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石板路

驴车在小路上行走，通向市集的小路路况还不错，并不像酿酒厂一带的森林小径碎石四散，处处凹壑，不过因积水偶尔溅起的泥水还是让人不太愉快，游鸢有些怀念起乌尔联邦的石板路。

‘这次要找的人是怎样的人？需要带礼物吗？’

‘不必了，因为我也不确定要找谁。’

独臂男人开口，游鸢有些吃惊。

‘还不确定对象吗？’

‘是啊，不过对象多半是女的。’

‘女的，依照西方重男轻女的习惯，我还以为是男的。’

‘那也没错，不过酒有很多种，当成一种就很难说清楚，总之女性酿的是祭祀用的酒，而在男性战士之间传递的配方是蜜酒。’

‘蜜酒口味比较甜，我以为那是女性比较喜欢的酒类。’

游鸢开口说道，据他了解西方的祭祀酒多为啤酒与葡萄酒，在南方人来之前都是粗酿，口感上完全是南方人的拒绝往来户，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

‘这样说也没错，不过你还记得蜜酒的原料吗？’

‘野蜜？原来如此，是类似成年礼的东西？’

‘没错，野蜜在森林里，由熊所守护，只要打赢熊就能获得野蜜，当然，我们不会真的让刚当上战士的小子去对上一头熊，所以退一步让他们去取得野蜜训练胆识，酿成蜜酒就算成功，因此这是男性战士之间流传的配方。’

独臂男人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些愉快的表情。

‘那为甚么对象会是女性呢？’

‘没为甚么，男性成员死得差不多了，女性则回到他们成长的部族，我如果没记错这里刚好有一个部族，以前不少女性从这里加入我们，其中也有几名有勇气挑战男性战士的仪式并且成功的女性战士，这些人也有酿造蜜酒的能力。’

‘我以为你们这里的女性没甚么权力。’

‘你这样说也没错，跟南方比起确实如此，不过啊，正确地说是不能作战的都没甚么权力，所以女性才普遍没有权力，再怎么说熊也好、狼也好，乃至猎物或其他敌人可不会因为体谅女性的腕力不足就把难度降低。’

‘说是这么说，但是你们不也有人被南方的女性给击倒？’

游鸢言中所指当然是林雷，那位女性指挥官到这里，给森林的部族造成极大的混乱。

‘那个啊，你知道森林里最危险的是甚么吗？’

‘狼群？’

‘不是，是带着小熊的母熊，那个就是类似那种东西。’

听到自己喜欢的女性被这样说，游鸢升起了一股说不上是好是坏的诡异情绪，同时间，四周人潮逐渐增加，他们进入了市集的范围。

森林被开垦之后各处充斥着古怪的地名，譬如这个烟囱市集便是用那古怪的路标形状作为命名依据，听者自然莫名其妙，但是观者却是一目了然，对比之下，南方各村开垦时间久远，更有因纪念、天灾与战祸等问题多次搬迁，地点与命名方式毫无关系，因此不管是看与听甚至身在当地若未了解其背景也无法理解其名称之意义，照这样看来，新开垦的森林地区的地名似乎还保有名称该有的基本用途。

刚刚进入市集内不久，游鸢便感受到附近飘来不少目光，至于理由他则无法把握，不知道是针对南方人，还是针对自己或是身边的人而来，唯一可理解的是这些目光带有相当程度的警戒，这或许表示接下来的谈判不会太轻松。

‘走吧，驴车栓在角落就行了，这里很安全的。’

独臂男人说着，迳自走向一家店，游鸢则将驴车停到一旁花了点钱请人照顾，不过对方似乎不太领情，挥手跟他说不用钱，这时候他才察觉，这里的人在警戒的不是他，而是与他一起来的那名独臂男人。

好不容易安排好驴车，游鸢追着独臂男人的脚步踏入一间店铺，这店铺相当简陋，只有一楼，是以一棵大树为骨干搭起的类似北方的帐篷的东西，若非外围还有一些木板做成的围篱他真会把这当成营业用的可拆式棚架。

‘你这家伙来做甚么！出去！给我出去！’

才刚踏入店内，尖叫般的怒吼声便从店内传来，只见有名穿着西方兽皮衣的女性正对着独臂男人咆哮，那凶悍的气质让游鸢想到了方才提及的‘母熊’。

‘我来作客，你们店就这样待人？’

