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海浪声

独臂男人与游鸢等人分开后在街道上游荡，不知是否因为其特有的武人气质加上凶煞的表情所致，街道上的行人均有意无意地让路，也使他一路顺畅，未遭遇多少刁难，即使完全与众人行走的方向相反也是如此。

而值得庆幸的是不与众人同方向的独臂男人并未在喧闹的区域停留太久，不习惯人潮的他很快就穿过人声繁闹的区域，不知不觉间走入渔港的范围。

渔港内没有甚么人，与热闹的商港一带相比是异质区域，不过这并不奇怪，港口被建造的理由是因为商业贸易，此处航运增加但是渔获量却是一如往常，所以渔港内人数不多，而且大多集中在清晨的渔市，此时仅有少数人在整理船只，除非大型渔船进港时才会比较忙碌，说穿了，此处只是因为有商港却没有渔港过于古怪才特别搭建的区域。

空荡荡的码头毫无疑问是吸引独臂男人来此处的理由，比起人潮引起的烦躁，就连不喜欢的海浪声也成了美好的乐曲。

而就在独臂男人听着海浪声时，远处又一艘船入港了，船上的人抬起一箱一箱的渔货，但是那些渔货在独臂男人耳中却觉得古怪，他扫过一眼，看出这些渔货内部八成塞着甚么，也许是管制品或是些甚么。

‘你在看甚么！’

忽然，抬着渔货其中一人恶狠狠地望向了独臂男人，独臂男人脸色表情不变，只是扫过那人一眼，却不说话。

‘我说你！听不懂人话吗！’

见独臂男人不被恐吓所压制，反而是另一方的人慌了起来，随手拿起鱼叉要往独臂男人身上招呼，谁知道，鱼叉还没挥下，独臂男人已经一拳挥出，将这人一招打倒在地，霎时间，众人吃惊而沉默，不知该做甚么反应。

‘你们是哪里的人？岸际城市吗？’

独臂男人开口，整船人面面相觑，明明人数众多，但现在反而不敢动作。

‘不好意思，这位兄弟，我们之间似乎有点误会，不然我们去那一边聊一聊吧。’

短暂沉默后，一名看似主事者的人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边指挥其他人把东西搬上马车，一边走近与独臂男人对话。

‘这声音似乎是弓箭的零件，塞在鱼肚子里不会坏吗？’

独臂男人再问，只见那人脸上写满了紧张。

‘我不太懂……’

‘我不打算干涉你们，只是随处看看而已，你们继续忙吧。’

独臂男人说着，只见那主事者无言以对，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动手，完全处于进退两难的位置，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一人走近独臂男人。

‘你在这里！我找你很久了！快来吧！’

一人拉着独臂男人那空虚的袖子，往渔港另一头走去，而这也同时断了主事者想要做些甚么的想法，仅仅看着两人走远。

不同文化之间的人就算可以沟通恐怕也很难理解对方的社会，独臂男人自森林来，当然不明白南方的社会阶级，他本以为自己的伙伴在南方处于社会底层，而游鸢这种人则明显高上一个层级，多半是在领导层级之下做助手的人。

然而当独臂男人突然被人拖着走，看到眼前这名衣衫尚且整齐的人──稍嫌年轻，但身上带有着一种腐败气味的男性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伙伴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虽然因为过往的问题躲躲藏藏，但终归算是个认真的中流人物。

‘你啊！是外地来的吧！怎么会与他们起冲突呢！’

带有腐败气息的男性，独臂男人认为这应该被称之为混混的人如此说道，在独臂男人与方才的船员起冲突时这名混混将独臂男人拉到了另一头，看似解除了独臂男人的危机。

不过，在独臂男人看来并非如此，不说别的，他一点都不认为那群人加在一起就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而且……

‘你是谁？’

‘我在这附近打临工的，那帮人可是很凶悍的，谁跟他们对上都会无故失踪，你运气好碰上了我，不然这水底下就是你最后的家！’

混混如此说道，独臂男人则露出了微笑，但这微笑不是因为自己获救而展露出的笑容，而是因为他对这名混混的说词感到好笑，事实上，这名混混绝对不是在附近打工的人，独臂男人知道早在街上就有人跟着他，而且跟着他的人不是甚么高手，散发出的气息颇有‘啊！找到了！那就是目标！’的感觉，所以他才故意不回避与船员的冲突，想看看跟踪自己的人在想些甚么，又打算做些甚么。

