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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赤松子

作者:鳯华初 | 发布时间 | 2018-05-16 | 字数:3803

“我究竟是谁?”越暮茫然无措地睁开眼眸,似水般莹莹的瞳孔里满是宛若稚童的色泽。

雨还在不停歇地下着,越暮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浅希月眸中划过一道隐晦的神色,他没有动。

“叮叮~叮叮~”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一个撑着湖蓝色绸伞的女子款款而来。馥郁的花香顿时盈满了庭院,绸伞周边缀着透明的水晶,还有两只银质的铃铛。

女子身着湖蓝色的长裙,薄纱轻轻摇曳,像风一般肆意。小巧的秀鞋踏着一地的雨水走来,却没有被溅起的泥浆打脏。

她停住了,雨还在下。

“太子殿下。”好听的声音从女子喉中发出,她抿唇一笑,收起了绸伞。

雨就在这时停住了。

浅希月从椅子上站起,抚平了衣袍上的褶皱,背对越暮,同样回以笑容,说道:“赤松子,你来晚了。”

赤松子闻言白皙的脸颊上一红,眸光流转到瘫倒在地的越暮身上。目光触及倒在地上的越暮时有些讶然,一圈金色的光芒跳跃在越暮的身上,光洁的额头上流淌着雨水。

“她是……“赤松子轻轻走向越暮,浅希月微微蹙眉,但并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赤松子指尖触碰越暮冰冷的额头,闭上了眼眸。一身紫衣的女子被束缚在诛仙台上,却笑得那么灿烂。

赤松子心里有些疑惑,准备继续深入探查越暮的记忆。突然一道金光一闪,放在越暮额头上的手就像被猛火炙烤着一般焦灼疼痛,赤松子慌忙收回手。再一看,白若凝脂的指尖已经被烫的通红。

她看不了她的记忆!

越暮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一袭蓝衣的赤松子,然而在眼睛的最深处,却有一朵金色的西番莲在缓缓抽枝发芽。西番莲长出一小朵叶子后便没有继续生长下去,而是停留在原处,金色的光芒渐渐暗淡。轮廓也和眼睛的颜色融合为一体。

浅希月转过身,注视着全身湿透,犹如受了惊的小鹿一般看着赤松子的越暮。

“赤松子,你的举动吓到她了。”说完,浅希月手一动,越暮的身体就从赤松子头顶上方飘过,然后落在了浅希月的怀中。

修长的手覆盖在越暮滚烫的额头上,浅希月隐隐有些心疼。

“你发烧了。”越暮被浅希月拥怀里,想要挣脱离开,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

纤细的指尖被自己紧紧扣在掌心里,直到发觉掌心变得温热,越暮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闻到血腥味的浅希月红色的眸子一凌,握起越暮的手腕,几不可见地叹息。

这个叫丹清的女人,真是麻烦。赤松子在心里暗暗腹诽,同样身为女人的她却没有任何对于女子的同情怜悯之心。

她的身份,不允许她拥有自己的情感。略觉感伤的赤松子水灵的蓝色眸子中弥漫起薄雾,她撑起绸伞,伴随着叮咛一响,雨又下了起来。薄纱卷起一阵花香,蓝色的绣鞋上慢慢长出数朵蓝白色的小花,花瓣纷纷扬扬地洒满了庭院。

“太子殿下,既然您还有事,那么赤松子便先走了。”只留下一句不带任何色彩的话,又和来时一样,她回去了。

叮叮~叮叮~好听的铃铛声渐渐远去,又是那个紫色的身影,这次那个身影流连在花丛中,裙摆像花一样撒开,周围响着清脆的乐器声。

乐器声悠扬,舒缓。这不是任何她所知的乐器弹奏出来的声音。

“唱一首歌给我听,好不好?”越暮突然反扣住浅希月的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乞求。

她想要听歌,她想要听记忆中那个白衣人唱的歌。可是他不在。

他不是白衣人。

浅希月没有回答越暮的话,他的指尖一动,迅速地疗好越暮手上的伤,然后抱着她飞上了屋顶。越暮身上的水已经全部被烘干,伴随着浅希月身上淡淡的花香,空灵的笛子声响彻漆黑的院落。

天上的星辰闪闪烁烁,苍穹一碧如洗。浅希月含着笑的眼眸凝视着越暮专心致志聆听的脸,手指在笛子上按压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一曲完毕,越暮双手环膝,一副享受的样子。浅希月手执玉笛,温柔地看着沉醉于笛声之中的越暮。

“好听吗?”

“好听,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逝一。”浅希月身体猛然一震,握着笛子的手也有些颤抖。这首歌的名字,根本就没有经过他的思考,而是直接了断地说出来的。

“逝一吗?很好听。”越暮小心地站了起来,没有穿鞋子的脚踩在瓦片上有些冰凉。

“我很喜欢这首歌,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小时候也曾经有人这样弹奏给我听吧。”说完,越暮便走到屋顶的最高处,眺望着远处天际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星。

浅希月紧闭着唇,玉笛发出莹莹的光芒。他看着这支玉笛,手轻微用力。

笛子仍旧完好地躺在他手里。他又看了看越暮,终究是把笛子放回袖口之中。

罢了,他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呢。

羽穹国皇宫

从未登上过殿堂的国师,今日上朝时意外出现,惹得众臣议论纷纷。更有甚者担忧是否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总之不少臣子都是满脸忧愁。

袭灭天昨夜因王玉龙的风寒而担忧了一夜,今日上朝也是有气无力。

“国师大人,有要事就请快禀报。皇上今日身子不适,还劳烦众人理解了。”一旁的太监尖声尖气但是恭恭敬敬地说道。面容清俊的离子予一直浅笑着在殿堂等候,见袭灭天出来后,方鞠了一躬。

袭灭天看着他,心里感触颇多,道:“子予,有事便呈上来吧。”

离子予点点头,缓缓说道;“皇上,多年前您曾经诺许的事情,不久后,即将就要兑现。”

袭灭天闻言,放在龙椅上的手轻微一抖,不过很快,他就掩饰起自己刚才不和谐的举动,对着离子予温和一笑。

是啊,他只身一人等待了那么多年,现在也终于该实现了。他的好兄弟,也该在天有灵了。还有他的孩子……她,现在是不是正在塞外焦急且欣喜地等待他的归来?

