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守候
在聚落成员的指引下，十多骑骑兵踏入了聚落内部，大部队正在外守候。
走在进入聚落的路上，骑兵们用眼角扫过四周环境。海滨沿岸聚落的哨戒相当的简陋，既不隐密，也没有战力，尽管当地人收到海盗会进攻的消息而加强了不少，但是终究因为技术与人手不足，导致其仅是藉一堆杂木东拼西林雷而成，面对成规模的武力毫无意义。
不过这不能责怪这些聚落居民不努力，毕竟一个小聚落单单只是为了要每日糊口就已经耗尽心力，谁还有时间去建造防御工事，甚至去专研呢？小型聚落的极限就在此处。
但也正因为小型聚落的极限于此，对外敌毫无抵抗能力，所以这支部队才会在这里。
‘长老，他们来了。’
一听到提醒，长老连忙起身迎接，他深知作为一名弱者想要存活的关键为何。
‘各位辛苦了，走了这么久先进门歇息吧。’
长老开口，却见骑兵一方的首领将头盔摘掉，是名女性，这让长老想起了关于南方人指挥官的传闻。
‘不用麻烦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商量事情，方才的传令应该已经告知我们的来意为何。’
‘啊，这是啊，我们坐下谈吧。’
方才骑兵一方的先行人员已经告知他们的来意──建造港口。这些人看上了这个聚落的地点与地形，所以打算与该地合作建造港口。
南方人在森林住民之中除了狡猾凶恶的印象外，他们也是财富的象征，在战争结束后有些森林住民也开始往岸际城市，乃至于林雷新开垦的区域移动，在那些区域他们见识到了森林住民的生活方式中从未见过的繁荣景象。
固然森林住民的硬派，也就是战士与祭师并不愿意舍弃现在的生活方式，但是随着人口外溢而改变生活方式的成员却对此类光景感到兴奋。
因此，当这些骑兵出现在眼前时，长老心中藏有一丝隐晦的希望，不仅关于繁荣，更是眼前包含海盗侵扰的问题，他的印象中南方人的船似乎不错。
‘是，听说各位是从南方来的？’
‘南方……南方也有很多势力，这样说吧，我们是将一部份森林住民踢出森林的人，这样说比较清楚吧。’
‘久仰大名了。’
长老谦虚说道，反倒是对方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我倒是有些惊讶，听说这里的聚落是属于森林住民的分支，却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友善的人。’
‘那些战士的实力令人钦佩，自然有高傲的本钱，我们只是农民、渔民，谦卑是当然的。’
‘原来如此，那么谦卑的朋友，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骑兵一方抛出了问题，一瞬间，长老感觉到选择未来的钥匙竟然完全操之在己。
诱惑在眼前，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所居之地和平且繁荣，夜晚入眠不必听闻令人恐惧的警钟，遥望海面不必担心那些若有似无的黑影，这是任何人都想要的，自然也包含了这名聚落的长老。
然而，事情若有这么好办那是一回事，但现实却是另一回事。
如果现在握住来自南方人的救援之手，几乎等于将森林部族一方推向敌方，因为这是背叛。也许沿岸居民没有那样大的仇怨，但是战士与祭师有，对他们而言南方人也好，北方人也好，全都是毁掉自身荣耀的敌人，如果投向南方人一方，己方将遭遇严重的威胁。
‘这……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毕竟航路与港口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啊。’
长老在诱惑面前退缩了，他没有勇气去面对接下来来自森林住民与亲友们的谴责。
‘是吗，真是可惜，不过我们还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如果有兴趣随时可以与我们联络。’
骑兵一方如此答覆，这让长老稍稍感到安心，他本以为对方会强行清除己方的村子，很显然那些商旅说的并没有错，跟其他人比起来，南方人虽然狡猾，但相对来说就是不那么容易轻启战端。
