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察觉
南方人与沿岸居民的合作带来前所未有的繁荣，特别是当工人与军人出现在商港时带来的需求让各处的商人嗅到无数的商机，致使各种此处本来没有的商品纷纷出现，使沿岸居民感到无比吃惊且兴奋，在尝试后渐渐接受了这些商品的好处。
除此之外，森林部族中也有不少人开始离开森林，加入获取便利生活与好处的阵营之中，受此冲击的便是森林部族的高层，他们察觉到这样下去他们所提倡、赖以为生──或者说获取权力的理由与方法正在受到动摇。
如果有了南方人的生活方式，现在的森林部族中祭师姑且不说，但是战士一定会受到压力，因为需要除了战斗技术之外的工作变多了，有些工作阶层正逐渐变得与他们一样有号召力，换言之，不是他们的地位下降了，而是其他人的地位上升了。
因此，这些高层不得不为自己想办法，要不是早一步加入对方取得更高的地位，就是彻底使双方反目，将南方人驱逐出去。
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或许不太对，因为森林住民与海盗之间也有战争，然而，他们之间的战争并不波及自身的权力，利害关系是属于比较小的那一边，因此森林部族的高层更倾向与海盗结盟，压制南方人。
然而，高层要与沿岸居民甚至商人决裂这绝对是项大难题，因为这看似弱势的一方其实掌握着接近四成的生产量，要是他们寻求南方人庇护，森林部族绝对会再一次遭受于岸际城市那般的结局。
可假使是南方人自己犯错，致使被基层赶离此处呢？这些高层正在考虑两个方法，其一便是跟海盗结盟，消灭南方人的舰队。当然，这个方法不能用在大部分的海盗身上，毕竟此时他们还是与南方人结盟，因为航线而获得的利益使他们不可能与南方人翻脸，所以能试着结盟的对象只有冰洋海盗。
其次便是使南方人不受欢迎，让沿岸居民主动去排斥这些南方人也能够造成这样的效果，然而，这样的危机却被南方人早一步避免，林雷已经出资建造房屋将双方生活隔开，少了接触自然引不起冲突。
发现先手已经被对方掌握，森林部族的高层感到相当的苦恼，虽然他们可以试着以佯攻嫁祸之类的手段挑起纷争，但是南方人与森林住民之间的作战风格实在差异过大，可以说断然无认错的可能性，也就是说如果亲自动手只会导向先前的结论。
然而必须动手，不引起纷争就没有权力可以重新分配的可能性，因此，这些高层思考着或许有另一套做法可以使用。
于是，在冰洋海盗感到困顿的情况之下，某些森林部族的高层对其伸出了援手，给予其部分物资度过难关，只要有这些高层持续的帮助，对冰洋海盗的封锁线便等同出现了一个大漏洞，南方人想饿死冰洋海盗的战术便会胎死腹中。
但是，这样的手段却无法欺骗南方人这一边的眼睛，他们很快就发现森林部族一方的人口是流出的，可购入的商品却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是军资物品，这些军资物品在南方往往会管制贩售，由于北方的民风比较自由或说是未受控管，所以在林雷控管的区域则是改采登记制，也算是某种形式的钓鱼手段。
由于有了商人的提醒，林雷开始注意到森林部族与冰洋海盗之间的关系，他见这情况认为如果放任他们继续下去对己方的战况必定不乐观，然而，林雷与森林部族并没有同盟关系，说的更清楚些，双方是带有敌意的，所以就算谴责对方或把这情况公开大概也不会有甚么好处。
因此，林雷决定要转换思路，试图将战况逆转。有了这决定之后，某些林雷所熟识的商人应其要求，前往面见森林部族的高层。
森林部族高层私下与冰洋海盗合作，使其能够撑过南方人的封锁一事让高层们自认为打了场胜仗，他们认为只要继续下去南方人就会逐渐衰弱，只要过段时间还解决不了这些海盗，就能以此为藉口对南方人施加压力，一步步让冰洋海盗壮大，接着只要有一次出现破口侵害到沿岸居民，南方人便将无法翻身。
然而就在这天，一名商人前往面见这些高层，本来是件寻常的事，但是直觉敏锐的森林部族高层却感受到了其中不寻常的部分，因此决定派能主事的成员亲自与其会面。
商人与森林部族的高层约在一处竞技场，竞技场一旁的就是高层们平日饮酒之处，再远一点则是祭师们居住的地方。商人们被约在此处偶尔会感到新奇，但是实际上森林内的竞技场原本都只是普通的凉亭，附近树丛较少，光线比较充足因此被拿来当晒太阳与聊天的地方，可是森林住民常常谈话扯不到两句就动手，最终导致凉亭前方的空地越来越大，最后干脆被用来作为竞技场使用，算是此处的奇观之一。
‘早听过森林内部有这种景象，今天亲自走一遭才真正长了见识。’
