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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遗留
北方人骑兵追击着联军骑兵一路往西北山区前进,且因为他们策略的影响,这条路上将陆陆续续有其他北方骑兵经过,这正是联军一方反击的机会。
联军骑兵队队长心中已经多少看出北方人作战方式的漏洞,所以他带着受伤的战士们试图在北方人必经之地制造陷阱。可所谓陷阱的选择其实是很少的,因为他们多数已经身受重伤,虽然有些人不见得会死,但大多数人在这秋季尾端的寒冷夜晚可谓死定了,剧烈的劳作更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绳索陷阱是遗留下来的人的唯一选择,在这时间连地面也渐渐结出一层薄霜,先不说霜有多厚,但至少被冻住的土与城墙的硬度有相提并论的能耐。所以他们只能利用身上带着的绳索绑在树干间,或干脆利用活结来绊马脚。
夜风阵阵时间缓缓推进,骑兵队队长等人埋伏在树林之中等待敌人经过,而就在这时远方出现了镝箭声。他们也不知道这阵声响是甚么涵义,北方人部族众多,不见得每一个部族都一样,更别说他们还常常替换暗号。但可以确定的是从远方传来阵阵马蹄声,想必对方的援军已经逐渐接近,换言之骑兵队队长等人等待的时刻来临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骑兵队队长等待着对方通过,谁知道对方却在陷阱附近停了下来,显然是因为北方人在这种地形被南方人的陷阱整了不少次,所以有了‘停看听’的习惯。
北方人一名骑兵先往前查看,骑兵队队长知道那里还有自己人设下的陷阱。
‘动手!’
骑兵队队长在心中叫唤,但是陷阱却没有发动,任由北方人走过。
‘没有发动吗……’
心中一阵惊讶,但骑兵队队长随即释然,地上那融于霜水的红色已经说明了结果。北方人也注意到地面上的痕迹,沿着轨迹走找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正如骑兵队队长所想,他的战友在埋伏时便已经气绝。
‘死了也想害人,真是混蛋。’
北方人似乎有些被这具尸体惊吓,提刀捅了尸体几刀,但其中一名北方人却出声喝止。
‘别在死人身上花那么多时间,快找找还有没有其他人!’
‘看这足迹还有几个人,不过这种伤口,不死也半残了吧。’
‘还有气就要处理掉。’
北方人的战术分成两方面,一批负责骚扰拖住对方,因骚扰成功而脱队的敌人则扔在路上,由第二批负责处理掉。骑兵队队长这些残兵正是因为这种思维才没有马上死去。
几名北方人在同伴的喝斥下开始搜索敌踪,而剩余的联军士兵们也努力反抗,纷纷发动陷阱,或是以武器反击。但在已经有戒心的北方人眼中毫无意义,大多被直接杀害。
‘可恶……’
骑兵队队长看着自家人纷纷遇害,他想冲出去与对方一决生死,但是这样也毫无意义。他必须等,等待对方踏入他眼前陷阱的瞬间,而随着敌人搜敌的脚步声逐渐变大,那一刻也越来越近。
敌人逐渐接近,骑兵队队长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寒冷,也不知是心绪杂乱,还是夜风吹拂,又或是身体快要无法支撑下去。但可以确定的是,在见到同伴接连被杀后,他唯一肯定的就是自己至少要带走一名敌人。
北方人渐渐接近设好的活结圈套,而当他脚要踩下去那一瞬间,却是抬腿定在空中,并未踏下去。
‘这里似乎还有一个人。’
那北方人突然说道,随手一刀挥下,翻开藏在暗处的绳套陷阱。骑兵队队长在暗处表情冷然,见对方不中计,便提起刀冲了出去。
‘杀!’
一刀挥去,但北方人却似乎早预料到他的动作,一记回旋踢把他踹出去了好一段距离。
‘找到了!’
北方人冷笑着,挥刀要将骑兵队队长斩杀,但这时不远的草丛中却有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原来,见队长即将被杀,剩下的残兵全围上来救援。
‘啧!’
见自己人上来救援,骑兵队队长喝斥也不是,要众人逃跑也不是,只能埋怨自己的无力,稍一咋舌便跟着提刀一起进攻。
那名下马查探的北方人见众人一起包围而来感到有些惊讶,然而这其中却不包含恐惧的感觉。他那狩猎者的直觉已经感受到这些人全都不如自己,还有好几个人根本是强撑着身体行动。这种行动可能本人没发觉,但从旁人看来根本是迟钝地可笑。
北方人稍稍向后一退,骑兵队队长暂时捡回一命,却见那原本要砍在自己身上的刀却砍在部属身上。
‘可恶!我跟你拚了!’
