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覆盖
火山附近已经毫无人烟，在离火山最近的小型渔港梢作休息后，林雷一个人骑着马先往附近转上一圈，其中有些区域因为地震而造成土石崩落，山壁只剩下些许植披覆盖。
‘岩层……说起来……’
林雷想起了昨日火山附近的土壤颜色，他比对着岩层的色泽，心中多少有了想法于是回到渔港，让士兵们去更远处找寻迁居的人们，确认地震的范围与强弱。
两天后，士兵们快马返回将所得到的情报送到林雷的手上，借由各方的证词进行交叉比对，林雷渐渐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如此，是音箱……或者该说是玻璃杯？’
林雷看西门直男图自言自语，他大至明白祭司们掌握火山爆发时间的方法，其中的重点正是地形。
火山在海岬上，但是却连着山脉进入内陆，两者之间有着部分的岩层颜色是相同的，这让林雷想起以前在叔父的工作室中，曾经发现敲响一个玻璃杯，就有可能让另一个玻璃杯跟着共鸣，他认为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出现在岩盘上。
事实上，地震的大小通常是越远越弱，越近越强，以某个地方为圆心向外扩散，但是这个地方所搜集到的证词，以及以房屋倒塌程度等因素来看，有某个区域的震度要大于其他区域，使圆心这说法瓦解，而观察这些区域的山壁都能见到同一种颜色的岩层。
换言之，在这个区域，就算其他地方没发现，这里的人也能以相对清晰的感觉、察觉火山的异变。
当然，这样还是不够的，只靠这种事顶多只能明白地震逐渐变频繁，还无法推论出祭司们的真正手法。
然而，林雷已经缩小了侦查范围，加上他手上有西门直男形图，所以他获得了第二个提示——音箱，也就是多种乐器常常使用，增加音量的设计，而在这座山中刚好有着数个类似盆地的地点，如果说会增加震度的岩盘再配合这些盆地所造成的共振效果，是不是就有可能让祭司们更明确地掌握火山爆发的时间点？
‘必须去走上一遭。’
林雷如此想着，隔日，他便找到向导带着他上山，森林住民中虽然尊敬祭司，但不想造成情势动荡的大有人在，他们都很乐意帮助南方人。
由于目标明确，所以林雷等人只花了很少的时间便到达了山中的盆地，而在走了几处，约莫进入黄昏时，林雷的猜想获得了证实，他找到了一个盆地，这里很明显有着人为斧凿的痕迹。
‘原来如此，这就是祭祀山地吗？’
林雷站在高处往盆地看去，只见盆地内有好几座石造建筑环绕着盆地建造，就他的理解这是祭司专用的祈祷室，而在许多祈祷室中央则有一座祭坛，这祭坛比其他建筑都高，且并非是梯形打造，而是几近垂直，在这垂直的建筑上还有许多球形的凹槽，让这祭坛呈现某种摇摇欲坠的特性。
见到这祭坛疯狂的设计，林雷急急忙忙走近祭坛，而当摸到这祭坛的材质时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林雷随手抽出短剑，往祭坛上轻轻一敲，只见祭坛开始摇晃，发出轻微的声响，但这声响并不像其他地方就此散去，而是传递到了各祈祷室，祈祷室也发出了共振，接着又将声音传回祭坛，把祭坛震得摇摇晃晃。
‘果然，全部都是同一种材质，而且还是那种岩层，这就是你们的秘密吗？’
林雷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多少有了主意。
祭司的权威相当一部分来自于祭祀森林与山地，其中一个特点便是预测火山喷发，这件事相当程度奠定了祭司们的权威，而完成这种预测的办法便是建造祭坛。
祭坛被建造在山区的盆地内，这些区域的岩盘结构与火山相似，所以当火山有反应这些区域的反应就会特别大，除此之外，盆地地形也能够集中放大这种反应，最后再配合祭坛的建造——以同样的石材建造祈祷室，再以球形凹面接收这些震荡，配合摇摇欲坠的祭坛，更能清楚显示火山内部的动静。
既然知道了祭司的手法，林雷自然也有他的想法，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海滨攻略，为了剪除祭司预知火山爆发的能力，他必须让人去抢夺这些区域，而幸运的是这些区域同时也是祭司们的必守之地，能够在多数民众看不见的地方对祭司出手是件好事。