但是话又说回来，独臂男人有些疑问，会派这种连跟踪都做不好的人来与自己见面恐怕不是自己的熟人，比较类似打算旁敲侧击打听消息的人，可他也知道自己身上没甚么秘密好说，自己的同伴虽然有一些不好行动的理由却也不是需要这种阵仗来应付的人，这么说来对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也就是这次的同行者。

‘原来如此，很感谢你，不如我找个地方请你吃个饭吧。’

稍作思考，独臂男人决定反过来看看这人在打甚么主意，就个人立场而言他比较偏向游鸢，毕竟那是少数能够用心思索他的话的人，但如果即将发生的事他觉得有意思，那也不排除把游鸢给卖了。

‘如果你坚持，我知道几家还不错的店。’

连南方人特有的推辞都没有了，混混显然相当容易被眼前的好处给吸引，这与独臂男人所认识的南方人一点都不相近，不过他不在乎这些事，反正对方越好摆布对他而言便越方便。

‘就由你带路吧。’

独臂男人说着，跟着那名混混往街上移动，一边注意着身后出现的其他气息，在监视自己的人有三，其中两者多半是那伙船员与要求这名混混与自己接触的人，而最后一个则不得而知，不过他猜想那多半是因为自己把问题闹大所以城内也有人注意到自己。

仅仅入个城就引起这么多的纠纷，独臂男人对这情况感颇有玩味之意，而且想到自己都受到了这样的待遇，暂且不管游鸢这名被盯上的主角，他另一名同伴到底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情况呢？不过他不认为自己需要像母亲一样照料他们，所以很快就将这件事扔到一旁，继续自己的计划。

小店处于巷子深处，店内相当昏暗，照不到阳光的区域显得潮湿而令人不快，店家主人在墙上开了几个孔通风多少保住了最后的舒适性，但很明显不管怎么看这里都不能被看作主流人群会光顾的店家。

然而，独臂男人在那名混混的指引下踏入这家店内，店家主人脸上带着半笑半怒的诡异表情，让人怀疑是不是在潮湿地方住久了连脸都会受潮。

‘这家店虽然有点暗，不过可以吃饱！不像外面街上那些店家，贵得要命又吃不饱，根本不适合劳作的人！’

混混虽然看来不正经，不过此刻所言多半属实，抱怨是比褒美更诚恳的语言。

‘你可以选更好的，我并不缺钱。’

独臂男人淡淡地说，事实上他确实不缺钱，游鸢在这次行动之前已经预支了一笔活动资金，虽然不算多，但用来应酬还是足够的。

‘不不不！这里就行了！要谢我就听我的！’

‘那就这吧。’

两人走入店内，不一会店家就送上了食物，这些食物多是冷盘，在被处理过后就放在店内，有人要食用才拿出来而非当场处理，所幸多为腌渍物，因此不太容易发酸。

‘吃吃看吧，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味道不错。’

独臂男人点点头，拿起一张饼，上面有些特别的加工，闻味道大概是酒粕，至于酱料则有一种微妙的腥味，多半是用鱼做成的腌渍物磨碎后的产物，他并不喜欢这种味道，不过看此处的人用这种沾酱倒是相当开心，看来这是种喜爱的人很喜爱，不喜爱的人接受度便相当低的酱料，比起来街上那些餐馆的平衡感确实好多了。

‘难怪不在大街上吗……’

喃喃自语一句，混混转过头来看着独臂男人。

‘不喜欢吗？’

‘只是对于人的胃口有着新的诠释而已。’

独臂男人说着，一边将鱼酱涂在饼上，吃了一口，那表情相当精彩，只见一旁的人都露出了看戏的表情，而就在这时，店家主人从一旁出现，放了一碟酱料在桌上。

‘吃不惯就用这个吧。’

随着店家主人开口，众人笑成一团，似乎在‘外地人害怕我们的食物’这件事上感受到胜利，独臂男人默然不语，将新的沾酱拉近，闻到浓浓的蒜味，将这沾酱加在饼上终于平衡了饼的味道。

‘我今天才知道外地人吃不惯这个。’

混混说道，独臂男人对这不表评论，只是开口问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群船员的背景。’

话一出口，混混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