‘跟你没甚么好讲！你们部族也完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见面的理由！’

女性怒吼，但独臂男人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随意坐下，一边转头看向游鸢，自顾自地开口。

‘跟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兄弟是从南方来的！他要找一些会酿蜜酒的人，你们这里有这种人吗？’

见来者不善，游鸢处境有些尴尬，显得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在各处磨练过，外表也能保持平静，但内心的波澜却是怎样也无法消除。

然而，游鸢担心的情况并未出现，店内的女性一听到他是南方人脸就变了颜色。

‘唉！这位小哥是南方来的？请坐，要喝些甚么？吃些甚么？不要钱的，我请你。’

忽然间，暴风雨变晴天，而且还艳阳高照，店内的女性露出了微笑，彷彿方才那恶劣的态度从来不存在，这让游鸢真开了眼界。

‘我、我是来谈生意的……不，给我一份鹿腿吧，我会付钱。’

‘好的，你先坐一些，你的同伴需要些甚么吗？’

‘这……’

游鸢看了一眼独臂男人，只见对方摊手，一脸无奈。

‘除了不能吃的，会死人的，都可以。’

‘好的，你们先坐一会。’

甫一进门便无法掌握此处的气氛，亦不懂西方的待人之道，游鸢深深觉得自己还太过稚嫩。

粗犷烧烤风格的鹿腿与一盘迷一般的食物——暂且称之为食物吧——彼此对比，分别被送到游鸢与独臂男人的面前。

‘这是甚么？’

‘栗子……咳！’

独臂男人开口问道，但店内的女性语焉不详，草草带过，只留下满间店的笑声。

‘这……不然我的给你吧……’

游鸢望了眼独臂男人的盘子内部，其中很明显都是剥去栗子后剩下的渣，这种差别待遇让他试图缓和气氛，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名女性打断。

‘南方来的小哥可能不知道，西边的男人都爱吃这个，越硬他们就越爱吃，越能咬烂这些硬梆梆的东西越能展现他们身为男人的一面，他们都把嚼石头嚼出血来的人唤作男人中的男人呢！’

‘这不太好吧……’

‘没事的，别理他，咱们的话题别老在这个缺了只手还自以为英勇的家伙身上转，小哥你尝尝这个，特制的栗子酱，涂在鹿腿刚好……你闻闻，多香啊！’

那女性话中嘲讽力道十足，然而独臂男人似乎看开了，抽出挂在腰间的蜜酒啜了一口，打出手势要游鸢自己看着办。

‘这真是很香的酱料，跟南方的栗子酱比起这里的比较美味。’

‘果然还是南方人会说话，你瞧瞧这里的男人活着也好，死了也好都差不多，嘴也不张开还要别人懂他的意思，作道菜也没点称赞，真是有够没良心。’

游鸢说着，店内的女性露出笑容，但嘴里还是在讽刺独臂男人，游鸢搔了搔脸颊，心想‘不是不想提这个吗？’，但是他知道这不是谈这的时候，因此没把想法说出嘴，继续新的话题。

‘我这趟来是想找些西方的特产回南方兜售，这个栗子酱就不错，只是栗子酱到处都有，就算好吃没几天就会被别人给学走，所以才想找一些不容易学的。’

‘我知道，蜜酒是吧，但是我可不会，会酿酒的只有长老。’

‘长老？’

游鸢记得在西方的体制中，长老相对于乌尔联邦制度中在各地管理地方行政人员的长官。

‘是啊，也可以叫寮母，总之女孩子还没成年前都是他在带的，是少有的女长老。’

‘那么他会愿意吗？’

‘只要有钱就行了，现在大家都急着赚钱，只要是好买卖没人会拒绝的。’

店内女性开口说道，游鸢心中稍稍放心了些，他本来害怕会因为一些麻烦导致谈判变得艰难。

‘钱可以谈，那不是问题，不过可能会很辛苦，因为是制度化生产，还有我打算把所有种类的蜂蜜都试过一次……’

‘那种事等等你直接跟长老说，现在多吃一点吧！南方男人甚么都好，就是瘦了点，长老那种老顽固说不定会看不上你，你谈起来很容易吃亏！’

话说到一半再次被打断，游鸢露出了一丝苦笑，而同时间，店门也再次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