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大量物资

森林住民虽然统称为森林住民，但并不全部都住在森林之中，其中有部族间的分别，有偏向农耕的部族，也有主要在森林内活动的部族，这些部族时常彼此征伐，而不用说，住在森林内的部族必定是属于较强悍的那一群，毕竟居于森林有许多优势，最基本的进可攻退可守就是一例，所以在征伐之后周边的农耕部族通常会对森林内的部族低头成为附庸，更进一步增加其势力，循环之下，森林部族变成强大的族群。

换言之，若非像林雷这般用大量物资去压制对方，以经济与工业优势取得上风，恐怕很难打倒这群地利优势明显的森林住民。

然而，就如同驯鹿人部族间分得十分清楚，森林部族之间也是如此，虽说有些大事会由几个彼此吞不下对方的部族共同商议，碰上侵犯森林这重要场所的敌人会一致对外，但基本上来说彼此都不相容，甚至有一些互相敌视。

事实上，过往处于领导地位的部族对底下的附庸部族也是再三打压，毕竟农耕族群一旦成长就会变得相当难以控制，当其人口暴涨有人力物力筑出第一道城墙之时，对其所附属的部族而言将会是彻底的灾难，更遑论举起反旗，进行反扑的日子。

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除了苛征大量的贡品外，夺人妻女更是常见之事，毕竟这也是控制小部族人口成长最好的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女性被作为类似人质的方式进入大部族，延续其后代，也让小部族在大部族中有一丝话语权，也算是双方之间某种无言的妥协。

可是，这种作法在某一方强大时还有用，一旦出了事，除了那些纯粹的部族女性外，其他成员将会分崩离析，事实上拉斯古部族就是一例，作为过去的大部族招惹的怨恨绝对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形容，因此当他们没落，不只被其他部族驱逐，族群留下的人也无法团结，只有少数无外戚可依靠的成员持续保有这个部族之名。

可纵使有人留下，这个部族的立场依然十分危险，拉斯古的老人深明此理所以做出了处置，他明白己方平日在权力核心外还没甚么事，与现在的高层彼此间没甚么交点，最多只是看了碍眼，可一旦自家人的名字出现在权力的棋盘上，成为了可供人使唤的棋子可就麻烦了。

两种情况：要是那群商人是南方人的奸细，那么很可能找机会诬陷拉斯古部族造谣生事，己方很容易被对方藉着现在当家的森林部族的手所解决；反过来说，如果这群商人不是奸细，那么反对与商人结盟的人，乃至南方人都有可能利用拉斯古的悲惨过往煽动群众，藉此达成其想拆散商人与森林部族高层之间的结盟关系。

总而言之，不管那群人是谁、来自何处，对拉斯古部族而言都是极端危险的，这名老人因年轻时残废，因此欠缺了一般森林住民的火爆性格，反而用更多的时间去观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点道理他哪里不懂。

因此，当少年说出他的遭遇时，老人第一个反应不是为少年抱不平，相反地，老人只觉得一股冷意窜上心头，拉斯古部族现在已经很危险了，那些与其结怨的部族只差上一个做掉自己的理由，好死不死，现在这个理由出现了。

当天，老人将身边还找得到的成员聚集起来，接着将零零落落的家当准备好，隔天夜晚便启程，一路往更西边移动，只求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对拉斯古部族而言，谁赢谁输都无所谓，不要波及自己就好。

这件事传出来已经是过了几天后的事，拉斯古部族迁移对森林部族高层与商人而言皆感到有些惊讶，但却又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毕竟这颗棋子如果被用来对付自己是相当难以应付的，如今他们离开，彼此间的关系变得单纯许多。

享用晚膳，看着餐桌上的料理商人沉思着。加入盐以及水熬煮，去除蜗牛的带有臭味的黏膜，接着再将其扔入汤中炖煮，或烤至全熟，变成了一道岸际城市以西常见的料理，这是没有机会吃到肉类的人为餐桌增添色彩的绝佳食材。

接着，桌面另一边的是烟熏鲑鱼，用油与盐调味，加上一些珍贵的糖腌制冷藏静置后再进行烟熏而成就的北方美食，让鲑鱼原本红色的肉带有一丝奇迹似的透明光泽，微微的粉红色如玫瑰花瓣一般艳丽，入口甘甜爽朗，佐以任何食材都是在想像之上的美味。

两道料理，一道是当地食材，另一道却是外地的美食，但两者却同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就是商业的美妙之处，光是体现在餐桌上就有人此强大的影响力，这也是商人们相信没有地方能够逃离商业影响的理由。

由此商人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森林部族并不想要离开商业去过过往的生活，他们唯一执着于过往生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权力与荣耀。

但是，如果能改变这两者呈现在人与人之间的方式，是不是会让森林部族高层再多妥协一点呢？

商人想要试探，试探这些高层究竟如何选择，究竟是愿意与文明的生活共存，还是对过往刀剑乱舞，鲜血飘飞的日子念念不忘，所以他才选择将抓到的拉斯古少年送到高层面前。

这步棋试探性相当浓厚，是危险的作法，但商人认为这是眼下做适当的做法：其一，商人要先将可能带来风险的问题捅开来，以免其他人在暗处使力，致使高层已经做出决定了己方才反应过来；其次，也就是要试探高层一方是不是还有其他合作势力足以代替自己，如果搞出己方可能是间谍这种事，对方照理来说就算不完全否定己方的立场，也会稍稍远离，降低合作关系。