其次，林雷打算混淆神灵的存在，他打算利用的是的传说。
传说的主角虽然是，但实际上这却是在海盗之间流传的传说，换言之，林雷打算藉着各界海盗的合作组成一群‘海盗们的陆地上祭司’，藉此吸收那些经过混血的森林住民成员，让他们有理由回避祭司们的粗暴举动。
最后的手法则是分散祭祀，例如说祭海，利用祭祀海洋来达到分离祭司权力的效果，以及让南方人祭祀家门，等等手段都可以减少祭司的势力。
当然，就林雷而言他并不希望亲自动手去办这些事，事实上他不希望自己手中的部队继续搅和下去，他想要一个断点，所以他将自己的计划交给了森林会议与海盗处理。
收到林雷的计划，自然不管哪一方都相当吃惊，因为林雷的做法相当程度是在玩火，一旦出问题将会十分可怕，但是，祭司的发言权却也相当具有魅力，森林会议与海盗不可能放着不管。
而各方之中特别是森林会议与森林部族高层，自从知道祭司们可能有战马后，他们十分紧张，在这时候林雷给出来的情报可以说是天降甘霖，在这时候如果能逼迫祭司决战，不管是输是赢都能削弱祭司的战力，只要削弱祭司的战力就有可能保住中立区，只要有中立区他们就有机会保存续战力，慢慢超过祭司的力量。
为此，高层们必定会在中立区成立之前对祭司们在沿岸山区的祭坛出手，以保有一分胜机，而这时机就是现在，没有准备的必要性，森林住民打仗是不准备的，武器拿着、甲衣披上随时可以上战场。
因此，在林雷给出情报后短短三天，高层们便藉着沿岸防卫队的船只进入大海，从海上潜入山区，凭藉他们对祭司的了解进行突袭。
由于事出突然，就算高层之中有背叛者也没办法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将情报送到祭司手中，因此祭司们获得讯息的时间基本上等同高层一方杀入山区的时候。
在山区内，几场激战展开，斧头对斧头，刀械对刀械，这是森林内部，弓箭与战马毫无意义，只有战士间的肉搏才是胜利的答案。
这场战斗经过了两天，以森林住民而言算是相当长的一场战斗，森林被鲜血所染红，其中累积的赤色液体甚至能将植物的根茎泡烂，可见其惨烈的程度。
至于最后的胜负则是由高层一方胜出，但是他们的胜利是建立在祭司们决定撤退的判断上，祭司们发现祭坛被攻击后选择保留主要战力，往更加隐密的山区之中撤退。
至此，高层首次在与祭司的争斗之中，获得一次有意义的胜利。
森林住民之间的内战已经展开，高层打下了布置于沿岸监控火山的祭坛，这些区域是祭司们长久以来能拥有权威的理由。
然而预言这种东西要有效只要一次就够了，祭司们的预言将会因为一次成功而变得充满力量，就算失去祭坛也没甚么关系。
如果要驳倒这种预言的力量，就必须要释放说话的权力，只有人人都说话这个办法才能让预言变得稀薄，藉此使其缺乏权威。
但是，这与高层们所想的并不相同，他们所期望的是取得祭司的话语权，而非将话语权肢解分尸，最终消失在森林住民的生活之中。
于是乎，林雷的算计与森林会议等高层们的思考出现了冲突。
要瓦解祭司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巡山之旅，只要用你们的假祭司去引领各处的意见领袖，再让他们去说服多数人，理解祭司监测火山的手法，他们的预言能力将会被消去很大一部分。
在信件中林雷给了这样的办法，但是高层们并不信任林雷，他们认为这是在帮南方人开路，因此他们对林雷的建议完全没有回应，反而催促南方人将祭司的部队找出来，他们认为只要把战马找到，祭司将完全没有力量。
回到军营后，林雷翻开高层们的来信，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都已经帮他们做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是不满足。’
副官见到信件后开口抱怨，在林雷离开时他一直在军营中处理杂务，本以为接下来能与森林住民的关系有进一步发展，但显然是期望落空了。
‘不意外，他们如果稍微有点正常的判断能力就不至于会被那粗鲁的祭司取得先机。’
