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如此痴情

修泽闻言，摇摇头，道：“我要的不是这些，我只想，就那么陪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皇兄，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花垠上一世夺取政权已经痛苦过了，因为那是属于你的。我就像一个该死的窃贼，享受着不属于我的荣华富贵。”越暮闭上眼眸，回忆一般说道。“我上一世曾经对着你的坟墓发过誓，若有来生，我一定会把这一切悉数还给你！”

修泽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越暮已经和隐辛夷一起消失在他的面前。他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的浅希月，只见他依旧睡着，什么都没变。

偌大的宫殿里，又充满了一种孤独。他站在这儿，好像是被人抛弃了。

越暮悬浮在半空中，远远地看着修泽痴痴地望着自己离去的方向，心一阵又一阵地抽疼。

修泽的目光温柔如水，性子浅薄但却让人觉得舒心。问世间能有几个男子能如此痴情？倘若她只是越暮，只是花垠，既不是神女，也不是祀独的妹妹，或许这一切的一切就不会发生。她估计也会对修泽动心，与他白头偕老。

只可惜，世上有一个词，就是没有如果。

她与修泽，终究只能是皇兄皇妹的关系，再进一步，就是自己怎么都不能失去的重中之重。

“皇兄……花垠只能是你的皇妹……”越暮右手抬起，然后在空中布下了一个透明的结界。“笙见兮，我要你，把七烟还给我。”越暮原本平静无波的瞳孔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隐辛夷正对越暮，恰好可以看到越暮眸子里面的仇恨。

隐辛夷轻叹了一口气，根本不知如何劝慰越暮。

当他还是一朵辛夷花的时候，他就可以感知到花垠对那个叫七烟的不同寻常。他化形的那一日，正是七烟被杀的一日。当花垠跌跌撞撞地回家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他，然后搂着他哭泣。

不用再多说些什么，花垠可以从心里感知到她面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她救回来的辛夷花。

“小垠……”隐辛夷走向前，把越暮的头小心翼翼地、温柔地搂到自己的胸前。隐辛夷缓慢摩挲着越暮颤抖的肩膀，眸光里映着的满是越暮的模样。有她笑的样子，有她安静不说话的样子，还有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样子。

越暮蜷缩在隐辛夷的胸前，沾着泪水的眼睛微微睁开。

“辛夷，我们去洛阳城。”

“好。”隐辛夷当即应允，“只要小垠说的，我都听。”

一道灰色的光影毫不费力地穿过越暮设下的结界，然后消失在浅希月的周身。

修泽的心在灰色光影进入结界的时候猛地一跳，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厚。

浅希月咻呼地睁开熟睡的眼眸，一道极其潋滟震慑的光芒从他的眼底穿过。他原先的红色眼眸，此时似乎变得更加妖娆与艳丽，红得仿若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一般肆意。

与此同时，宫殿内外的流水好像受了什么控制一般，全部沸腾起来。滚烫的水蒸气迅速地弥漫整座宫殿，蓝花楹枝头上的花朵都因为受不了这热度，纷纷干枯掉落。

宫殿被滚烫的水蒸气充盈，很快就松软坍塌。只是眨眼的片刻，宫殿就变成了一座废墟。唯有浅希月所处的这一块地方，蓝花楹依旧开放，建筑物依旧保存如初。

修泽心里清楚是浅希月搞的鬼，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默默地看着他。

他面前的这个人，既不是浅希月，也不是王玉龙，而是……

“笙见兮，别来无恙。”修泽浅浅地弯起唇角，给了笙见兮一个礼貌性的笑容。

浅希月……哦不，该是笙见兮，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脚下顿时冲起一股湛蓝色的气旋。他抬起手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很不适应恢复原身的状态。毕竟他也跟随越暮一起来到人界，也有千年之久了。

“孤的身体……孤……”笙见兮喃喃自语，眼神中透露着薄凉。

“修泽？”笙见兮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把目光锁定在修泽身上。伴随着他的心情一变，原本湛蓝色的气旋，瞬间凝结成了锋利无比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蓝色冰棱。

冰棱最尖锐的一处正对着修泽，蓄势待发。

修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等笙见兮的下一句话。让他死，或让他活，只凭笙见兮的一句话。

恢复原身的笙见兮，已经重新归属了神界。他的力量，自然是神界乃至人界，冥界最高的。就算是把人界和冥界两界的力量全部归在一起，给笙见兮重重的一击，对于笙见兮来说也只不过小巫见大巫罢了。

笙见兮收起自己身边的冰棱，出乎修泽的意料，居然走向了他。

“越暮呢？”笙见兮淡淡地问道。

修泽没有料到已是神界之人的笙见兮，竟然会问他越暮去哪里了。然而就算是要他回答，他也无法说出正确的答案。

想到这儿，修泽毫不掩饰地摇摇头，说道：“我不知。”

“你不知？你怎会不知？”笙见兮的红眸危险地眯起，身上顿时透出一股戾气。

修泽转身看向越暮离去的地方，说道：“她设下的结界，让我出不去，也看不到。”

笙见兮没有听修泽说的话，单凭越暮的能力，即使她已经重新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能力和记忆，也无法和自己抗衡。这个结界，还不至于让他放在眼哪里。眼下他关心的是，为何他感受不到越暮的行踪和气息。

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修泽低头凝思了一会儿，背对着笙见兮，说道：“她应该去了洛阳。”

越暮离去前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明显就是为了自己。她要为自己夺回宇穹国的皇位，便自然会去宇穹国的国都。而宇穹国的国都，自然就是洛阳了。