然而，高层并未与商人拉开距离，相反地取得航线图后十分欢喜，且在拉斯古部族撤离后也未追上去，显然并不打算将商人当作敌人。

商人不打算把这当作对方完全相信自己的证据，但是，至少可以确定的是高层们并不排斥这一套非森林住民的生活方式，他们相当热衷于掌握各项权力，利用与商人合作，将资金投入各种行业抽取大量税收，可以确定高层现在相当需要商人的能力。

再进一步看来，林雷所送来的航线与时间表多半也不会出问题，在冰洋海盗击毁几支舰队后，双方的关系应该还会更加紧密，那么，让森林部族取得这么多的优势，林雷一方究竟想做甚么呢？

‘指挥官大姊啊，都做到这地步了，难道你还有办法一举翻转吗？’

商人喃喃自语着，由林雷送来的指令让他们尽心尽力以商人与顾客间真正的合作关系为森林高层做事，他也必然会这样做，可是这样一来，南方人要攻陷此处必定会更为吃力，他反而不清楚林雷那边究竟想做甚么了──总不会是为了己方的性命妥协了吧？──他认识的林雷不是那样的人，在林雷眼中，抛弃棋子也是手段的一种，虽然本人不是很喜欢，但没有到排斥的地步。

‘吃东西就吃东西，别想那些多余的事，把烦恼当成佐料食物可是会变得没有味道。’

护卫不满地说着，他们必须等被护卫者用完餐后再另行用餐。

‘难得你也会说些听起来文诌诌的话。’

‘好说，在森林里的时候，你只要想着敌人不知何时会攻来，身上的战备粮食就会变得没有味道。’

‘喔，这算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离开军队后难得有机会再次食用战备粮食，吃了后我就开始佩服自己当初怎么有办法把这跟树皮没两样的东西塞到嘴里。总而言之，有好东西的时候就别想太多，等吃难吃的食物时再烦恼吧。’

‘呵，你说的也是，反正那边要怎么做我们也不知道，还是把眼前的事先处理好吧。’

听完护卫的话，商人露出一丝微笑，拿起叉子卷起烟熏鲑鱼片塞入口中，而同时间，夜间的海面上正上演着一场以人命为点缀的突袭战。

黑夜的天空只有几点星光，一艘船熄去了所有灯火，收了帆，与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融为一体，随着海流的方向前进，目标是在远方海上一盏微弱的灯光──商船。

商船上的守卫正望着栏杆，头低低地一摆一摆，如果不是他所在的位置是在桅杆的高处别人还会以为他是在钓鱼，事实上，他正在守夜，只不过在这甚么都看不到的地方很快就腻了，加上冰冷的海风不断吹拂，他下半身正盖着偷偷带来的被单，更让他增添睡意。

不要怪这名守卫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在黑暗无人的海上，海浪声来回响彻有如安眠曲，加上连日来都没遇过敌人缺少紧张感，致使守卫们习惯性偷闲，就连督军也睁只眼闭只眼这早已不是新鲜事。

然而，今日有些不同，这名守卫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一丝不对劲，心脏忽然加速跳动，让他急急忙忙苏醒，对这些习惯在战场的人而言他们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有这股不安存在，就表示他必定漏掉了甚么。

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看不出有甚么奇怪的地方，这名守卫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焦急，但他宁愿相信这种不快感，而就在此时，他隐隐觉得远处海浪的声音不太对劲。

转动灯火的上方的金属片往远方照去，守卫张着大眼瞧了半天，接着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细线，隐隐约约他感到有块黑影在海面上漂浮。

这种情况守卫有些经验，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海上漂浮，有时候是木头，有时候是冰山，偶尔还有废船，但是这些都不太常见，最常见的是另一种人为的情况。

‘不会吧？这一带的海盗大多都已经结盟了，冰洋海盗也被逼上死路了，真的有人会出手吗？不管了，错了了不起道歉就是了！’

守卫自问自答，心中怀疑可能是其他势力的船只在跟踪，保险起见，他随手敲响一旁的警钟，警钟声音在黑暗之中回荡瞬间盖过了海浪声，让船上所有人瞬间清醒，只见甲板上的人探头看向守卫。

‘你没敲错吗！’

‘星星下方有东西！黑的！’

‘黑的？’

‘是啊！让船长扬帆吧！’

守卫大喊，但甲板上的人员却摇摇头。

‘船长说天黑扬帆太危险了，再看看情况！’

守卫想让船加速航行争取时间，一到天亮便能看清楚远方的黑影是甚么，然而这艘船的船长却趋于保守，毕竟就算是熟悉的航路也可能撞到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所以不愿意扬帆加速。

但就在这时守卫只觉得自己的汗毛竖了起来，一种很熟悉的韵律突然在耳边响起。

‘快点！快点扬帆！是桨声！’

守卫扯开喉咙大喊，可他的声音还未传达给甲板上的人，远处的黑影已经暴露在灯光下，一艘速度极快的大船出现在不远处，下一瞬间，对方船上的撞角已经撞上自家的船只。

接着，一阵阵古怪的声音响起──钩绳与木头的摩擦声响起，守卫脸色一冷，抽出身边的佩刀，转头望去，一大群人正攀上甲板发出战吼，看来今日之事已然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