“皇上,臣有一问,不知国师大人指的所谓何事?”一个老者颤巍巍地出列,毕恭毕敬地问道。

袭灭天早已料到会有人这样质问,早已做好了对策的他便也将计就计:“无事,国师大人说的是多年前我对他许下的一个小玩笑而已,如今他非要朕去替他允诺这个笑话,你说说,朕能不惊讶吗?”

离子予听了没有言语,只是附和着应了一声:“正是如此。”

老者闻言便也放了心,道了个歉后继续回到队列之中。袭灭天的心情伴随着离子予的应答而变得沉重不已。

即使清宇当上了皇帝之后又能怎样?他到底还是要受诅咒之苦不是吗?他袭灭天一人返乡又怎能放的下这个心?

边界之海,羽穹国与离藩国之间的界限,是边界之海。边界之海完全阻隔了妄想偷渡之人的念想,因为——海水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哪怕是沾上一点,人的肌肤都要被腐蚀得只剩黑色的焦骨。

历万年来,就连神界之人都不敢随意侵犯这一片湛蓝色的海洋。其中的缘由,怕是也不见的有多少人还记得了。但尽管如此,在距离边界之海约莫一百里之远的地方,依旧有熙熙攘攘的村落。

一辆外边质朴无华的马车沿着小村那不甚宽敞的小路走了进来。

“下贱的东西!”小路中央,一群恶霸正围着一个人骂骂桑桑,还时不时有人探出脚用力踹着那个匍匐在路面之人的身体。

“欠钱不还,你奶奶的是不是活腻了?”又是一句暴戾的话,行至此处的马车顺势停了下来。

“公子,前面……”驾车的车夫胆怯地收回马鞭,朝马车内的人小声地说着。

这些好逸恶劳的人在方圆几十里都有分布,唯一不同的是此地的恶霸更为嚣张。除了本村的人要每月定时向他们缴纳所谓的保护费之外,就连外地来的有钱人他们也要打劫。

果不其然,那群恶霸在看到马车停下来之后便将目光转向马车,眼里透露着贪婪。

“这块地盘是老子的,你们要想过这个村,除非乖乖留下过路钱。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条外表光滑的铁棍,神色不善。那男人眉间一道狭长的疤痕贯穿右脸,看起来极其惊骇。他的耳垂处着以一块用黑铁吊起来的尖锐鱼骨,鱼骨外表光滑润泽,似是度了一层蜡。

车夫被男人的话吓得一哆嗦,瞬间噤了声。被握在车夫手中的缰绳不自然地抖动着,车夫小心翼翼地往马车后面挪了挪。

“倘若我不愿呢?”一句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话从马车内传出,那个为首的男人愣了愣,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折射出几分活跃的神色。

修泽语气沉稳地掀开车帘,昂首之际那苍穹般湛蓝色的眸子瞬间惊艳了拦路的打劫人。

领头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要是你交不出钱,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只单凭那一对罕见的蓝眸,便足以让世人为其流连忘返。

“呵,以身相许?我还没有落到那个地步。”修泽稳稳地屹立于马车之上,清瘦的身躯散发着让恶霸羡慕而又恐惧的气息。扬着沙尘的风在他身后呼啸而过,他的笑容,依旧未动。

“公子……救……救……”方才被恶霸欺凌的人犹如一潭死水般匍匐在地面,手背布满皱纹的老人呻吟着,褐色的瞳仁里流露出对死的绝望。

“叫什么叫!老不死的!”恶霸中的一个男子不耐烦地朝老人骂道,穿着鱼皮靴的脚就要再次踩下去。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天际,似是抽骨扒皮一样惨绝人寰。

修泽轻轻地安置好已然昏迷的老人,从马车上踱步而下,几缕水蓝色的冰雾悠然地萦绕在他的指尖之处,像是在宣扬着它们的兴奋。

修泽的眸底闪过一丝阴鹜,他低沉了声音,语气不再如同先前那般无然。那抹时常挂在唇畔的笑意也凝了下去,转而代之的是有如跳珠般的怒。

先前老人躺到的地面,此时残留着一具四肢与躯体分离的尸体。看那五官之上依旧清晰的面孔,是先前想要踹老人的男子的。

“我本无意如此,然,”修泽顿了顿,语气冰冷,“欺辱老辈之人,怕是谁都无法容忍。”

“此人的确该死。”为首的男人浅笑,原本有些丑陋的脸竟因为这一笑而显得有些生动起来,只是那双眼睛仍旧是寂如死灰,笑意不曾达到眼底。

“公子,本人子吕和,先前多有不当,望海涵。”子吕和朝修泽一鞠躬,权当是赔礼。

子吕和身后的跟班,见自己的首领如此不由得微微讶异,然而转瞬之后他们便也明白过来,随着子吕和一齐向修泽行礼。

麻花村的规矩是,若是有客人来此,随着他们一道行凶的人,他们便斩;倘若是行善之人,他们便留,以尊客之礼相待。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在此地流传了近百年,其中的种种典故只是因为那片令人恐惧的边界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