见自己人纷纷被打倒,骑兵队队长冲了上去,但腿脚却不听使唤让他狠狠跌在地上。与个人意志没有任何关联,先前受伤的肉体发出阵阵悲鸣,在短暂剧烈运动后伤口彻底撕裂,受伤的肉体再也跟不上脑袋所期望的任何行为。
‘哈哈哈!好惨啊!’
北方人幸灾乐祸地笑着,可就在这时他身后却传来一阵呼喊声。
‘先回来!有东西来了!’
北方人的伙伴大声呼喊,接着只听到远方响起阵阵马蹄声。
‘甚么情况!人还没杀就出状况!’
那北方人咒骂着,三步并两步一跃上马,只听远方传来阵阵箭矢坠落声,人数还不够多的北方人急忙撤退。骑兵队队长等人抬头一看,却发现前方正是己方部队的旗帜。联军骑兵返回原路将他们从敌人手中救了出来。
‘把伤者、死者处理好!我们要走了!’
一名联军骑兵说道,并伸手把骑兵队队长拉上马。
‘你们……为甚么会在这里?’
骑兵队队长见状惊讶道,只见救他的联军骑兵缓缓开口。
‘断后,对方追太紧了,一路上损失好几批弟兄,所以我们有些人自愿留下来断后。’
‘是吗,然后情况怎样?’
‘对方人数意外地少,所以在我方大闹一场后对方就远离了。不过他们没损失多少人,大概没多久又会追上来。然后我们就想反正也没事做,干脆把伤者一并救回。还有队长你知道吗,对方只有不到一百人,面对这种人数的敌人抛弃伙伴我们会变成笑柄的。’
‘呵呵……咳!’
骑兵队队长听了之后只觉好笑,他知道这种战术自己绝对做不出来,但没想到先离开的骑兵们却歪打正着破解了北方人的战术。可笑着笑着,他却逐渐咳出血来。
‘队长?’
‘看来我没甚么时间了,听好,这是队长最后的判断。有你们负责断后,我们的弟兄相信已经进入山区,但被留下来的你们其实还有一线生机。往北方去,混淆北方人的直觉,走他们想像不到的路,你们有三百骑兵,往北方去并不困难,绝对不要看轻自己。’
说着,骑兵队队长一掌拍在同伴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联军骑兵兵分二路,一路进入山区,第二路断后并起救援自家部队。然而,这断后的成员仅仅三百人,与一百人的北方骑兵交手也不过能够勉强逼退对方,一旦北方人部队汇合必定会遭来死亡的危机。
因此,骑兵队队长在被救起后直接给了建议,要一行人往北方去。如果是三百人专业的骑兵部队,在北方也有着一席之地,只要等待并相信南方人最终会获得胜利,那么这样的蛰伏策略便是可行的。而在南方,乌尔联邦与西南各村尚未真正动作,因此他相信北方人必败无疑,回家的路并不遥远。
而在骑兵队队长讲完话后,他使尽了最后的力气拍了拍战友的肩膀,闭上了眼睛。但他尚未气绝,只是在马背上的震动已经将他的伤口撕扯到无法治愈的程度,让他再也没有力气说话。闭上眼睛,肉体乃至内脏的感觉从一开始的疼痛到如今已经渐趋麻木,伤口也没有血滴下来,但他知道血依然在流,且将会淤积在身体内部逐渐形成硬块破坏器官的正常运作。血管将阻塞,脏器将停止跳动,而身躯也将渐渐失去热量,逐渐与这个季节的风景达到相同的温度。最后,就连心脏也会停止,人的生命就此结束。
可在这段时间,随着身体深深的疲惫感,骑兵队队长开始怀疑自己的命令──真的该往北方吗?为甚么不要人尽其才,让他们封锁在山脚下阻绝一切对方进攻的可能性。为甚么会期待这支三百人的部队能从那群狩猎者的眼下逃走?作为队长这是否正确?作为以达成目标为目的的军人这又是否正确?──也许自己的判断早在见到有人前来救援时便已经不牢靠了,竟然期待军人活下去大于战争胜利。
闭上眼默默想着难以回答的问题,但听到解答的机会已经随着思考者的体温逐渐消失,大概再也没有解答的机会。
时间接近上午,三百匹马经过了山脚,看着自家部队攀上山的痕迹,他们正在抉择的路上。是要追上同伴,还是要如骑兵队队长所言冒险往北。
‘队长……’
一名骑兵呼唤着骑兵队队长,但后者的身体已经无比冰冷。同样被救出的人之中,只有五分之一能够撑下去,其他人皆已经逝世。
‘该怎么办?’
