网后,联军后方已经出现空门,且为了追击北方人联军大举西进更增加了补给线的长度,因此泽凡认为是时候对联军的补给线出手了,继续这样下去而不去切断别人的补给线恐怕战果也不会太好看。
只是,要袭击乌尔联邦的补给队并非易事,直接攻击必定会让对方有理由动手,泽凡必须用更加迂回的方式出手。
‘在这里挖壕沟,把防御线拉开来,还有把土墙堆起来!’
夜晚作战之后,泽凡带着部队先一步到补给队必经的路上挖开壕沟与架上木墙等简易的防御设施,要阻碍乌尔联邦的部队前进。
‘指挥官,只要建这些东西就行了吗?’
副官带着人开始执行泽凡的要求,泽凡要求搭建的防御工事大概是他这辈子看过最破烂的防御工事,他不认为这真的能挡住乌尔联邦的部队。
‘不!把中间让开一条路,我们要使用陷阱。’
泽凡说着,指了指防御工事一侧并要人建造一道有些破烂的木门,而这木门之后是一条相当狭窄的通道,这更让副官看不出他打算做些甚么。
‘陷阱?’
‘是,我们要兵不血刃地让乌尔联邦放弃补给,而且还无法开战。’
‘怎么做?’
‘战争到了后勤外交才是重点,只要过了这一关与联军间的作战便结束了。’
看着泽凡的笑容副官只觉得摸不着头绪,但还是完成泽凡的指令。而在隔日上午,乌尔联邦的部队如预期地出现了。
乌尔联邦的车队从远而近,他们看见了一些奇怪的土堆与壕沟挡在路上,只是这些东西有点破烂到让他们不确定到底是废墟还是防御工事。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是甚么?’
见眼前的古怪情景,领队军官派人上前查看,而在此时远处忽然有警钟响起。只见从远方一匹黑马飞奔而来,泽凡正从远方赶来。
‘你们是乌尔联邦的补给队对吧?’
‘是又如何?’
‘这个地方已经被我们占领了,但我们不想出手攻击你们,请绕道吧。’
‘占领?就这些破烂?我一只脚就能把他们踹烂!你说这种东西能被称为占领?’
那领队军官指着眼前那些破烂壕沟与残骸构成的路障,脸色无比古怪,要说好笑也不是,要说生气也不对。
‘你一脚能踹开又怎样?我也能一刀把你给砍了,所以你就不能被称作人吗?’
‘这跟那又甚么关系啊!’
面对泽凡的无赖回话,那军官搔了搔头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无比头痛,总之他已经明白对方是不打算让自己通过了。只见他转头看了看四周,似乎做出了决定。
‘我说你们是北方人的步兵吧?你们如果执意以这种方式阻拦我们,我们有被授权发动攻击。还是趁早把这些破烂拆一拆吧!’
‘我说了我现在不想跟你们发生冲突,不过我也绝不会拆掉这些防御工事。如果你们想攻击我们,我们出手便是被迫自卫,但这对双方都不好。不如这样吧,你们走我们的大门,我开门让你们通过。’
泽凡的态度软化很快,快到让这名军官深深感到对方似乎在算计甚么,可是在这里发生冲突是不明智的。乌尔联邦的战力是后盾并不能保护现在在这里的补给队,必须受到阻碍才能回去调动部队进攻,而一旦对方同意他们通过,他们便没办法多说甚么了。
‘我知道了,请带路吧。’
‘既然如此请往北走,那里有一道大门,我让人把门打开你们就能够通过了。’
泽凡说着驾马离开。而那名军官与同僚彼此看了一眼,似乎拿不定主意,心中想着或许只能走一趟看情况再说。
而当乌尔联邦补给队往北走一段距离,见到一扇破烂的木门与狭窄的通道时军官脑中只有满肚子的脏字想说出口,却苦于不可随意爆粗口。
‘这路未免太窄了吧?’
