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选择

泽凡与北方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策略性结盟，彼此有彼此的打算，只不过刚好同在狼部这个框架之下。然而在北方人尚未知晓泽凡没有消息之前泽凡便已经多少察觉到了些甚么，所以才会紧急将大军逼向东方与联军交手。

而在泽凡的整体战略之中，既然北方骑兵是用来牺牲的棋子，那么他就必须另外拥有足以巩固自己势力的中坚力量。这种力量可以是自己的部队，也可以是结盟关系。而泽凡判断自己的兵力短时间不可能再提升，因为他所招募的部队是从西面与北方为主的开垦移民之中招募，在招募一次之后要再形成第二支部队必须有相当的诱因及时间，与南方必须保卫家园的部队十分不同。换言之，结盟绝对是此时的第一选择。

有许多可以谈结盟的对象，撇除北方人与联军乃至其后方的乌尔联邦外，还有海盗、复兴联盟以及西南各村。其中海盗明显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不管是复兴联盟还是西南各村都有不结盟也能收割战果的能力，因此最好的对象是与海盗结盟。

而现在主流的海盗有三股，分别是治理岸际城市的东边海盗，与泽凡一同西进而后取得据点并依照契约前来作战的中央海盗，以及被泽凡拉着到东边作战的冰洋海盗，这三股势力若能成为帮手无疑能让泽凡手上的战力极大化。

因此在泽凡稍作思考后认为自己应该重新巩固与海盗之间的关系，而这关系势必要将某些人的利益取来瓜分。

‘我知道现在的战术并不适当，可你们知道原因是甚么吗？’

‘怎么一回事？’

本以为泽凡在这件事上会以更强硬的态度逼迫海盗合作，但没想到泽凡却难得承认了自己行为的不恰当。

‘你们应该知道乌尔联邦进攻北方这件事吧？’

‘甚么意思？’

对于泽凡的问题海盗一方彼此面面相觑，因为对他们而言这已经传得很开的事，没必要拿出来讨论。

‘我就直说吧，泽凡失去消息这件事如果被北方那群人知道恐怕要闹内哄，所以我封锁消息。而乌尔联邦与西南各村似乎也因为在看好戏所以打算把这则情报当成谈判道具来使用，压了下来。我说到这种程度你们清楚吗？’

‘你的意思是……’

海盗的主事者用手在脖子前方比了个挥刀的动作。不管海盗还是泽凡又或是北方人哪个不是专门把自己人的命当货卖，只要价钱对了甚么都可以，因此当泽凡说到这地步时海盗一方已经多少知道泽凡想要对北方人做的事。

‘那么，现在你认为战术正确不正确？’

‘好，很好，或许我们能够商量要怎么分享未来的报酬。’

‘当然可以，但是首先我们必须再次确认我们之间的盟约。’

‘这是当然的！我们海上兄弟赚的都是杀头钱，只有赚不到的钱，没有不赚的钱！’

说着，泽凡与中央海盗之间初步达成第二项契约，接着他要更进一步把北方人往东驱赶，让他们的战力足以完全被运用。

要驱使北方人是一件困难的事，但泽凡在长时间与他们相处之后深深明白要驱使他们需要的是‘驱力’而非‘推力’。

驱力与推力的差别相当简单，推力是因外物而不得不为，驱力则是由内在因素而行动。猎物被狩猎者惊吓逃走是为推力，狩猎者自动自发想要攻击猎物是为驱力，北方人的一举一动便是受这驱力所驱使，胜过被推力所胁迫。

因此，泽凡理解到要驱使北方人要给他们目标，而非给他们威胁。所以在他得到海盗的新承诺后便急忙送出消息给北方人，给他们一个希望。

战场上，时间已经在下午接近傍晚之时，北方人的作战不容乐观。面对联军以重装部队建立起的防线，各部的首领均皱着眉头，很显然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僵局。然而就在这时，有新的讯息传来。

‘首领！那个女人有新消息。’

‘他讲的话有甚么好急的？’

一名骑兵冲到地部首领身旁，地部首领冷然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是这样，那个女人说他的工兵已经回收了石炮运往他的步兵驻扎地，如果我们现在撤退他的步兵以及石炮将无法跟着撤退。’

‘那关我甚么事？’

‘他说如果愿意帮忙守住他的步兵部队，石炮可以给我们使用。’

‘石炮……在哪里？他的人现在在哪里？’

地部首领听了之后扬起眉毛，对于跟战车部队打平这件事他很是气恼，因此想到用石炮可以砸烂那堆战车心中便起了想取得石炮的野心。

‘他们的部队现在撤到山边去了！’