商人不慢不紧地说着话，自高层同意邀请其上座后便一直表现出如此态度让高层一方感到不愉快，实际上，他们很讨厌南方人这类话不说清楚的说话方式，然而事实是，面对这种讨人厌的态度，森林住民往往沉不住气造成他们在谈判上的失误。
‘有甚么事，直说吧。’
高层一方不喜欢商人，但看这商人的态度就知道对方有备而来。
‘虽然我说自己是商人，但你们知道我是做甚么的商人吗？’
一句话，让高层一方差点跳了起来，只想把酒杯砸在这个混蛋的头上──谁会知道你这家伙是做甚么的，这重要吗！
忍着藏在心中的话语，高层一方有人一把捏碎了木制酒杯，最终压制住怒气。
‘你身上有麦子、酒还有油的味道。’
‘不错，食物与兵器，我是专门走这条路线的商人，那么你知道为何我要来找各位吗？’
‘我们不擅长猜谜，你就直说了吧。’
‘也好，我的意思是，诸位最近买的食物与武器稍稍多了一些不是吗？明明越来越多人往海滨居住，怎么会越买越多呢？’
商人露出了微笑，高层一方一听，心中感到有些不妙。
‘只是最近收入多了一次补足而已，你有甚么问题吗？’
高层一方说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谎言。
‘是吗，这样是最好的，因为我要提醒一下各位，这些物资好歹算是战略物资，从东往此处来是需要登记的，也有税收纪录，一小段时间物资进出口有些波动或许还无所谓，不过南方人可是很会统计物品的去向，如果被岸际城市那一边发现了这件事，你们认为他们会相信这种说词吗？’
商人的话让高层愣了一愣，随即闭口不言，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森林部族高层正与来路不明的商人谈话着，对方提出了一件他们想都没想过的事，也就是物资的管制登记。
在森林住民之间人人尚武，所以武器任何人都拥有，而且其作战风格相当豪爽、快速，所以也没有储存粮食以供战备的习惯，这情形在商人出现于森林内部之后才渐渐有了改善，但也因此，他们不晓得在南方早有许多因为商业而引起的争端与解决之道，特别是为了防止氏族拥兵自重与逃税，对这些重要物资的管控与掌握流向上更是精细到难以想像的程度。
所以就算在北方甚至是更加偏僻的岸际城市以西，这些制度依然在实行着，毕竟对该地的治理者不管是抱有善意还是抱有恶意，对这种制度的需求都是相同的。
高层一方听到这名商人说出这事实，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他们很难想像如果这件事被公开南方人会怎么对待自己，甚至有人如此想着──不如，先把这名商人解决掉。
然而，这单纯而天真的想法被这商人一语化解。
‘我知道你们很紧张，但别急着动武，我只要一天没回去，在森林外的人就会自动把这件事告知你们的敌人，所以最好放弃这个想法。’
几句话，让稍稍有动作的森林部族成员收手，只见高层一方开口。
‘好吧，你到底想怎样？’
见高层一方似乎稍稍妥协，商人笑了起来。
‘也没甚么，我就只是个商人，第一，我不想揭开这件事，因为这可能会导致对方封锁边境，我们就没钱可以赚了。第二，我可以做假帐，你们的物资则由我这里买通巡守边境海盗运送，当然，价钱稍微贵了一些。’
‘你……不把我们供出去？’
商人的话让高层们半信半疑，商人随即开口释疑。
‘你们的问题就在于把所有外来者打成一个势力，但是就像你们内部有不同族群，外来者的势力交错只会更杂，譬如商人与海盗本来就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却要将我们也逐出。事实上，你们该做的事并非如此，而是在逐出带给你们威胁的南方人时，一边将现在能够获利的职位占据，不管是何种职业，只要有好处就行了，何必一直抱着战士的职位呢？顺便告诉各位，在南方，氏族的手遍及各行各业，可没有单单一个战士职位就能掌握全局的可能性。’
商人所言让高层们低头深思，他们开始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所偏差，毕竟这人既然已经出现，就代表己方的所作所为有着致命的缺陷，森林部族或许不熟悉南方的制度，但不代表他们是笨蛋，既然有了他人的提醒，自然明了要改变作法。
‘我们明白了，你说的确实没错，我们的做法有问题，接下来还要你帮我们。’
‘当然当然，这点小事算不上甚么，你我都有好处，彼此合作吧！’
当天午后，商人与高层共进午餐，又商讨了些许事宜，接着就此告别了部族高层，这发展也让森林部族的高层感受情势逐渐往己方倾斜。
然而，这发展却被某些人看在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