领队军官见到这路说道,而这时泽凡再次从门附近出现,对着他笑着。
‘如果你不满意可以自己把路拓宽。’
听泽凡这么一说,那军官急忙往里面前进,可在这时才发现围在道路两旁的尽是粪坑。显然泽凡有意图地要让人将粪坑设在这条路两旁,一天下来几千人马的秽物都在这个地方了。碰上这情况,这名补给队的军官确实感到进退两难。
泽凡让开了路给乌尔联邦补给队通过,然而那条路却是由部队的粪坑所包围的路径,不仅狭窄而且相当臭,这让这名军官不知该如何是好。说穿了泽凡在玩的是小孩子闹脾气的招数,钻一些言词上的漏洞让对方难堪。
‘我说难道没有第二条路吗?’
乌尔联邦补给队的军官问道,泽凡却摇摇头,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就这条路,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你看太阳已经快到正上方了。’
泽凡笑说着,这态度让这名军官赫然明白,原来泽凡在使用的是拖延战术。这样一条小路让补给队走要走到甚么时候?为了补给五万人份的物资,光是全数通过这个地方大概没有一天的时间是行不通的。
‘你们这不算阻拦吗?’
‘不算,我可是连开路的权力都给你了。你应该明白如果你动手代表甚么意义吧?’
发现眼前情况不管如何都对自己不利,这名军官沉声问道,似乎有着最后一搏的想法。但是泽凡却很快给了他一样的感觉,他知道如果真动手对方绝对会把己方全灭。毕竟这支部队终究只是补给队,虽然有配置部分战力可是与以作战为目的的部队差太多了,最基本的光是制伏对方的条件就不一样。泽凡一方只要把他们困住,或是毁掉他们的物资就算胜利,根本不必战胜他们。而他们却得一面战胜对手一面保护物资,不利程度相差太多。
更不用说,一旦由乌尔联邦率先出手,西南各村、复兴联盟与河下游等势力未必不会倒向北方人。这些势力虽然是以驱逐北方人为思想基础,但在现在北方人已经趋向弱势之时,他们更希望藉此削弱乌尔联邦的影响力。换言之,如果在这边出手就不是战争问题,而会演变成外交问题。
因此眼下情况,这名军官必须考虑自己到底得继续走、或是绕路,还是干脆回去求援,而这判断又关系到联军在西边作战的情况。
联军内部本来就对乌尔联邦担任补给一事有很多杂音,如果在他们最重要的作战之中后勤跟不上难免会让人觉得乌尔联邦从后方捅刀,而且捅得还精准无比。这可以说这次补给一旦未能成功,等与把四面八方的麻烦都捅大了。
‘好吧,我知道了,总之先感谢你们让路。’
这名军官说着,开始分配队伍,将三份粮食由一辆车分成两辆车运送,让货物变轻。接着让其他补给物资放在原本运载的器械的车辆上。再接着,他让运送粮食的车辆绕往远方,但由于这些车比较轻所以能在时间内赶上。而运载重器具的直接走泽凡让出来的窄路,藉此由两条路移动,不必等前方部队通过再走。
‘不错啊。’
泽凡见状说道,比起这名军官的分配做法,他更佩服对方沉得住气。
‘你这种作法的效果不会有第二次。’
军官临走之前派人回去通知自家的其他补给对眼前状况,并对泽凡做出了如此宣言。而泽凡则笑着回应。
‘也许没有做第二次的必要性。’
结束短暂的对话后,补给队军官继续往西前进,而泽凡也继续让人完成防御工事。
泽凡对乌尔联邦补给队的扰乱无疑是有效的,当这些部队离开之后已经过了下午,他们走夜路也未必能赶上原本的进度。而紧接着在这之后,他更进一步让自家部队休生养息,一边搭建防御工事,经过没有战乱的一天。
将视线离开泽凡的身上,时间回到联军向西进攻之时。这一天由于地部发起的进攻激励了北方人的野性,致使他们与联军鏖战到黄昏时分,也因此没有足够的时间撤退,所以入夜之后攻守逆转,换成联军尽全力追杀北方人。
为了在首轮交手便把北方人拖下水,联军采用相当冒险的打法,也就是让轻装步兵发动突击,甚至连弓兵也跟着以冲刺的方式在各区域突击作战。这种打法堪称不要命而且前所未见,多少让北方人乱了阵脚。