‘山边吗？那可是在西方，这与撤退是反方向啊……好吧！把所有弟兄召集起来！我们跟他们玩个假动作！’

听到泽凡的部队在西方，地部首领稍稍犹豫了一下，但他心想打不赢大不了跑，于是开始召集骑兵，只见大量的地部骑兵急速往西方撤离。

‘这些家伙在做甚么？’

侦查到地部骑兵的行动，这句话同时在北方各部以及联军间脱口而出，显然很不明白地部骑兵的行为。而就在这时，地部骑兵突然一个大回转，直接往其他部族骑兵的防线冲去，藉由这些骑兵早已经逐渐打开的防御，全力向这些弱点进攻。

‘兄弟们跟着上！’

‘糟！敌人要来硬的！快回防！不对！请求援兵！’

联军一方惊讶于地部如此不顾一切的进攻，所有的部队急忙赶上前去支援。而见到地部如此肃杀的举动北方骑兵们的野性也被勾起，跟着进攻，一场双方都没想过最直接的冲突此时竟然在平原上直接上演。

北方骑兵如雷一般的突击进攻让联军无比紧张，各路士军官在未下令时便要自家部队上前支援，而这举动明显使原本坚强的防御露出了破绽。

‘兄弟们！打弱点！’

‘打弱点！’

地部首领大喊，其他地部骑兵一同大喊，声音响彻战场。只见转眼间，方才如洪流一般的骑兵部队瞬间四散，钻过联军变弱的防御网。

‘糟了！中计了！’

由于反应时间太短，联军一方还来不及推算敌人的意图剧变已经连续出现，随西门直男部突然变换攻势，其他北方骑兵则选择全力进攻陷入混乱的联军防线。

‘不管那么多了！先收缩防御！把人给拉回来！’

联军一方指挥官大多接受保守的战术指导，当个人执行任务时他们或许会冒险，但是当众人集体指挥作战时则不可避免地预测自己人会施行保守的战术。所以，当不清楚己方的动向时，为了配合自己人，他们的战术也会趋向保守。

鼓声在战场上响起，联军原本散开的防御网逐渐开始收缩，许多冲入阵中的北方骑兵也开始撤退。但即使如此局势完全不明朗，从展开到收缩双方的部队全在一片混乱之中，彼此践踏的死伤甚至多过于直接冲突的人数。

在此同时，地部首领是这之中唯一有想法的人，也是唯一掌控局势的人。他早已经带领着他的部队穿过平原，前去与泽凡的部队会合。

而一片混乱之后，各方各自归位，天色也逐渐变暗，战争显然进入了第二阶段，联军内部也开始启动夜袭计划。

‘把部队重新整理好，我们照原来的计划进行！’

几名指挥官该该处理完混乱后便聚集起来，其中总指挥官直接开口。

‘慢着，先前的混乱有带来一些问题，我们不能贸然出手。’

前线指挥官开口，一边把地图上代表敌人的棋子调整位置。

‘这是……有骑兵在我们后方？’

‘没错，在前一场混乱的时候大多数地部成员以及一部分来自鹰部的敌人都冲到了东方，要照计划是没问题，但是部队必须重新调整。’

联军一方本来打算占据平原中心后把骑兵全赶往西面，重新建立起自家的防御网。然而地部骑兵狡猾的冲锋却把这个意图给破坏了，现在防御网必须做出转换。他们必须选择先把网子里的猎物吃掉，还是继续对往西撤退的敌人进行追击。

‘说起来那个地方还有敌人的步兵吧？’

一旁南方战线指挥官说道，对这条路上出现的敌人他再熟稔不过。

‘这样夜间作战也不见得有利，不如先放着吧？’

前线指挥官说着看向总指挥官，只见后者沉默了一会之后点头。

‘帕邱穆村愿意出兵代守，所以把防御线往后拉开没关系，今夜搁置他们，先追击往西逃的部队。另外，让战车部队上最前线，但是不要作战，棋子先摆上，明天清晨与对方直接决战！’

总指挥官说着直接给出了最后结论，众人也没有异议，只有在山脚边的地部首领与期待的决战插身而过。

入夜后联军的优势更加明显，步兵在夜间战斗所碰到限制明显小于骑兵，其差异在于夜间视线如此之差，一旦碰上高强度战斗意外便应运而生。这时步兵发生意外造成的损失小于骑兵，而骑兵发生意外损失的成本大于步兵，因此骑兵倾向拒绝在夜间与步兵交战。而这正是联军反击的最佳时机。

但从战场上后退一步来看，联军如果错失今日的机会，战车部队连日来面对的整备不完全情况会越来越严重，这将导致失去进攻机会。换言之，这个晚上就是联军作战的分水岭，决定了他们到底是能还手，还是只能挨打。

