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青铜
会议厅内，商人们打量着林雷，林雷身穿战甲腰间只挂了把成年礼赠与的青铜配剑，不见平日装备的弯刀与特别打造的钢鞭，然而，这样的打扮才让商人们感到似曾相识。
能坐到这间宫殿内的商人不管是大是小，走出此处必定是一方巨贾，这样的人多半是很早就开始行走各处的商队，或是在各村开始通商后颇有门路并抓紧时机获得好处的氏族，而不管哪一方都很难不认识林雷，作为最早主张松绑商业相关条款的乌尔神殿首辅的女儿，其天资聪颖早在当时便已经广为人知。
然而，当有人问乌尔神殿首辅，也就是刚刚放开权力给各级议会的早归是不是会让这样优秀的女儿继承自己的位置时，早归这宠溺女儿的父亲难得一口果断到残忍地否认：不会，林雷不会坐到首辅的位置，甚至三辅也不见得能坐上。
明明那么优秀却不能进入神殿的决策高层？
商人们当时听到这番话感十分疑惑，有人说是林雷还太年轻，有人说林雷是女性，有人说林雷是个性有问题，但不管哪个对本人也许都是难以接受的批评。
──这就是他委身北方的理由吗？
一如过往，第一次见面以来林雷身上就是穿着骑兵用的劲装，不只女装，就连普通人与文员常穿的长袍也很少见到，如今依然穿着战甲，也许这就是对他的父亲一种无声抗议。
‘各位远道而来辛苦，曾经见过面的诸位，林雷久忙于公务，疏于问候，请多包涵。而初次见面的各位从今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难得的用语，比起过往的锋利林雷明显收敛了气焰，这让商人们在思考，究竟是人改变了，还是这次的目的让他即使收敛自己的气焰也要做到。
‘这次的话题由你来谈适当吗？’
众商人中有人开口问道，这是一个大问题，北方人在职位上并没有明显的界线，不像南方人外来问题找司礼、内部问题找次辅、经济问题自然是仓税辅、治安问题找神殿卫队副队长，军事问题则由军队所与神殿卫队队长处置，各有各的工作，如果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去找司礼谈经济条款，神殿必定不承认该次谈判的结果。
然而，北方人并非如此，事实上比起因为南方人的压力而开始组织改造的森林住民，北方人并没有遇上需要调整部落型态的问题，所以要与他们谈条件就必须从他们在群体之中的上下关系决定话语和契约的可信度，而很明显游离在这群体之外的林雷属于何者的确让人有所疑问。
‘当然妥当，我当面与林雷谈过，并且取得他的同意，那个人虽然喜怒无常，但还不至于言而无信，所以在这次的会议直接代表北方草原的高层意志，各位不必担心承诺是不是会被背弃。’
听林雷这样说，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也更确定这次会议的价值。
‘那么，容我们直接发问，北方，或说狼首的意志是打算对南方开战吗？’
‘关于这点就是我们今天要谈的部分，首先我必须说开战是注定的，各位能想像没有一致目标的北方会是甚么样子吗？’
林雷的话让商人有了想像，他们曾经耳闻，从不间断的战祸与抢夺水草沃土，乃至将这些战火往外延伸至南方，这就是北方在林雷出手统一前的景象。
至于林雷为何提出这件事颇让人玩味，商人们不由得开始深思接下来林雷的论点将从何处起头。
不久前，林雷刚回到草原时去见了林雷，在这点上没甚么好说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林雷在那时也向林雷开口问了一个问题：把南方打下，然后呢？
林雷想往南是事实，但理由在林雷看来却是些奇怪，一般而言，向南是为了抢夺与获得资源，那么在这前提之下，加入南方的规则，运用北方广大的土地才是良策，实在没有甚么理由不断扩展军力，甚至在炼制出一堆废铁的情况下也要增强战力。
且林雷对商业活动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货币也好，商会也好，林雷全都是任由其在北方发展，似乎除了他需要的部分之外完全放任，这样完全不像是一个缺乏物资的人会采取的行为。
因此，林雷向林雷发问了，他对这点感到好奇。
‘还没想好，总之想做甚么就做甚么。’
林雷对林雷的问题感到好笑，继续说了下去。
‘南方人似乎把位置与权力绑在一起，不过我们这里可不是这样，击倒对方后将对方收到自己手下，要对方做甚么就做甚么才是胜利的本质。’
‘单纯只是想要恣意妄为？’
‘当然！也许我会花一点时间让服从我的人不会无法过日子，但那不过是附带的，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要掌握一切，只是这样罢了。’
简单而确实，林雷的目的恐怕所有北方人都能够明白，胜者掌控一切的血液在他们身体内部流动，但对到处都是敌人，甚至连自己手下的氏族都不能放心的南方人而言显然不能理解，南方人追求的是平衡，取得权力除了获得自己那一份外，更多的是谋求更大的集体共有利益以保证对方不会反扑，己方也不会担心对头的手段而难以入眠。