在送走骑兵一方后，长老由一些聚落成员得知骑兵们在稍远的山丘上扎营，那是个微妙的位置，森林住民不太愿意去那个地方，因为离森林太远，而商旅们不太去那个地方，因为此处岩砾垒垒，作物不生，兽类不活，毫无人烟，既然没有农家或猎人自然也就没有商业。
没有商业与人烟的地方，不管北方人还是南方人都不会接近此处，很显然地，此处可以说是另类的势力交界之处。
南方人的骑兵驻扎于此处，可以说带给森林部族某种压力，而确实，森林住民们注意到了骑兵驻扎在此处，但他们因为知道骑兵不擅长森林战，所以戒心较低，所做的对策仅是不远离森林而已。
可是这种心态却造成了一些不太好的后果，也就是为了防范这支骑兵，森林住民在出兵上有所顾忌，致使海盗进攻时屡屡错失出手时机，人数也不足，导致多个聚落被破坏，再加上海盗一方也多少明白了森林住民的作战方式，知道森林住民作战非常不持久，所以常常进行佯攻，致使森林住民一方四处奔波，最终损失惨重。
森林住民与海盗间的战绩惨不忍睹，这也进而影响到了沿岸居民对森林住民的信赖程度，此时已经有不少沿岸居民想要撤离，但是他们却又不知道如果离开这里该到何处去做些甚么才能够活下去，致使人心徨徨。
聚落长老将一切看在眼中，他明白这样下去自家聚落很快也会遭逢相同的命运，于是他私下拜访了其他沿海聚落的长老，说明自己曾经与南方人接触的前因后果。
聚落长老提议所有人一起加入南方人的计划，因为只要所有人一起就不必担心森林部族的怒火，毕竟他们掌握了森林部族超过两成的粮食供给。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多数长老同意了这名长老的看法，决定与南方人谈谈，试图挽回眼前这糟糕的情况，于是在某一天，他们一同前去与南方人商谈。
跟南方人商谈是一件麻烦的事，他们谈论事情与森林住民不同，不只口头承诺，而是以契约载明各式各样情况各方应该负担的责任，甚至连一些不可能的事，譬如‘鲸鱼把船弄翻该由谁负担’之类的细则都谈得清清楚楚。
不过南方人做事越是详尽，这些长老就越是安心，至少他们能认为南方人是真心在处理这件事，而在那天之后，双方达成了共识。
林雷带着少数部队往西方去已经好一阵子，他试图与沿岸的居民达成协议让他兴建港口，然而情况并不理想，这些居民慑于森林部族的压力不愿意与他达成协议。
然而，这种小事早在林雷的预料范围，实际上他认为最糟糕的情况下双方会酿出军事冲突，所以他才带上骑兵，这些骑兵事实上是为了快速撤退不要掀起多余的纷争而准备的，而非为了压制对方的战意。
所幸，沿岸居民并不打算引起战端，只是拒绝了林雷。
林雷被拒绝后往森林部族与岸际城市的势力相交之处扎营，此处原本毫无人烟而荒凉，但事实上却有地利优势，首先是便于补给，其次则是位置相当显眼，能带给森林部族压力，实际上，扎营后森林部族也多次派人前往周遭探查，可终究放弃进攻。
森林部族放弃进攻的原因很简单，首先，此处离森林太远，其次，林雷手中的部队是骑兵。先不说骑兵在移动上的灵活性，单单是林雷剿灭白鹿之子这场战役就足以让森林住民对其产生阴影──理智上知道对方没有方法威胁自己，但情感上就是无法释怀。
扎营却不进攻这一步棋显然奏效，这个尴尬的位置充分破坏了森林部族那过于依靠直觉的战术平衡，而这股无形的压力更如一只看不见的手将森林部族对海盗的作战推向更糟糕的局势，致使其在应对海盗时感到困顿与犹豫，最后导致屡屡战败。
不过林雷认为自己的做法不过是加速整个流程，说到底在海滨与海盗战斗本身就已经足够不智了，更别提海盗一方根本不打算攻击森林，只打算劫掠，因此进可攻退可守，而森林住民整体而言则处于被动状态，两者之间优势劣势根本不在同一水平上。
森林住民既然不可能战胜海盗，那么沿岸居民终究只能向林雷寻求援手，毕竟要说到定点防御南方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就算是城堡集团那也不过是墙壁建得高了点罢了。
而一切正如林雷所预测的，聚落的成员开始向己方商议见面，并在这之后接受了林雷一方的协定。
这些聚落成员并不精明，只能算是有些小聪明，要应对林雷的手段还远远不足，然而，这次的港口兴建计划本来就是为了防堵冰洋海盗以及扭转己方在森林住民心中的印象所制定的，所以他并不打算使用任何小手段，相反地，他为这些聚落成员准备的契约是十分宽松且利益均沾的。