因此，联军一方选择忽视已经进攻到自己后方的地部骑兵，选择宁愿背腹受敌也不愿意放弃进攻机会。而另一方面，地部骑兵在与泽凡的步兵部队会合后倒是很安分，再怎么说既然是骑兵就不会愿意在黑夜中执行作战。

骑着马穿过坐落在山脚下的兵营，地部首领走入步兵们扎营之处，但他的头四处张望似乎在找寻些甚么。

‘没想到你在这时间就到了，我以为你会晚一些才来。’

声音从地部首领后方传来，泽凡这时在结束与海盗之间的谈判返还营区，而从他的语气听来很明显知道地部首领会因为石炮而到这个地方。

‘废话少说，东西呢？’

‘急甚么，就算要用也得天亮才能布阵。’

‘让你的人趁晚上先弄好，明日清晨我们就能动手了！’

地部首领明显不想管杂事，所以随口说道。但泽凡却笑了起来，问了句带有嘲讽性的话。

‘也行，那你明早打算打哪里？’

‘甚么意思？’

见泽凡的笑容如此讨厌，地部首领不愉快地反问。

‘你急急忙忙过来所以不知道对吧，联军已经对我们这支部队弃守，往西边去追山部他们，你在这里有石炮可是没有敌人。’

听泽凡如此说道，地部首领不知为何有些感到自己被小看了，于是怒声道。

‘他们敢不盯梢我们地部，那么他们势必是付出代价！’

‘当然，所以呢？你想打甚么地方？’

‘难道你心中没有底？大老远把我找来这里别说你不想挑拨我做些甚么？别以为只有你最聪明，别人都是笨蛋。’

知道泽凡话外之意，地部首领直接开口，而泽凡似乎对这种反击也不甚在意。

‘这一带的帕邱穆村防御网、联军的后方、补给线，木舒胡茨，甚至是……乌尔联邦，你期望的下一步是甚么？’

泽凡说着，将所有可能的选项全说了出来，这让地部首领看不清泽凡的想法，但唯一一点是肯定的，也就是他要让联军付出代价。

‘我不知道你在诱导些甚么，但我的答案一向很清楚。战车！我要宰了那群浑蛋！’

‘呵，真是执着。不过我也只能想到这个结局。’

泽凡笑着，带西门直男部首领走到工兵部队的所在地，开始准备一连串的进攻事宜。

地部首领想要进攻联军的战车部队就必须突破联军刻意退缩的防御阵线，但这并非易事，因为对方的做法基本上是只守不攻，这对泽凡一方而言相当难突围。所以泽凡只有一个办法能打开这混乱，也就是佯攻。

夜里泽凡直接让工兵把已经不能用的假石炮往东南运送，再次在当初进攻帕邱穆村的路线上设下石炮，并整理好部队对帕邱穆村的联军守军发动夜间作战。

而泽凡的作战想当然让对方有相当的压力，因为帕邱穆村在被地部骑兵攻击过一次后力量大减，这次若不是应邀联军总攻击断不会出兵。所以当泽凡的部队架起石炮要发动攻击时帕邱穆村的反应不是勇敢上前，而是全军往后退，而这就让联军的防御网出现漏洞。

‘转换方向！’

泽凡见到帕邱穆村后退时，他也取出对应的剧本来应对，利用他使用的是轻装步兵装甲轻速度快，而联军为了全力进攻几乎把可以克制轻装部队的弓兵部队全调到前线，只剩下重装部队担任防御网的主力这一弱点让自家使用长柄刀的部队出手攻击。

长柄刀是配合北方骑兵马刀大量生产的铁制武器，联军则因为长久以来不管矿产不足还是经济因素依然还是使用铜制镶嵌武器的重装部队，不管防御力还是速度都已经跟不上北方人武器的发展，因此当双方交手战况可以说是一面倒，这也逼得防御网的部队不得不开始用人数优势压制泽凡的步兵。不管怎么说，配置高价武器的部队人数就是其最大的弱点。

然而这变化却正合泽凡的意思，他的本意就是要敌方集中，如此防御网才会松懈。

‘换你们了，沿着山边前进，石炮部队已经先一步走山路出发了！’

利用敌人进攻的空隙，地部首领直接带着自家部队沿着山区移动，突破敌方防线。且还不忘绕到对方背后，以弓箭的远程射击来挑衅这群浑身像背了龟壳的重装部队。

另一方面，没想到会被北方人如此简单地绕过去，还被背腹夹攻，负责防御网的军官对情势急变明显感到头痛。虽然重装部队擅长龟甲阵，不容易被敌人轻易攻破，但是持续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必须决定究竟是要向前进攻，还是要向后撤退。