‘先把队长他们……’
剩下来的人点点头,将死者的身躯排放在山脚下。由于地面的土壤太硬,所以他们直接用刀从山壁上将土拨下,掩盖众人的遗体。接着,为死者竖起粗制纪念碑──他们的武器,以及挂在上面的盔甲。在此耸立着的是北方人与南方人都不会去触碰的战士之墓。
‘各位,队长在死前跟我说希望我们往北去,扰乱对方的视听,但这是相当冒险的行为,各位的看法呢?’
一名骑兵问道,只见众人彼此看了一眼。
‘走吧,就往北去吧!反正山上也不一定安全。也正好找机会捅那群四只脚的屁股!’
其中有人说道,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就往北去!各位弟兄,我们走了!’
向死者的安葬之地行礼,一群人继续踏上路途。
而在一小段时间后,北方人的骑兵也已集结到达山脚下。看着山脚下的墓地与杂乱的足印,他们知道自己来晚一步。
‘当猎物反扑,猎人也得闪边啊。’
‘困兽才是危险的,闯入死路的羊也会撞死狼。只是没想到这一放松反而让对方跑了。’
‘跑了就别追了,我们离战场太远,还得赶回去才行。’
说着,北方人朝天空射出镝箭,部队开始南返,结束了这场追猎游戏。
在联军骑兵被追赶上亡命之路时,联军主阵的战事依旧持续,且情况比自家骑兵好上不少。由于联军骑兵确实地打断北方人使用石炮主攻的意图,致使这场作战联军一方能持续主导战场。随着配备乌尔联邦弩弓的木舒胡茨部队,以及战车部队归队战力更上一层。
相反地,北方人一方,泽凡则刚刚收到山部带来联军破坏石炮的消息,心情正糟糕到了极点。
‘这群海盗,我一定要加他们的税赋。’
听到这消息后泽凡便如此淡淡说了一句。然而副官却知道如果泽凡只是责骂对方还好,既然说出实际上的对策表示他已经气坏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副官向泽凡提问,他跟着泽凡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他认为跟着泽凡其中一项好处就是泽凡倾向解决问题而不是迁怒,这点就领导者来说是良好的德行。
‘先派人去回收石炮,刚刚鹰部已经送来详细的口头报告,我想东西应该没有坏得太严重。不快点把石炮投入战场那些战车会越来越过分。’
泽凡所说的是指战车部队一路驱离骑兵,将其分割,逼迫北方人退后。若非步兵赶不上战车的脚步,恐怕骑兵现在已经被赶到西边去了。整体而言,北方人能正面对决战车的只有重骑兵,但是重骑兵人数太少,与长久以来西北各村囤积的战车数量根本不能比。更别说重骑兵克制南方人的远程部队这特性,更不能随意出手。
‘不先考虑压制对方的主力部队吗?’