北方人面对这种情况开始以习惯的小部队应战,但由于北方人的作战方式多数出于本能,很少经过深思熟虑因此被联军彻底猜中。联军预测到北方人会化整为零,以小队方式突击,所以早已经先将战车部队送到前方。
随着一夜纠缠,北方人努力摆脱联军追杀急速往西撤退时,天空正亮了起来,而在远方等待着他们的正是战车部队。战车部队以集中战力的方式猎捕那些四散的北方人小队,在这种情况下很少小队能逃得掉。因为他们整夜都在与联军步兵纠缠,而战车部队在就定位后早已经整理好状态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一夜或许不是北方人骑兵损失最多的一天,但确实是北方人最难堪的一日。到这里看来,联军似乎正如其所预期的掌握了胜利,但是情势有了变化,在北方人撤退的方向有着不少步兵拉着装置盾牌的防御用的货车形成路障掩护北方人。这些人正是海盗,他们与泽凡达成了新的契约后开始将防御用的器具送往前线,这恰好救了往西窜逃的北方人。
另一件联军没预料到的事便是防御网的大失误,使得地部首领已经带着部队到山脚下与泽凡的石炮部队会合。
‘那群轮子混蛋现在在哪?’
‘在更西方。’
地部首领向身旁的鹰部的成员问道,由于他们一直以飞鹰传递消息,所以能很简单知道现在的情况。
‘全军往西出发!’
‘慢着,地部的首领听我一言,现在去也太远不见得能找到对方,不如我们直接攻击联军的侧翼逼他们回来救援。’
就在地部首领决定要进攻联军时石炮部队的军官开口向他说道,地部首领有些犹豫,但跟着点点头。
‘这是那女人要你们讲的对吧,好吧,既然拿了这些石炮就还他一个人情吧。’
说着,地部首领开始带军进攻联军侧翼。而这未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的进攻无疑是有效的,联军为了与北方人作战而把部队分散,但在天亮后反倒让自己处于危险,当地部骑兵一经过,零散无组织的部队纷纷被围杀,就如同战车部队对抗零散的骑兵一般。
地部骑兵突击联军侧翼一事让联军中心感到无比吃惊,面对这无法掌握的情况他们急忙将战车部队召回,而地部首领期待的决战也越来越近。
预测地部骑兵动向失误是相当大的问题,联军各部队指挥官第一个对策自然是紧急收缩部队,并让重装部队出面防御。然而,大多数重装部队早已经被他们配置在后方的防御网,眼下能调派的部队人数与装备数量均严重不足。
同时,地部骑兵则是在战场上大杀四方,而且其战果一点也不逊于战车部队。因为战车部队猎杀的是疲惫的骑兵,实际上骑兵的速度还是快一点。而地部骑兵的速度则是远远胜于步兵,因此几乎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转眼间,双方的战况陷入混乱,而联军这时则决定将战车部队调回,只有他们才能够压制地部骑兵。然而,这却造成了某种落差。
战车部队如果继续追杀骑兵或许能到黑夜再收尾,那么与地部骑兵收获的战果多半不会差太多,但是他们却选择在这时救援,注定了在他们行军这段时间地部骑兵的战果将会超越他们,联军与北方人将开始出现真正的兵力差。
另一方面,随同地部骑兵到来的鹰部骑兵则开始重整北方各部骑兵的战力,在鹰部骑兵优异的传讯能力下北方人也开始聚集起来。对于打了这样一场难看的仗每个人脸上都不光彩,皆想赶紧恢复体力重回战场。
紧接着时间走到中午,战车部队赶回大营与地部骑兵远远对峙,暂时缓解联军被打到一面倒的悲剧。可同时在联军周围方向也不断出现许多股人数不等的北方骑兵,很显然,这里已然是最终决战的战场。
驾马到最前线,联军总指挥官脸色并不好看,沿路都是伤兵与死者,其惨状让人难以形容。
‘一步错,步步错……战况如何?’