‘至少必须拖住这些长柄刀部队，他们对我们的伤害太大了！’

负责压阵的士官对主持作战的军官大喊。这些使用长柄刀的部队最怕的就是敌人移动过快让他们难以出手。但是重装部队对他们来说根本是靶子，特别是在面对传统的龟甲阵时他们甚至有时间考虑要从哪里将刀插进去。

‘我知道了，全军！抛弃重装备！除了殿后的部队之外全部准备突击！’

选择改变战术，军官让众人一队队换成手戟准备进攻。就上一次作战看来，手戟效果还不错，大概能有十二换十的战损，对只有人多的联军来说是利多于弊。

可见到对方准备冲锋，泽凡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露出笑容。

‘把镝箭射上去！’

听了泽凡的话一旁一名传令张开大弓，一箭射向天际，在黑夜的战场中添上一道尖锐刺耳的声响。

‘怎么回事？’

联军军官发现事情有变，急忙遣人探查，然而传回来的情报却让他意外。

‘对方好像退兵了，不管骑兵还是步兵，我们该不该追？’

‘必须上前，至少包住对方，让士兵们一半换回重装备。’

联军的士兵再次调整装备往山区包围，可在前方等着他们的却是一架接着一架没看过的攻城武器。

夜里的战场出现一阵阵惨叫声，联军部队试图对长柄刀部队进行包围，但在夜里他们没有发现炮车──说起来在他们的认知中也没有炮车这种东西，所以与其说是没有发现不如说是不清楚那是甚么，多半将其当作了加装金属隔板的防御用货车，因此简简单单而且大胆地踏入了炮车的攻击范围，当然紧随而来的是一幕幕惨剧。

数十架炮车在这时对联军的步兵展开炮击，其使用的小型石弹对任何步兵都有杀伤力，只是程度不同。要是碰上的石弹小多半只有擦伤，但是碰上稍大的石头就连手持大盾的重装部队也难以抵御其破坏力，想当然，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武器的联军自然溃不成军。

‘退后！退后！’

在前线的士官急忙大喊，联军一方开始撤退，但是这次撤退却换成了泽凡一方的步兵进行追击，这是长柄刀部队最擅长的作战形式，致使联军一方损失惨重。前半场双方的战损差上三成或许看来很多，可最后被埋伏与追击战损却差了接近四倍。可以说经过这一战联军后方的防御已经完全空洞化了。

‘呵，这群呆子。’

泽凡看着战场冷笑，并派人收拾战场。接着再过一段时间，副官便前来报告。

‘指挥官，对方已经开始全面退兵了。’

‘当然，这场作战对他们而言可是大败，将近一万五千名的殿后部队损失近一千人，受伤丢盔甲的超过三千人，这支部队短时间内很难振作了。’

联军派遣一万人作为殿后部队，而帕邱穆村则派遣约五千人参与这次作战，但是由于五千人一方退守所以战况实际上只靠联军的部队单打独斗。而在碰上人数虽然少于联军，但是武器装备较为精良的北方步兵时其便处于弱势，更进一步没想到北方骑兵愿意在夜晚作战而被从背后夹击更成为其败因之一。更别说最直接的败因是被新式的武器攻击，导致部队被敌人追击而溃败。

‘说起来，这次作战其实有没有骑兵都无所谓吧？’

副官回想这场作战说道，但泽凡摇摇头。

‘骑兵很重要，他们负责的是吸引对方视线的工作。譬如一头狼看来很可怕，但是跟一头狮子放在一起大多数的人倾向防范狮子而不是防范狼。’

‘也就是说对方太在乎骑兵才忽略我们的战力？’

‘对方多半以为我们是负责在夜晚保护骑兵的部队，所以才会在这里布置重装部队，而把其他标准部队、战车部队、弓箭部队，以及弩弓手全调到前线。更别说这种精细的作战一定是全部拥有指挥官资格的军官都会上场，在后方的多半是二线部队。’

‘原来如此，所以骑兵负责的是让对方产生错觉的工作？’

‘不只如此，你也知道炮车虽然比大型石炮好移动，但依旧没有足够的移动力，在战场上注定吃亏。而骑兵更重要便是担任把对方引到这里来的诱饵。’

‘原来如此，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敌人的防线已经被打穿，帕邱穆村跟着退兵，整个大后方就像我们的后花园，能做的事还不多吗？’

泽凡笑着，眼神望向远处。副官知道时机已经到了，有了地部从后方骚扰，接下来泽凡将要开始对忍受许久的联军补给线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