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损人利己

森林住民的做法不难猜测，但海盗一方的作法却是让人捉摸不定，在经过海洋协定会议后，海盗们也因共同利益私下举办集会，讨论林雷所提出中立区的想法。

‘关于中立区，各位怎么看？’

一名海盗说道，他们是不同于冰洋海盗与中央海盗这两支与林雷有合作关系的海盗，而是本来散居在各处的中小型海盗集合体，但就算是这么说，他们的势力也比另外两大海盗团体加起来还要大。

‘中立？我看是诱饵吧，那群南方人最会动这种损人利己的想法。’

一名海盗说道，但另一头的一名海盗随即开口回应。

‘是诱饵还需要你讲吗？你想表达自己很聪明吗？在场也只有那些非主事者才看不出这是诱饵，但问题是森林那伙人的想法是甚么。’

‘多半是接受吧，那些家伙碰上稍多的款项眼睛就花了，要他们拒绝我想很难。就算真有一两个那么清醒的人拒绝，也一定会被众人的声音给消弭，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作主的人太多了，哈哈！’

‘作主的人多我们这也一样不是吗？’

‘哪里一样？如果我们之中谁拒绝，那么他的港口与船队绝对不会依照别人的意思做，但森林那伙人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极权与分权的差别啊，算了，无聊的感叹放一边，继续讨论正事吧。’

会议中一名海盗叹了口气，接着把会议拉回主轴。

‘要想想，森林那群人中有人可是十足十的疯子，各位怎么看他们？’

‘祭司不疯，众人不敬，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我想也是，所以如果照着南方人的剧本走我们可就要跟对方决裂了，你们怎么想？’

‘率先下手！’

顺着讨论，一名海盗突然拍桌站了起来。

‘率先下手？’

‘没错，我们试着出点精兵与对方合作，我与森林会议还有联络，他们那群人也恨不得我们出手吧。’

‘是，然后呢？’

‘然后我们与会议那群人合作，把南方人打倒！’

‘听起来简单，但这做法还不错，有人有其他想法吗？’

主持会议的海盗说道，会议中无人否定，只听有人开口。

‘就试试看吧，反正就算失败了丢的也只有部队而已，又不伤筋骨。’

‘好！这是就这么定了！我猜想南方人绝对会往反方向去做，所以一旦成功我们便会有压倒性的优势！’

海盗们彼此交换意见后获得了初步的共识，为三方拉扯的局势带来新的可能性。

海盗们得出了结论，他们试图突袭森住民中的祭司一伙，要是祭司不能开口发言，森林住民的高层与森林会议便可以获得主导权，不再受制于这些激进的派别。

当然这种行为不可能不被防范，所以海盗们需要森林住民内部的帮助，且不知道为何一项消息灵通的南方人似乎未得到这项讯息，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海盗们猜想这与前阵子收到南方人开始收缩情报网有关，显然南方人比较担心的是与森林住民冲突，导致双方的关系彻底决裂这件事。

既然知道南方人不会有动作，海盗们自然更加放手去做，他们与森林会议内部人员串通，而很快约定的日子便到了，今日是各处部落统一的祭司之日，也是长期隐身在山林之中的祭司们少数会大规模现身的一天，过了今天，他们又会重新回到山里，到时候要追击他们就难办了。

‘听好了，要杀就杀那些戴着黄金面具的，只有这种身分的祭司才有足够的话语权，其他各种木制银制的能杀就杀不能杀就算了，但是戴黄金面具的一定要杀光！’

祭祀仪式会场附近的草丛中，一名森林会议的成员对海盗们的伏兵说道，只见海盗们探头看去，见到祭典仪式确实有着一名带着黄金面具的怪人。

‘这没问题，但是对方如果把面具拔掉，或是换人戴呢？这不会被他们逃掉吗？’

‘没这问题，戴着黄金面具的祭司都自认是神灵的化身，那张面具就是他们抛弃自己人类身分的证据，所以那张面具比他们的命还重要，其中甚至有人在黄金面具还在发热时便将其戴上，使面具和脸融合在一起，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那种事。’

森林会议的成员说道，海盗则笑了起来。

‘那么连着头把黄金面具带走也无所谓吧？’

‘无所谓，但是面具一定要熔掉重铸，要是被人发现祭司们丢了黄金面具，那么祭司的威信将会大减，到时候就连我们也控制不住混乱的群众。’

‘真可惜，本来还想当作战利品挂在墙上，不过沉甸甸的金子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如果这次作战成功后金子要多少有多少，还是专注在眼前的工作优先。’

森林会议成员忧心道，但是海盗们却只是笑了笑。

‘你以为我们是谁啊？我们可是几万海民中的佼佼者，就算被黄金遮住眼睛作战也不会有丝毫的失误。’

海盗笑着，森林会议的成员点点头，他知道海盗从以前开始便不断征战，其中武艺超群者不在少数，以便因应海盗之间你来我往的暗杀手段，特别是这次的作战由各海盗合作，精锐尽出，就是脸戴黄金面具的祭司也绝对无法轻松应付，但是即使是如此他依然感到阵阵担忧，必竟对森林会议而言，这也是相当危险的赌注。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乐器的演奏声，这声音将这名森林会议成员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因为这代表仪式已经进行到一个段落了。

‘差不多了，各位。’

森林会议成员提醒道，忽然一股冷冽之气从这群海盗精锐身上泛起，方才耍闹的笑容简直就像假的，只见一名海盗成员举手要他留在原地，其他人则藉着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快速前进到达目标归途的必经之地。