而这份契约也顾及到了森林部族一方的立场，并不直接宣告‘南方人出手占领了沿岸’如此让人难以忍耐的事，而是筹组商会，以‘促进沿岸治安及繁荣商港协会’为名，除了备有森林部族的不出资会员职位外，更藉由林雷所熟识的商人进行资金挹注，而不直接让己方势力进入聚落之中。
这件事在森林部族知晓之前便被商人们所风传，若说各行各业中与林雷关系最好的无疑就是商人，他们与林雷的合作相当长久，更知晓其擅长开发新市场，因此当林雷在此处成立商会时，不少商人均前来祝贺，就算不加入也来卖人情。
而后森林部族知道了商会的事自然勃然大怒，认为沿岸居民背叛了他们，但是沿岸居民却推卸说这是一次正常的商业计划，而且还准备了森林部族内战士与祭师的席次，声明自身绝无背叛之意，另一方面，商人们也开口帮腔，认为这件事没有小题大作的必要性，更声明这笔资金只是己方与林雷等人周转借贷，与他们并无直接关系。
在被从森林逐出逃亡西方后，森林部族们的生活也慢慢被商业浸透，因此商人们的发言是有相当分量的，所以在双方同时担保南方人无恶意的情况下，森林部族也只能以不接受职位表示抗议，当然，他们不是笨蛋，有利可图谁不愿意呢？森林部族私下也派了出身较为核心的聚落长老作为代言人，藉此获取己方的利益。
至此，关于沿岸海港建造前的纷争才算告一段落。
建造港口相关工作接二连三在进行，为了找寻擅长此类工程的成员不少商队从岸际城市一带引入移民者作为工人进行港口的建造工程，这些工人由商队成员自主管理，并没有一个强制控管的制度。
可纵使如此，林雷还是另外出资在驻扎地一带建造工人用的住宅，将其与森林住民隔开来，只有在商队管辖的市集才容许双方接触，平日里还是让商人们尽量将工人与沿岸住民分开，藉此减少冲突发生。
林雷的做法引起部分工人的不满，他们认为自己并没有被这样对待的理由，可林雷当然有私人的考量，他对工人们说此处的治安还是由森林住民所把持，一但双方起冲突工人们必定会在弱势一方，藉此说服了工人们照着己方的安排作业。
林雷说的是事实，他投入的部队的方法是利用与商会签约，以‘被雇用’的方式出兵，部队组成主要是近海巡逻的船队，另外依照与沿岸居民签订的契约，他的部队只能在海面上航行，最多只能进入港口的商业地带停靠，上岸需要另行通报，且在地面上也没有任何治安与裁量权力，可以说这样的契约是完全优厚森林住民。
当然，林雷也不是没有为自己打算，他利用商队的名义藉此在商会内表达意见，而商会本身有着一部份治安与冲突的裁量权，因此他并非无力对付森林居民，单纯只是为了达成目的才处处退让。
林雷的手法在此处建立了一段双方无冲突的平稳时期，并且建立了几座模范港口，利用近海的巡逻队先一步通知海盗的行踪，并利用灯塔通讯藉此快速传递讯息，且港口边也建立了常驻的警备部队，这些警备部队利用港口的防御工事能够有效拖延时间直到援军出现。
当援军出现时原本退让的巡逻队也会跟着出手，藉此使海盗面临夹攻。
再次强调，就算是冰洋海盗也脱离不了商人性格，毕竟海盗一行的损益很直接，人每天都需要食物，因此劫掠这种事不只要赚，而且还要赚得够，否则就是赔，而连续的亏损将会逐渐耗去冰洋海盗的力量，致使他们越来越弱。
因此，很快地冰洋海盗的劫掠范围开始远离包围网，不断向其他尚未与林雷合作的森林住民聚落出手，放弃了林雷所控制的区域。
冰洋海盗的做法很正确，就算南方人兵力如此强盛，也没有足够的水军能拉开保护整条海岸的战线，可是这种事林雷岂会没想过，他很快就将日渐繁荣区域的治安交给其他海盗，带着自己的部队一路追赶冰洋海盗。
对林雷而言，削减冰洋海盗的获利来解除城堡地带的危机并且开创此处的商机是一体两面的计策，反正他一直都是以商队作为掩护去投资，而所赚取的资金早就足以支持他进行下一次军事行动，换言之，冰洋海盗越打越穷，林雷则越打越富有。
且从战略上的角度来看航线一旦建立，水上运补也会相对方便许多，使林雷能在沿海一带掌握攻守优势，某方面也能带给森林住民压力。
更别提市场变大带来的庞大利益延长了与林雷合作的那些海盗的叛变时间，且城堡一带的压力减少也能为其盟友带来可观的财富。
少了海盗的压迫，多了商人带来的繁荣，让人称羡的生活在港湾一带蓬勃发展，对南方人的恶言闲语虽然依旧在，但已经少了不少，林雷的做法让双方之间心理上的隔阂逐渐消失，接着只要双方能正式接触，整顿整个西方的计划就算完成第一步了。
然而，面对这种情况，森林部族的态度却日渐诡异，某些事正在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