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匾额之争
桐木小镇,由于年关将近,街道上倒也是挤得满满的。两旁或站或蹲着的小贩不断的吆喝着手中的东西,好一派热闹的景象。挤身在人群中的秋娘和秦川两人也是心情大好,左看看右看看,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倒像是个小孩子似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两人的现在的年岁可不就是个小孩子么。
秦川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古时候的街道市坊,心中惊奇不已;秋娘久居山中,对于这市坊之事所知不多。就算出来也是随着父兄出来贩卖一些猎物皮货,所得银钱甚少,来去匆忙倒也没怎么逛过。自嫁给秦川后,三五个月了,却从未出来过。如今手中握着十五两银子的巨款,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了。
“秋娘,走,相公给你买好吃好穿的去。”秦川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才发现秋娘已经停了下来,便道:“秋娘,怎么不走了?”
秦川知道,这女人都是喜欢逛街买东西的,古往今来莫不如是。只是大多数时候碍于礼数,女子只能够留在家中相夫教子,做些女工度日。不过这个时候大概相当于东汉初年,礼教对于女子的束缚还没有明清时候那么严重,女子出游逛街倒也还普遍。只是一路上要比男子多注意些是了,毕竟男女授受不清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
“相公,你看这书坊好生别致。”秋娘反拉着秦川来到了一家书坊门前,指着里面的装潢说道。秋娘虽然没有念过书,但是跟了秦川这么久,大字还是认识几个的。尽管看不懂牌匾上所写的内容,却也认出了那个‘书’字来。
“临江书舍?好一个别致的名字,倒也应景。只是这匾额上的字迹千篇一律,看起来忒普通了些。”秦川抬头看着那块隶书写成的匾额,下意识的评论道。之前在街上逛了许久,见到那些酒楼米肆莫不是用隶书写就。一开始秦川还是很惊奇的,对于上面的字迹笔法也颇有赞叹之意。但是看得多了,不免有些厌烦,难道这个时代就没有楷书之类的书法了么?大家写的都一样,便也失去看头了。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这匾额是何人所书?若是不懂就不要乱评价,否则就别怪我家小姐不客气了。”听到秦川的评价,一个绿衣丫头气呼呼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好像秦川欠了她的银钱没有还似的。
听到这丫头的话语,秦川倒是有些愕然。同时,从这丫头的话中秦川也隐隐猜到了书写这幅匾额的主人。匾额上面的字迹方正圆滑,蚕头燕尾,放在现代确实是一幅难得的好字。但是物以稀为贵,当人人都能写这么一手字的时候,这幅字便也失去了它的价值。
秦川还没有说话,秋娘倒是走上去了。在秋娘心中,她的相公可是个能够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将来是要考功名做大官的,难道相公还会说错不成?如今有人敢质疑自家相公的话语,秋娘自然是看不过去了,于是便上前争辩道:“我家相公可是要考功名的读书人,他说这字写的不好那便是不好。再说了,你把它挂出来难道还不让人评说怎的。”
秋娘的这几句话倒是说的秦川有些不好意思了,读书人又不是什么稀罕物,用不着这么强调吧。再说了,读书人所说的话也不是全对的,历朝历代,误人家国可都是这些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不过,见秋娘秋娘这么维护自己,秦川心中也是一阵感动。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也不看看你们这副穷酸相,一看就知道是个乡野村夫,可不要辱了‘读书人’这三个字。再说了,就算是饱读诗书,高中功名的大才子也不敢这样贬低这块匾额上的字迹,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此妄加评论!”
