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黄金面具

双方见面的日子到来了，祭司一方率先到达了会场，这群祭司没有人露出真正的面孔，全部都是脸戴面具的祭司，其中为首的是一名脸戴黄金面具的祭司，跟随在其身边的则是银色面具的祭司，这种阵容明显不带有太强烈的敌意。

而温和派一方则由游鸢带队，唐古纳部族首领为副手，与各地几名长老一起到达会场，值得一提的是一名森林部族及海盗祭司等高层派来的代表，这人显然是高层之中不受欢迎的人选，因为在高层的计划之中这次前来谈判的代表全部都会被祭司杀害，所以他们派来的人选自然是有必要时杀掉也没关系的人。

这名高层代表跟在游鸢等人后方，脸上表情看来十分无助，苦于双方都不是他的朋友，所以只能默默无语在一旁待着。

‘各位祭司，感谢你们接受我无礼的要求前来此地，虽然我的提案中有着部份个人的私欲，但这份要求并不单纯只是私人的欲望，我从南方而来，从岸际城市走到此处，发现森林住民们因为失去了领袖而踌躇，因为战争而痛苦不堪，虽然我只是个局外人，可是各地的朋友却将权力交付给我与我身边的团队，希望向各位祭司请求一个证明，这个证明将由神灵来评判，究竟何者为正确，何者为错误。’

游鸢走上前行礼，开口向祭司喊话，然而，祭司脸上的面具恐怖而阴沉，感受不到那张面具下究竟为何种情绪。

‘挑选这个地方，一个无数战士沉眠的土地，却在此处寻求终结战争，你不觉得自己的话本身便充满矛盾吗，南方人？’

脸戴黄金面具的祭司开口，手指向附近的无名冢，有些墓碑上还挂着战甲、插着兵器，似乎在炫耀主人生时的荣耀。

‘战争是有目的的，目的本身并非战争，如果把手段当成了目的，那就像在用餐时将食物嚼碎后吐出去一样无稽。’

游鸢缓缓开口，祭司一方却似乎笑了起来，脸上的金属面具也发出古怪的摩擦声。

‘你说的话更是好笑了，把食物吞下去就是为了活，那活下去又是为了甚么？一直推导下去答案无穷无尽，这件事为了那件事，那件事为了这件事，到最后还是必须同意一个最终目的，最终目的即是荣耀神灵，这正是我等正在执行之事。’

‘所以你必须先证明以作战与血荣耀神灵这件事是正确的，必须给出证明，说明我们所站这块土地上的死者，这些墓冢的主人他们所期望的是以自己的死荣耀神灵，而不是以停战为目的而牺牲自己保卫家园。’

游鸢说着，平原上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剧烈的风扯着战甲上的布料，‘啪啪’地响彻着，这些声音似乎在赞扬游鸢的说法，又像是在诉说着无法再起者的哀伤。

远处帮游鸢等人驾着驴车到达此处的商人听着双方对话，只要其中一方开口，这片天地似乎就会有所回应，而另一方开口，这片天地似乎也跟着回应，立场如平原上草木摆动，没有既定的道理──而这种事，双方必定明白。

‘你想怎么做？不如现在用武器分个高下，便知道谁对谁错了。’

祭司开口，只见游鸢摇头。

‘这不公平，那是你们的方法，也是你们的作为，不管是赢是输，赢的都是你们，也显现不出一丝神灵的介入，你必须用公平的方法，说服我们神灵要的鲜血不是鲜花，要战争而不要民生。’

游鸢所言，让祭司一方陷入了深思。

游鸢对祭司做出了挑战确实使祭司感到头痛，固然祭司可以不去回应游鸢的要求，但他们还是希望森林住民能够回归神灵之下，而非依从海盗祭司，因此说服众人使神灵的权柄能让所有人认同便是这些祭司的任务。

事实上，过去并不是没有人向祭司提出挑战，但是这些人并无法获得如游鸢这般的支持度，再加上当地高层屡屡阻扰，因此一再失败，直到游鸢这来自南方却在西方累积足够人望实力的人出手，事情才有了改变的余地。