‘情况非常乱,只能以笼统的方式计数……昨晚的进攻后未归队的人数来到八千人,生死不计。至于能算上的伤者大概在五千人左右。’
听总指挥官询问,负责人员管控的军官说出了难以让人接受的数字。这数字相当接近两支部队全数阵亡。
‘那……北方人呢?’
‘不清楚,我们只能算上死者,昨晚死去与战车部队回报斩获大概在一千两百人上下,伤者不明。’
连日交战后联军一方人数算上援军在六万人上下,配置于大后方的有一万人,而这一仗则损失了近一万三千人,手上的部队只剩下三万多人。其中还有许多是技工与后勤部队,不能作为战力计算。至于北方人方面,一直作战至今人数大概在一万五千人上下,昨晚损失的在一千多人,如果算上无法作战的伤兵或许幸运乡可以算上两千兵力损失,也就是说其战力是一万三千人的专业骑兵部队。
‘太悬殊了。’
总指挥官呢喃道,在最良好的时候骑兵对步兵的战力有五比一,最糟糕的情况下也有二比一,而现在除非联军出现奇迹否则根本不可能胜利。
‘恐怕让战车部队撑着也是……’
身边的军官士气无比低落,总指挥官叹了一口气,心想连自己身边的人皆如此,其他部队就不用说了。
‘看来只能……’
总指挥官看着战场惨状喃喃自语,而就在这时,乌尔联邦的补给队正恰好进入联军的大营。
被北方人逼到无路可走联军的选择相当有限,而就在这时乌尔联邦补给队进入大营时,促使联军总指挥官下定决心要求支援。
‘帮我请乌尔联邦的人来一趟。’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听总指挥官所言,随行军官感到相当惊讶,但一方面却又暗自庆幸未来还不算太绝望,要是还有路可以走却要战死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对此他对自家指挥官没有只想壮烈拚到底一事多少是给予肯定的。
‘失误过大不是战术能够扭转的,就算剩下的部队全集中起来也只有接近五万残兵,这五万人要照顾伤兵处理后勤还要防守敌人,能作战的恐怕不多。而且剩下来的人还要面对无法反攻的压力,加上战车部队的零件也到极限了,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固执下去。’
‘既然如此,我也去向其他指挥官通知一声。’
‘麻烦了。’
总指挥官听着自己身边军官脚步变得有些轻盈,心中倒是有些懊恼。就情报上而言他只知道地部骑兵突破了防御网,但实际上出了甚么事他还无法完全掌控,在被突袭后好几条情报线都断了消息,让他对全局难以捉摸。
而就在总指挥官头痛之际,营外突然敲响了警钟,总指挥官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只见一名传令冲了过来。
‘总指挥官!石炮!北方人还有石炮!’
‘石炮?原来他们在等这个?’
听到传令所言,总指挥官脸色沉了下去。他本以为战车部队回归能让对方停下交战的想法,争取时间能到夜晚再重整军势,却没想到对方打定主意在这波攻击中不死不休。
‘让战车部队准备!’
‘可是那是石炮!’
‘我说……算了,我亲自走一遭。你去主帐通知其他人我晚一点再到场。’
总指挥官说着急忙踏出营帐,找到一匹坐骑跨上去,直奔战车部队的所在地。而在他进到战车部队时,忽然闻到一股酒味。
‘怎么会有酒味?’
‘没有为甚么,我让人准备的。’
战车部队的指挥官走了过来,饶有深意地看着总指挥官,接着开口。
‘是石炮对吧?你们没有办法了?’
‘……是,虽然令人羞耻,但我确实没有办法了。’
‘那就得了!兄弟们!把酒喝干把肉吃光,这是最后一仗了!’
战车部队的指挥官大喊,只见各战车上的战士难得高声欢呼,打算为自己战场上的最后一段路带来不会后悔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