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耳根清净

日生有点纳闷地啃着手上的肋排，上面的肉被刮去大半，烤全猪在他到时只剩下这点不算丰盛的部分。

‘我说你们，至少留只腿给我吧，怎么说有这一餐可是多亏了我。’

对着建筑工抗议着，但多数人只是微笑以对，似乎很习惯日生这滑稽的举动。

‘参议，你要向他们讨好处随你的便，不过先听我把话说完。’

一名男子走向日生，他正是以一桶啤酒与一只烤全猪收买了日生去向的神殿人员。不久前日生从屋顶上发现了神殿人员的身影，心想那多半与自己有关，仔细想了想，以为与最近北方的动向大概脱不了关系，他自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角色，所以打算图个耳根清静躲了起来，不过对方还是藉由建筑工的指引找到了他的所在地。

‘我一点都不想听你说，你看看啤酒也好、猪肉也好竟然都没有我的份，说起来这些东西虽然不是大钱，但也不是小钱，你哪来这些东西？神殿的成员现在都这么富裕吗？’

‘那是预支的，明天有场餐会在东都进行，是关于东都的工会和河港商人之间的通商契约与新船出航，除了这一餐之外，明天的餐会也都由那位商人包办。’

‘这么大方？河港商人……早归……果然是麻烦。’

日生看了神殿人员一眼，叹了口气。

‘参议果然明白事理。’

‘不，我甚么都不明白，你还是说清楚才好，最好把早归的话讲明白。’

‘也好，首辅的意思是对方与神殿也有颇多交集，承担了我们在策略上不少的麻烦，所以希望参议去会场上转一转，让对方有点面子。’

‘就这点事随便派个人去不就得了。’

‘你比较近，而且位阶比较高。’

神殿人员讲的话日生不见得不清楚，事实上他很快就了解到早归要他去不只是给对方面子，其中还包括释放讯息给商人，但是能给商人何种讯息就是麻烦的，因为考虑到自己参议的身分，在乌尔联邦政务上常常属于非主流派别，因此牵动的是双方计算再计算的问题──换言之，这件小事足以影响大局。

南北之间情势诡谲，处于风雨前夕，日生本身并不希望成为未来情势的推动者，然而，早归很明显想要他来担下这个位置，至于其中原因是信任，还是因为他把林雷嫁到了北方去这件事就不得而知了。

‘早归有没有交代要避讳或是重点提醒甚么？’

沉默了一阵子，日生叹了口气，想到林雷的事情他多少认为是时候把整件事收尾了，于是开口。

‘首辅希望参议玩得开心点。’

‘好吧，那你跟早归回报，要他准备好向北方去吧。’

‘了解了，我会如实转达。’

神殿人员点点头，结束了这次任务，而在当日下午，一名来自商港的使者为日生送上了邀请函以及一篮船型糕饼。

东都西南方是兴邦镇，格拉墨村人曾经于此处短暂居住，后来复兴联盟成立，他们便回到故土留下这个城镇，并由乌尔联邦接手改作兴邦镇。

兴邦镇与南下的河流极为接近，是一商业枢纽，格拉墨村人离开后这里的制度束缚便消失了，完全与乌尔联邦的制度接合，因此许多商人前来投资，其中一项产业就是造船业。

造船业会在兴邦镇兴起不是没有原因，过去造船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传统建造小型船只的方法，也就是在岸上将木材制作成船只，但是这种船只因为需要用滚木运送的水中所以大小不能太大，同时也无法负担越来越多的运货需求所以第二种造船的方式便跟着出现。

早归与荣乡的高祖父是经历大洪水的人，他曾经在山丘上制造大船以便让家人躲过过去的洪灾，而新的造船方式便利用这种方式以挖洞的方式建造船坞，将船造好后再灌入水使人们利用浮力就能运送船只，而不必用蛮力将船拖入河港，这也就表示船只能够越造越大，事实上这也是商业界现在的主流造船方式。

然而，当每个人都在建船，河道在货运上便会出现排挤的问题，所以商人想到了一个新办法，就是挖出一条条通向主航道的小型运河当作造船、修船用途的船坞通道，如此就能不影响河川的货运流畅。