果然如此！

在听到修泽的话后，笙见兮的眸卸去了一些危险的模样。只有在洛阳，那个他和越暮相遇的地方，他才不会感应到越暮的行踪和气息。

“那你随我去洛阳。”笙见兮对修泽说道。

“好。求之不得。”修泽微笑。

洛阳，和以往一般的繁华。离去甚久，越暮再次回到这里，居然有一种隔世的感觉。

“小垠，洛阳真繁华，也难怪你当初会选择在这里继续自己的第三世轮回。”隐辛夷东看西看，只觉得洛阳的一切都好吸引人。

街上到处是卖东西的小贩，那边还有卖一种用木棒串起来的红色东西。那东西一颗一颗穿在木棒上面，还有一层晶莹剔透的东西包裹在外面，看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小垠……”隐辛夷下意识地去拉自己身边越暮的衣袖，然而却意外地抓了空。

“小垠？”隐辛夷惊慌地往自己的身后一望，但只见人来人往，根本不见那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女子。

无助之间，有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隐辛夷警觉地转过身，手下意识地就要朝拍自己肩膀的人攻击过去。然而当他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孔时，脸上一下子变得阳光明媚无比。

“小垠，你去哪里啦？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隐辛夷不顾周围人的看法，连忙激动地抱住越暮的肩膀。

越暮好笑地推开小猫一般粘人的隐辛夷，变戏法般地从自己身后亮出一个东西，说道：“看你刚才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想吃了。给，我特意给你买的。”

隐辛夷不好意思地接过越暮手中的糖葫芦，俊朗的面孔上居然泛着潮红。

越暮看着隐辛夷吃得开心，自己的心情也自然而然地便好：“糖葫芦，你应该没吃过。我以前很喜欢吃的。”

隐辛夷用手揩去自己嘴边粘红的糖汁，点点头：“恩，小垠喜欢吃的东西，我也喜欢。”

“笨蛋！你真是一个大笨蛋！”越暮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隐辛夷的后脑勺，心情又突然地沉了下去。“你真的……是天下最笨的笨蛋。”越暮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轻同时也很重。

隐辛夷比修泽还要笨，笨到……等了自己近千年，却怎么都不敢说出那三个字。或许他觉得只有这样子，才可以更好地守护自己。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清楚，隐辛夷只想如同亲人待在自己身边。

“这样，也好。”越暮安慰自己。

“小垠，你说什么？”隐辛夷耳尖，一下子就听到了越暮说的话。

“没什么，我说你怎么这么贪吃，是不是忘记了我来洛阳的目的了。”越暮面做狰狞状吓唬隐辛夷。

隐辛夷听越暮这么说，连忙三下五除二地吃光了手中剩余的最后几个糖葫芦，说道：“我自然没有忘。我只是看着小垠你开心，就故意吃得这么慢，好让小垠能多开心一会。”

越暮用含着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隐辛夷，问道：“辛夷，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两千多岁了？”

隐辛夷一听越暮这么问，心中倍感委屈，便嚷嚷道：“小垠，你是不是嫌弃我老啊？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是，你的确长得很好看。”越暮上下打量隐辛夷，然后忍俊不禁地答道。“瞧你，嘴边上还有糖稀。若是让神界的人看到了，定会取笑你的。”越暮说完，用手中的帕子仔细擦拭着隐辛夷嘴边的糖稀。

越暮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一丝不苟，还有一些让隐辛夷感到十分轻松的色彩。当越暮准备丢掉手中的帕子时，却被隐辛夷一把按住。

“小垠，不要丢。”隐辛夷突然变了一种语气，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对越暮说道。他的手一点一点滑到越暮的手中，然后拿过越暮手里粘了糖稀的帕子，道：“这帕子，给我。”

两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远处的笙见兮和修泽收入眼底。

修泽看到这一幕，毫不意外。毕竟他知道隐辛夷于越暮而言只是一个至关重要亲人，只有隐辛夷才把越暮当成自己所喜欢的人。再说，隐辛夷的人品根本无需去猜疑。对外，隐辛夷不会有情感泄露，对越暮，也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然而笙见兮不知，他什么都不知道。看到越暮和隐辛夷的这一幕后，他原先松开的拳头在暗中微微握紧。

淡淡的悲伤在笙见兮血红色的眼眸中划过，他的周身也散发出一种令修泽心情不得不下落起来的气息。

“既然这么不愿意让他们这样做，为何不上前去阻止？”修泽向笙见兮问道。笙见兮缓缓松开拳头，然后抬起来，看着它在空中渐渐长出一朵又一朵冰冷的蓝色晶体，说道：“因为我所爱之人，不是她。”

笙见兮的回答，无疑是一个炸雷在修泽的心中炸开。他的脑袋轰的一声，然后便是全然的不知所措。无数惊疑和难以置信在他的眼眸中划过，他的心跳也在快速地增加。良久，修泽才有些疲倦地问道：“既然如此，又为何要用浅希月去骗她？”

“……”

见笙见兮没有回答，向来不发火的修泽，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上来了。他不顾自己的形象，在大厅广黄总之下揪住笙见兮的衣领，眼神犀利：“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会伤害她吗？她是那么爱你，可是你却欺骗她！”

“放手。”笙见兮的眸光在短短一瞬变得晦暗不明，就连说话的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危险。

修泽在听到笙见兮的话后，全身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可怕而又恐怖的地狱气息。他突然觉得，自己冒犯了眼前这个长相就像小雨般清美的男子。

“失礼了。”修泽松开自己的手，略带歉意地说道。

但是当他们再次把目光聚向越暮所处之地时，越暮和隐辛夷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