‘既不能刻意厮杀，也不能完全没有威胁，让神灵决定该是战争还是民生。’

唐古纳的首领也在思考，这话听起来就像一个谜团。

‘只要有适当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神灵确实想要鲜血来彰显荣耀，那么我想大多数的人将再也不会反抗神灵，这不才是祭司的最大任务？’

‘我们曾经预言火山爆发。’

戴着黄金面具的祭司开口，但是游鸢摇摇头。

‘那可不算，第一，那里的火山本来就有喷发纪录，长时间不喷发本来就有很大的机会会喷发，而且积越久越强；第二，地震与火山喷发的关系相当，而我也知道你们在岸边建造祭坛的事，换言之你们不是接受神谕，单纯只是在预测地震，这跟神灵的意旨没甚么关系，有火山的地方会地震很正常，这其中看不出任何神灵的手段，跟季节到了就刮南风是同一件事，这种做法绝对说服不了任何人。’

‘难道你有办法预言吗？’

‘如果给我很长的时间，而且预言的方向含糊其辞，只说“有重大灾难”的话。’

游鸢的话让脸戴黄金面具的祭司沉默，显然明白过往的奇迹不能用来稳固眼前的局势，接着，祭司似乎想到甚么接着做出了难得的妥协。

‘好吧，我明白暂时无法说服你们，让你们明白我们荣耀神灵的手段是正确的，那么就暂时休兵吧，直至太阳开始落下后七天，再到此处，我们会给你们答覆。’

‘明白了，我会期待各位带来的答案，在此之前，暂时停战吧。’

游鸢开口说道，而双方同时抽出了短刀，并在空地上升起了火，稍稍烤热短刀，接着，在手上画出一条细细的血痕，将血倒入酒中。

‘我向群山的神灵立誓，在太阳落下第七天之前不会出兵进攻。’

‘我向神裔乌尔立誓，在太阳落下第七日之前，会用一切方法阻止东方攻向西方。’

随着两人立誓，其他人纷纷将刀抽出，划开伤口并将血滴入酒中，再分着将酒吞下，作为一个相对简约交换誓约之仪。

此后，祭司一方望着游鸢等人先行离去，一旁的银面具祭司走向黄金面具祭司。

‘为何要立这种誓言呢？’

‘为了不牵扯更多麻烦，得等那些四条腿先动作才行。’

脸戴黄金面具的祭司说道，他知道游鸢等人要面临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游鸢一行人踏上归途，而这也是本次见面最重要的环节，只要能够走出此处就算是本次任务圆满成功了，然而，正因为其所拥有的决定性，所以也是最困难的部分。

‘继续向前就会进入森林路段，对方多半在我们进入此处后就会察觉，并从最边界开始行动，我们能行动的时间最多到黄昏。’

游鸢开口说道，藉由当地民众的管道，他知道森林部族高层所隐藏的暗哨在何处。

‘那么依照计划，我们兵分多路，混淆视听。’

‘只要有人成功离开就先行联络商业组织，如此我们就能避免第二次追杀。’

‘好！那么开始行动吧！’

一人抽出短弓将镝箭朝天空射去，只听一道清响响彻山林，接着几人开始将驴车上的东西往森林里搬，那名跟着来的高层满脸疑惑。

‘这怎么一回事？’

‘你不想死就快来帮忙，把驴车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名被高层派来的成员无奈地点点头，掀开驴车的货物箱，只见几辆驴车内装的都是干草。

‘这些干草是？’

‘别发楞！’

众人拿起干草编成的火把，唐古纳的首领随手拿起打火石迅速点火，只见每个人手上的火把都被点燃。

‘走吧！’

为首的商人催促，随手拍了拍驴子，让驴子自由离开，接着纵身窜进了森林内部，随手点燃几株野草。

‘你们这是要纵火烧山？’

‘不然有甚么办法逃离森林战士的眼睛？’