“哈哈,就是,一身破破烂烂的,完全没有一点读书人的风度。”
“我看啊,还是趁早回家种地去吧。这些贱民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肆意贬低江小姐的字迹。还好江小姐为人善良,换做别人恐怕早就将他们打出去了。”
……
各种嘲讽之声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的城墙,将秋娘和秦川两个人给围困其中,难以自拔。秋娘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会造成这般结果,当下不免有些心慌,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似的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人言可畏,积毁销骨啊……见这些人如此指责秋娘,秦川不由得怒火中烧,本来不想惹事的,但是见秋娘一副委屈的样子,秦川又岂能再行那息事宁人之举?当即走上前去把秋娘搂入怀中,安慰道:“秋娘莫怕,有相公在此没人敢说你的不是。”
“哼!话是我说的,有什么冲着我来,你们若是再敢我说娘子半句不是,我秦川定不轻饶!”秦川这么一吼,周遭的人群倒是被秦川的样子给唬住了,没有人敢再说话。
“评论一下又怎么了,既然敢拿出来,难道还不许别人议论么?我娘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这幅匾额上的字迹简直就是不堪入目,丑陋之极。”盛怒之下,秦川倒也有些言重了。
“相公……”秋娘缩在秦川的怀中,用手扯了扯秦川的一角,示意他不要冲动。
“秋娘莫怕,相公心中有数。”秦川如何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犯了众怒,但是事到如今,自己放出了狠话,倒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秦川只希望这些人能够理智一些,做些言语之争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动手啊。要是动起手来,凭借自己这副身骨肯定是护不住秋娘周全的。
“这位公子,你说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了。江小姐的书法,放眼整个云州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如今到了你的眼中怎么就不堪入目了?若是今天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在下绝不放你离去!”这时候,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秦川作揖说道。
“就是,江小姐的书法日臻完美,实非吾等所能及也。如今公子这般贬低,却要给出一个说法来。”
……
一个个书生从外边挤进来冲着秦川说道。好在这些人都是读书人,知书达理,就事论事,倒也没有再出言嬉笑秋娘和秦川二人。至此,秦川脸上的怒气也消散了一些,对于这个时代的书生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不过,话一出口便再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秦川上前道:“这位兄台,方才在下护妻心切,一时出言冒犯,倒不是有意贬低江小姐的书法。不过,我一路走来,见街道两旁的匾额莫不是隶书写就。蚕头燕尾,方正圆滑,倒也是好字。”
秦川这句话,倒是让那几个出头的书生舒了一口气,脸上颇有些自得的神色。不过,秦川话音一转,道:“但是,这隶书一道出现至今,迟迟无人能够突破这一桎梏。横必蚕头燕尾,竖必中正平直,一撇一捺,莫不圆滑世道。然物以稀为贵,如此千篇一律的技法,恕在下眼拙,实在看不出新颖之处。”
“哼,依兄台的语气,难道在书法一道上已经有了突破?如若不然,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那位书生显然不服气秦川的说法。这隶书的缺陷早已有人指了出来,想要创新的人很多,但是终究难脱隶书的桎梏。所创的技法,还不如隶书之万一,最后都是在别人的议论声中不了了之。
“在下不才,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心得,否则今日也不敢放言了。”秦川自信满满的说道。别的不敢说,书法一道秦川还是有些心得的。自懂事以来,秦川便被父母压着研习书法。晋代二王,唐朝颜柳,以及近代的一些名家,秦川莫不有过钻研。将近二十多年的苦练,虽然还达不到他们的境界,但也能够做到形似了。
秦川虽然自称宅男,但是却有三大爱好从不改变,那就是书法、运动、古诗词。时常还会胡乱吟上一两首小诗,人称小才子,这名头可不是白来的。到毕业的时候,秦川所作诗词已经不下百首了,其中也不乏佳作。如今见人想要考校自己的书法,秦川自然是成竹在胸了。况且,这个时代貌似还没有行楷一类的书法出现过,自己就算写的不好,那也是当代第一人。以后再勤学苦练些,不怕不能开一派先河。
……
“绿叶,外边何事喧哗?”二楼上,江彩云呷了一口香茶,对着身边的丫头问道。这绿衣女子就是之前在书坊门前与秋娘为难的那人,没想到她却是江家小姐江彩云的贴身丫鬟。
“小姐,外边来了两个乡野村夫,竟然口出狂言,说小姐所手书的那副匾额不堪入目。杨公子已经在下边跟他理论了,不知道现在如何了。”绿叶老实回答到。作为江彩云的贴身丫鬟,绿叶自小与江彩云一起长大。说是丫头,但是却像一对小姐妹那般亲近。
“哦?竟然有人敢这般评论我的书法,倒也是奇了。我在楼上久坐无趣,你陪我下去看看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说着,江彩云双手抱在小腹,移步走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