海盗们动作很快，转眼间便不见踪影，森林会议成员愣了一愣，远方天色渐沉，忽然冲杀之声响起，他吞了口口水，只希望一切顺利进行。

杀戮在森林深处展开，脸戴面具的人们与海盗的精锐彼此对决，但是战况却呈现一面倒，海盗们彼此合作，战术目标十分清楚，且各个是精兵，反之祭司一伙人却因为被突袭且战力参差不齐，甫一对阵就被杀上一半，其中能与对方斗上几轮的也只有戴上黄金面具的祭司，其他人多半被几招了结，还撑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而同样的，这类行动在各处同时展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祭司尽数被解决，堪称无比完美的一场行动。

当天夜里，在海港外的游船上，海盗们与森林会议的成员们举办了一场宴会，庆祝这次的行动圆满成功。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行动会如此顺利啊！’

一名森林会议的成员开心说道，一边喝了口酒，脸色看来有些醉了。

‘好说，我们海盗的精锐部队失手的次数屈指可数，只要不是遇上南方人的大军我们断然不会失误。’

‘只是这次南方人撤除情报网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如果他们从中阻挠还真不知结果会变得怎样。’

‘也是，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想做些甚么也晚了，现在是我们先走了一步，等到中立区的议案一过，我们双方合作便能一次击倒南方人！’

‘说的好！来！喝酒！’

海盗与森林会议成员纷纷举杯庆祝，平日不死不休的双方间出现如此和乐的场景恐怕只有在梦里才会见到，不得不说只要用法对了，带来灾害的利益也会成为人与人之间的桥梁。

‘对了，那些祭司的尸体你们处理的怎样了？’

‘聚在一起，扔到冶炼炉里面给烧了，那些尸体就算留下一具都很不妙阿。’

‘这种事我们可不懂，不过说好的分红可不能少啊！想到些人脸上戴着的黄金面具我可是梦中都难忘啊！’

‘这简单，我们把尸体烧过后将黄金提炼出来，到时候分给弟兄！’

‘这样黄金可是有尸臭啊！’

‘有尸臭你就不要了？’

‘要！而且还可以抱着睡呢！’

‘哈哈！我想也是！来！各位，让我敬今日到手的黄金！明日到手的生意！还有来日要滚得远远的南方人！’

众人笑着，纷纷举起酒杯，显然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然而，在此同时，一条偏僻的山道上，一名樵夫正因天黑赶着下山，忽然，一阵金属鸣响之声，他感觉自己踢到了东西，低头一望，那是一颗头颅，戴着黄金面具的头颅。

黄金的面具十分柔软，长久配戴下已经有了配戴者的印子，就算没有印子，黄金也与模糊的血肉相黏，彼此无法分开。

是祭司！只有祭司才会带着这样的面具，只有祭司才会将自己的脸孔献给神灵，抛弃自己的面容，终身成为神灵的代言人。

没有谁死的时候头颅会掉下来，就算是总扭着颈子的夜枭也不例外，然而，祭司死了，他的头颅藏在草丛中，他死得凄惨，头颅被人砍了下来，他没有疾病，他身体健康，他的死仅仅只是头颅被别人砍了下来。

谁杀了祭司？现在在仪式上面戴黄金面具的又是谁？是谁在假冒神灵？是谁藏在面具后的黑暗之处露出狡诈的笑容？

樵夫带着头颅与黄金面具到山中的猎户家中询问，猎户不清楚；樵夫到种植葡萄的山边询问，农户也不晓得；顺着河流樵夫碰上了打鱼的人，他们也不明白；在水车旁问了研磨面粉的人，他们也不知道。

捣衣妇摇着头，染衣工摆着手，手工师傅耸耸肩，车夫只是搔着脑袋瓜，从城里到城外，没有人砍了祭司的头。

樵夫没办法，只好把祭司葬在山边，路过的孩子这样问：不是还有港口的渔人没问过？

樵夫一语不发回到山中去砍柴，背着柴薪城外卖，听到城外的孩子这样唱：不是还有市场的异乡人没问过？

樵夫一语不发回到山中去砍柴，背着柴薪城内卖，听到城里的孩子这样唱：不是还有南方的军人没问过？

樵夫不在意，继续去砍柴，隔日继续卖薪柴，他又听见孩子唱：不是还有城里的战士没问过？

樵夫回过头去，依旧砍柴，到了城外卖，没听到孩子唱歌，只有几对年轻的夫妇向他买柴薪，还有小孩子的玩具，樵夫到了城里卖，没听到孩子唱歌，只有几对年老的爷嬷向他买柴薪，还有小孩子的玩具。

夜晚，城外的荒郊点燃了篝火，人们围着篝火边喝着酒边笑着，火焰继续烧，人们继续喝，继续笑。

樵夫也被邀请，入座一同饮酒，宴会接近尾声，年轻的父母将火焰的灰烬埋入土中，当然，也没忘掉小孩子的玩具。

樵夫微醺喝着酒，边走边哼着：是谁杀了祭司？是谁砍下祭司的头颅？人人都说不知道，只有城里的战士还没问。

樵夫喝醉走错路，边走边哼着：是谁杀了祭司？是谁砍下祭司的头颅？人人都说不知道，只有城里的战士还没问。

樵夫醉倒在城里的大路上，被失控的马车辗成三截，被家人领了回去，烧成灰，跟着斧头埋在山边的小洞里。

人人都在传言，樵夫生前这样唱：是谁杀了祭司？是谁砍下祭司的头颅？人人都说不知道，只有城里的战士还没问。

城里每一个人都在唱：是谁杀了祭司？是谁砍下祭司的头颅？人人都说不知道，只有城里的战士还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