而在此时，作为陆路与河道连接处的兴邦镇就成了陆地造船物资的集中地，各处的原料也在这里被加工裁切为同一标准后再送到邻近的各船坞，使其变成一无比繁荣的区域。

日生到兴邦镇是昨天的事，使者所说的东都只是概略的说法，从邀请函他能够知道目的地就是兴邦镇，此时的兴邦镇正因为新船下水的缘故看来十分热闹，一扫先前北方人动作频频所带来的阴霾，不过就日生看来这类似饮酒狂欢，多喝一点隔日就准备头疼了。

在当地人员与神殿的安排下，日生被领到一间宽广的屋子，据说是当初格拉墨村耆老住的地方，现在被当作商人们的聚会场所，在这屋子旁边则有条小街贩卖各式物品，通过小街后就是练兵场，一开始被当作市集，但由于人太多常常造成过堵塞，经过协调之后此时已经被转换为公园，让众人能够轻松远离小街的吵闹。

日生一走入屋中便吸引众人的目光，根据早归的交代他是来为人添面子的，自然他会穿着自己的九色锦袍，而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对政商关系敏感者，谁会不明白九色锦袍的意义？

‘参议先生！欢迎！’

一名商人从人群中走出，身后跟了许多人，日生知道这人就是召开这次餐会的河港商人，多半也是其他商人派来的耳目。

‘承蒙邀请，特地来饱餐一顿，不介意吧？’

日生说着，只听见众人大笑。

‘参议先生甚么场合没见过，我们还怕你不满意，请吧，只要喜欢随便吃，要带着走也无妨！’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与主人打过招呼后，日生又在餐会会场绕上一圈与来自各地的参加者打声招呼，闲聊关于河港航运与各处市场的话题，而就在此同时，一名侍者找上了他。

‘参议先生，主办人邀请你一起鉴赏他的藏酒。’

‘藏酒？我很感兴趣，请通知他务必让我参加。’

随着侍者的邀请，日生知道与商人们谈判的时刻近了。

随着侍者的引领日生走上阁楼，此处与前方的大厅不同是后来增建的，利用岩石堆出雏形后再用水泥填满，是相当乌尔联邦式的建筑，与多数都是木造的格拉墨村建筑相当不同。

日生的皮靴踩在水泥地板上发出响声，乌尔联邦自过去以来便战乱频传，因此神殿人员的服饰以简洁易于活动为基础进行设计，这设计延伸到了九色锦袍之上，即使作为带有浮夸性质的身分用装饰物其设计依然简便，至少穿上战场也不会造成妨碍，而与其成套的鞋子实际上也是军靴的改良设计，为了应付各种地形而制作出的厚底铁头丝毫未变。

靴声在楼梯间响彻，但这回声并不太清晰，日生走到一半发现一旁有一扇窗户，窗户很巧妙地设计在不会阻碍到风景的位置上，配合屋子建在偏高的地形，一眼望去竟然没有任何的遮蔽物，甚至能见到船只航行的运河。

‘这里的风景还行吗？’

声音从楼梯上方响起，河港商人走了下来向日生寒暄。

‘很好，在这个地方能见到河道实在太难想像了。’

‘这一带没有比较高的建筑，就算底部挑高的木造建筑也没高到哪去，所以这间有阁楼的屋子才能有这种景致。’

‘原来如此，这还真幸运的礼物。’

‘没错，确实是幸运，请参议先生上来吧，我的藏酒在等着呢。’

‘既然如此我就打扰了。’

河港商人让侍者离去，自己领着日生上楼，楼上的地板是木造的，水泥单纯只是支撑结构，显然在负重上有所考量。

‘请坐吧，这是刚刚才让人从酒窖送来的，请试试。’

‘好甜的气味，这是……’

‘蜂蜜酒，岸际城市那里特产，比起麦酒更受我家人欢迎，我好不容易才藏了一盅可以与别人分享。’

‘哈哈！你成功害我喝这杯酒有了罪恶感。’

日生说着，那河港商人也是哈哈大笑。

‘别在意，尽管喝，我这还有葡萄酒！’

‘葡萄酒……西方的？’

日生看看了河港商人身后的桶子问道，只见对方笑了起来。

‘不只，南方的、北方的也有，总之都尝尝吧！’

河港商人笑着，一边将酒倒入杯中，日生看着不同颜色的葡萄酒随口问道。

‘这么多啊！可都不便宜吧？’

‘便不便宜是其次，以后可能有钱也买不到了。’

河港商人一声轻叹，在座双方都知道话题进入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