有没有那一份责任感显然是北方与南方将权力拿到手后的最大差别，然而，林雷现在想知道的不是这件事，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既然你没有特别的想法，那么我向商人承诺维持他们的待遇与保证财产安全也没问题吧？’
‘待遇与财产安全？你向我要求的底线还真低，算了，中间的差额让给你也无所谓，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不在意他们平时做些甚么，但是我需要的时候东西就一定得到我手上，这就是唯一的条件。’
林雷要的东西是权力，这种权力是任性的，所以林雷对货币等等商业系统没甚么兴趣，那是众人协作的机制，林雷所想要的是十分个人的，他想要让手上的骑兵踏足南方，证明自己强大到足以拥有一切。
因此，林雷的要求在林雷耳中没有太大的意义，不管何种承诺他都打算以力量扭转──力量即是结论，所以他对林雷也好，手下各部的成员也好，全都采取放任的态度。
‘很麻烦的条件，不过我知道了，就这样办吧。’
与林雷不同，林雷很在意商人们撤资的举动所带来的问题，就算他再怎么自视甚高也不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一切，所以他要在林雷的脾气下取得商人的支持。
如今，林雷有了林雷的首肯，谈判底线自然可以更深，因为就林雷的说法来看根本没有所谓的谈判底线，所以可以任林雷自由发挥。
回到谈判桌前，林雷正试图说明南侵的意义──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总归一句，他不希望商人们全部倒戈向南方去。
会议厅内，林雷与众商人的交谈持续着。
‘北方各部的组成并非是长久的，除了天部之外各部基本上都曾经消失过，之后再由其他从战火之中存活下来的北方人重新成立，重复走着崩溃、征战、成军、征服的步骤，这就是所谓的北方各部，也是北方人集体的回忆。’
‘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想要向南侵略的想法，北方又会马上瓦解？’
一名商人听了林雷的说法后问道，但林雷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下去。
‘如果不往南去，那么过往训练出的大量战士将无处可去，他们与西方些海盗不同，海盗们就算不当盗贼也能够成为水手、渔夫、导航员，其中优异的甚至能够造船，或是发挥商业与见识的长才成为专职的船长与行政人员，但北方人并非如此，北方的战士就只是战士，完全为了杀人而生，如果不杀人能在马上张弓有甚么意义？更别提他们之中有不少一生在马背上的时间比在站在路上长，试问各位有甚么工作是可以在马背上做的？让这群人下马谋生反而会成为治安问题，所以不维持南侵目标，南方的问题反而会变成北方的问题。’
‘这我懂，但是这是同意他们攻向南方的理由吗？’
又一名商人说道，众人频频点头，显然对这说法不能够接受，这情况显然在林雷的预测之内，于是他又继续开口。
‘当然这不是理由，现在回到先前那一位问的问题，北方会不会瓦解显然不是问题，问题是各位还能不能继续经商。’
林雷的说法让众人沉默，北方如果陷入动乱是一件很糟糕的事，特别是走陆路而非海路的商人更是如此，通往北方除了北方本身的市场外，还包含重要的西行路线，要是北方陷入混乱，不只在此处的投入的资源会全部报废，就连往西去也成了奢侈。
另一方面，走海路的商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以预期大量资金从走陆路的商人手中转往海上，这种情况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出现市场混乱，收入不稳定将会导致大量商家崩溃，连带被影响的是南方的治安，这很有可能让逐渐稳定的西北各村极端派再次抓到机会出手，届时人类世界说不定会没有商人的位置。
‘很糟，这样会很糟。’
有人开口，说出了众人的担忧。
‘没错，正如各位所想的，北方陷入动乱绝对不只是北方的问题，先不说有了北方和西方的市场后还有谁能只看到南方的市场，事实是北方陷入动乱会造成商业本身的衰弱，各位乃至与各位一样藉着商业而活的人们想必都会出现生活上的困难，比起谁和谁开战这种问题，各位最应该避免的难道不是这件事吗？’
‘你已经有办法了？’
一名商人问道，林雷点点头。
‘南侵之时，希望诸位保持中立，同时北方也会保证各位的商业自由，我们的要求是有需求时有最优先购买的权力、保密协定、必要时赊帐等等对各位来说只会有点小麻烦的要求，但只要能够完成这些要求，就算双方开战，商业会受影响而不会没落，在战争结束后会更加稳健，请各位发挥南方的共荣精神，稳定地将北方纳入各位未来的商业版图之中。’
林雷的提案一出口，便让所有商人再次深思，思考是否能接受这次的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