‘不必,我还必须去找海盗商谈才行,这段时间让各部自己动手就行了,我方只需负责后勤还有修理机具。’
副官对战场上北方骑兵不断被向后驱赶一事是担忧的,虽然没有真正的大量战损,但前阵子顺利拿下的区域却逐渐被夺回。可在这点上泽凡却不是那么放在心上,对他而言不能为其所用的北方人最好全跟联军同归于尽,只要死得合理不算赔就行了。
‘那么要不要先用炮车顶着?先前那场战争的实验看来炮车对战车的破坏效果还算不错。’
当然,纵使副官知道泽凡的想法,但他还是担心一旦北方人撑不住可以撤退,己方却都是步兵要跑可跑不过战车。因此他想至少要先把战车毁掉。可即使是这样的想法依然被泽凡摆手否决。
‘不必,炮车全部先保存起来,随着战车的数量减少,北方人会慢慢取回优势,你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
泽凡说着,将杂事交给了副官,自己则带上工兵部队前往回收石炮,并顺路前去向海盗一方抗议。
副官在接到新的指令后再次将部队往南调动,到了再走一段路就是山区的位置。他信不过北方骑兵巩固阵线的能力,他心里的打算是如果战车部队真的将北方骑兵扫到其他地方去,自己则暂时往山上去避难。凭藉部队内部的攻城武器至少能在山上守到冬末,届时泽凡一方肯定能带兵救援。若求不援助,也可转为向复兴联盟求取支援。
而在北方人阵营一片混乱之时,联军一方则逐渐找回来攻击的脚步,配合初期的阵地战,他们正向帕邱穆村传递讯息,希望后者能支援这次的总攻击。他们打算在这次作战一举将失去的阵地取回,并把北方人推到平原外。因为完好的战车数量已经太少,再拖下去恐怕无力反击只能挨打。同时失去联络的骑兵部队也让他们头痛。
下午战场上混乱依旧,联军部队一路往平原中央推进,他们试图占据平原中心地带。在南方人的想法中,于夜间作战他们能够取得优势,加上人数众多,因此只要取得平原中心地带到了夜晚便能网状地拉开自身的防线,等到隔日一早更能取得地形优势。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北方人只能选择正面交战、撤退或是等到夜间交战,不管哪个选项都是南方人求之不得的走向。
当然,对北方人而言情况还未糟到那种程度。在战车出现后他们开始调整作战方式,也就是将部队以圆形散开,各自抓紧机会攻击南方人防御较弱的区域,而这也正是他们从过去以来习以为常的作战风格。
在这情况下彼此均明白对方的意图,也试图以自己认为有效的战术应对,但究竟何者能得胜恐怕还得参看幕后运作。
说到此时双方的幕后运作,对联军一方而言正是向自家联盟成员寻求最大兵力,抓紧最后的机会一举反攻。他们的战术中心是战车部队,但战车部队受损严重,在这样高强度的作战下,能组成像样战力的天数会越来越少。而一旦战车部队被人破坏,联军便失去攻击的办法,只能在平原中央筑起城墙,打起只守不攻的战斗。而就政治层面来说,他们大概会从今以后彻底沦为乌尔联邦的附庸势力,就如同过去的安渚村庄。
另一方面,北方人对援军一词大概缺少想法,因为他们一向打带跑,打不赢大不了跑,等对方衰弱再找回场子。加上他们对自家的战力极为自负,所以根本没想过甚么援军,更进一步说,寻找援军这重责大任恐怕要落到泽凡的头上。
泽凡带着工兵前去回收被联军骑兵破坏的石炮,其中损坏的不少,但是主要的零件大多没有损伤,换言之还在可修复的程度。而战场上的实际情况正如鹰部成员所言,海盗几乎是无抵抗逃走,这种情况泽凡不出声抗议恐怕是不行。
在决定要抗议之后泽凡决定直接走一趟,海盗在内陆的驻扎地是他安排的,所以他自然知道海盗会在甚么地方。
在平原上骑着马高速前进,泽凡很快找到了一处位在山脚下的聚落,此处曾经有人但现在人却已经撤离。这个聚落过去是杜华林村对外的贸易要道,可在复兴联盟夺下此处并决定全面封村后此地明面上的意义已经不大,不过私下的交易倒是未曾间断,这也是海盗愿意在此扎营的主要理由,他们喜爱商业据点胜过其他功能的要地。
泽凡的黑马在聚落外停了下来,这些海盗已经在外等候,显然是早已经想到他会来与海盗商量。
‘你们应该知道我要说甚么吧?’
泽凡从马上翻下,见到几名熟悉的主事者脸孔便直接开口。
‘是,我们当然知道,只是我们内部对你们作法感到不解,所以不愿意在此牺牲宝贵性命。’
‘甚么作法?依照我们之间的契约,你们必须帮助我们进攻南方,而我们则给各位通商权利,如今各位难道想要反悔吗?’
面对对方所言,泽凡直接搬出契约。这契约是有效的,原因在于泽凡本身还有相当的兵力,而且都是陆军。相反与泽凡有所契约的是中央海盗,他们的阵地在相当西边的区域,如果没有陆地势力与夹在中间的东方海盗交涉他们的航线将相当受限。因此此时与泽凡闹翻对他们决不是有利的选项,这让海盗一方感到为难。
‘我们成员的意思是你们在作战上是不是有些太固执,为何不拉长战线歼灭对方?’
这名海盗如此说道,但言词也渐趋向保守,在有求于人时不管是谁恐怕都得收敛自己的态度。倒是泽凡听到这段话后,心中有了一些想法,他认为可以更进一步增加与海盗之间的同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