唐古纳的首领说道，一边加快脚步在森林中放火，并且往前奔跑，这时四处已经逐渐冒出了浓烟，那名高层一探头，只见一开始进入森林还有二、三十人，转眼间只剩下六、七人还在同一条路上。

‘他们人呢？’

‘走别条路去了。’

‘那个游鸢呢？’

‘不在这里，好了，快走吧！’

唐古纳的首领开口催促，那高层这才想通游鸢等人担心自己是内应，所以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消失了，且在点火后四周都是浓烟，谁也不知道谁往哪里去，同时间，远处有鸟鸣声响却不闻振翅声，他知道追兵已经到了。

烟雾迷漫，火光闪窜，然而在没有人维持的情况下火烧树林的效果有限，只要一场雨，甚至是植物中内含的水都有可能让火熄灭，因此放火只是一种欺敌用的拖延战术，称不上保有长效的作战手段。

从烟雾之中，好几队森林住民战士走了出来，他们是高层的嫡系部队，为了猎杀游鸢等人而来，由于高层能动用的部队人数很少，又不晓得游鸢等人会采取甚么方式撤离，所以这群人只能以后知后觉的方式进行追踪，这次会到此处正是因为有人射出了镝箭，被那声音吸引而来看看情况，而在确认是游鸢等人的踪迹后他们才利用鸟鸣声通知各方展开追捕。

几人先是察觉到了游鸢等人烧毁驴车，接着又有人追上驴子后发现没有人在，这才集中兵力穿过烟雾进行追踪，然而烟雾的妨碍效果却非常有效，因为烟雾会使众人无法看到地面上的脚印，逼迫他们必须先打火，而打火后又发现自己的脚印踩烂了对方的脚印，弄断了树枝等线索，使追踪更加困难。

不过，追踪者大概也知道游鸢等人走这条路的用意何在，于是干脆兵分三路，直接追了上去。

追踪者一路发出鸟鸣，通知自家的人出手拦截，然而，这样的想法似乎没有太多意义，因为走到一半，他们发现对方的人有会合的迹象，显然有人在路上交换了方向。

这情况让追踪者有些头大了，他手边有百人，但是已经派出一些人去追踪驴子，驴子虽然跑得没有马快，却也不慢，这群人要

又分成三条路追踪，也就是说每条路只有二十人。

然而游鸢等人的人数超过这个人数，而且对方也不是弱者，就这名追踪者所知，游鸢组织的成员多是善于山林作战的战士，其中不乏唐古纳首领这样的高手，而且领头的游鸢虽然不强但也有战斗经验，换言之，如果对方分兵只是诡计，实际上还是二十多人一起前进，那么己方很可能会被对方反歼灭。

‘用驴子假造痕迹是为了这种事吗？那么该把人召集起来吗？’

追踪者思考着，然而他又想到对方的目的是进入聚落，到达人多的地方，因此分兵对他们而言才是最佳举动，他不认为南方人会孤注一掷，在他们看来南方人就是不愿意冒太大风险，而且喜欢每件事都计较得清清楚楚的人种。

停下思考，追踪者决定继续追捕对方，不打算分兵，加速追了上去。

而渐渐地，越过几个陷阱，森林战士们发现对手的行踪越来越清楚，看来已经在不远之处，而在远方也传来鸟鸣声，先绕道前方的成员传来了讯息，说明已经追到人了。

听到捷报，追踪者一阵欣喜，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只见唐古纳的首领与他们熟悉的那名高层还有几名同行者被围住，接着只听唐古纳的首领开口。

‘我们投降。’

‘投降？唐古纳的战士是这样回应挑战的？’

‘你们收到的命令应该是杀光我们吧？’

‘当然。’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个人没杀到要怎么办？’

‘甚么……’

追踪者听了这话愣了一愣，四周传来了自家战士的通讯声，说抓到人了，对追踪者当然很开心，但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没有人传讯抓到关键人物：南方人游鸢。

‘他人呢？’

追踪者急问，但唐古纳的首领却只是微微露出笑容。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拼图少了一块，情势即刻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