林雷淡淡地开口，显然早已经看透高层们会玩出甚么把戏。
‘那么，我们还要帮他们吗？’
‘帮，这是必须的。’
‘可是他们有很大的机会反扑我们。’
‘不会，他们赢不了，开战后就结束了。’
林雷说着，再次整理起手边的情报，在祭坛一带的祭司们人数众多，就算经过激战，撤离的人口依旧不少，林雷认为其中有相当多是过去消失的成员，如果是这样他就不能不猜测祭司们寻求战马的时间点可能比想像还要早，战术说不定会更加完善。
当然，这种担忧不是林雷现在在乎的，不管祭司们的战力到何种程度都会因为攻击中立区而曝光，最主要的还是现在祭司们的位置。
部队数量同时也代表后勤运输的难处，过去在森林中作战，整个森林都是他们的粮仓，所以后勤支援的难度是零。
但是眼下，祭司们能获得的粮食并不多，特别是在火山爆发后就连森林也受到影响，可以说他们能选择的藏匿地点很有限，可谓成也火山，败也火山。
‘后勤由牧人经手，但是少数牧人的粮食产量绝对不足；就算是马群也不是每一只都能当战马，要有一定数量的战马就要有更多的马群，够大的草场。’
林雷稍稍思考后，圈定了几个位置，露出了一丝令人不快的微笑。
战马、骑兵，这在西方是恐怖的代名词，然而，所谓的恐惧如同海洋，如同黑暗，其本质多半是看不清楚，既不清晰也不明了，换言之，森林住民并不明白所谓的骑兵到底有甚么能力，他们单纯只是害怕他们想像中的骑兵，实质上可分析的资料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毕竟真正曾跟骑兵打交道的两支部族已经毁灭。
森林住民不明白骑兵为何物，但他们不是笨蛋，也许偶尔因利益或执着遮蔽了双眼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可他们还是明白要对付骑兵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南方人。
战术、后勤、载重、移动速度与范围、在对方冲锋时能发射几波弓箭、要如何稳住军心，全部都只有南方人才能理解，也因此，不管森林会议与森林部族高层愿不愿意，他们都必须委托‘暂且还算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南方人帮助他们分析祭司所藏有的战马会发挥何种战术、该如何对抗。
‘切割与下马式作战可以当作对方的主要战术。’
会议上，一名森林会议的高层念着林雷的来信，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不太明白信中所题的词汇为何种意义。
‘切割应该指的是切割阵形，分散敌人的战力，南方人似乎很在乎阵形。’
一旁一名森林部族的成员开口，他是高层中少数对南方人感到兴趣而积极吸收对方文化的成员，也就是所谓的共存派别。多数高层并不喜欢共存派别，但是为了找寻至少是站在自己这一方，而且懂得南方人那些用语的人就不得不接受他参与会议。
可即便如此，落得要拜托这种人多数高层还是无法开心。
‘阵形……不明白，下马式作战又是甚么？’
‘下马式作战，认识的南方人的意思是，对方只是骑马移动，但是作战时不会在马背上。’
‘这样有差别吗？’
‘不知道，我又不是专门研究军事的，还是先想想你们要怎么围堵对方吧。’
在这人的催促下，其他高层不甘心地摊开地图，上面有南方人画下的圆点，并标示着顺序。
‘依照顺序进攻能够拖住祭司……上面这么说了。’
‘还真是仔细啊，不过决战的地点离港口很近。’
‘他们不会骗我们吧？’
‘为甚么？南方人希望我们赢不是吗？’
‘但是中立区上排斥他们，说不定他们会因此送来假情报，试图消耗我们。’
森林会议成员所言并非不可能——南方人不可信任，事实上也是多数成员的想法，所以共存派的成员也不多加干预，私底下他已经连络过了熟悉的商人，一出问题他就会离开，毕竟他可没有为了不同意见而拼命的打算。
而在这次集会的结尾，高层们通过了不信任南方人，并改变进攻顺序及事先探查的共识，试图同时在对抗祭司与南方人两条战线上获得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