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长安马球场

钟传带着妻儿家人，在不足三千部下的护送下，仓皇逃往抚州，他还有四五个州县在手，大半个江南西道还未丢失，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原本对于柴再道的围城，钟传并不担心。豫章城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就是再坚守三五年都不成问题，何况他还有兵力可以从其余州县调来支援。

只是他没有想到，不知道从哪里弄到李弘益独有火药的淮南军，竟然拼了命猛攻下了北门。城门丢失，这让钟传和他手下的将领甚至士兵们都猝不及防，顿时士气大跌，不得不逃了出来。

虽然身边的士兵在逃亡中散去大半，钟传却浑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淮南军究竟从哪里得到的火药？是不是意味着李弘益决定将这种新式的武器放开了，任何势力，当然除了朱温之外，都可以前往求购？

钟传决定派出个人去长安探探路，看看有没有购买火药的可能。他甚至隐隐有个想法，或许李弘益现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南下，毕竟要先解决朱温这个大患，于是就出卖火药给淮南道以南的藩镇，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要面对的是杨行密这个最大的敌人，或许自己也应该派人去长安走一趟了，朱温这个大腿抱得毫无卵用，除了一个南平王的名头，他这里从朱温得不到任何支援和好处。

而就在庐州糁潭发生爆炸的第二天，柴再道甚至还没有收到消息，营中保管剩余火药的军帐，突然发生了大火，然后发生了第二次爆炸。

还在派人调查起火原因的柴再道和苗璘，终于接到了糁潭的消息，两个人默然不语，苗璘是个在战场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将，此时猛地咽了口水，浑身觉得冷汗都出来了。

苗璘终于知道，李弘益不是没有出手，只是这个报复来得如此快而且怪异，想到隐隐听说的大唐枢密院军部军情司的恶名，苗璘不自然地朝帐内看了一眼，说不定帐内的诸将，就有被军情司收买给大唐卖命的人呢。

然后他发现，柴再道的眼神与自己一模一样，苗璘的身体不由得抖了起来。柴再道的名声在天下不显，但是作为杨行密指派的光州刺史，光州位于淮南与朱温地盘的交界处，柴再道经受了数次朱温的猛攻，这个人可不像表面那么和蔼，是个手段狠辣的人物啊！

到最后，柴再道和苗璘也没有调查出任何可靠的消息，因为火药引发的大爆炸，至少炸死烧死了三四百人，若对这三四百人的来历一一调查，真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了。

于是攻占洪州豫章城的喜悦，迅速地被这一场发生在军营中的爆炸给掩盖了。不但苗璘，就是军中诸将领连同士兵，都能够从柴再道阴测测的眼神中看出来，这位勇猛残暴的将军，想要杀人了！

而在长安的李弘益，收到应进思上报的消息后，心情顿时变得愉快了起来。技术的传播是很难阻止的，李弘益对于火药生产的源头控制得极其严格，严格到了能够接触到火药核心技术的那些官员工匠，身边都安插有侦骑司的人看守。

大唐第一个大范围的五年计划即将完成，这一两年来，李弘益四处巡视，各州的官员，也基本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暂时无法被他所掌控而又有能力的官员，则大多被放在了长安。

李弘益知道自己就是个权臣，为了他心中那个完美的大唐，他觉得自己必须能够掌握一切。他也明白自己想到打造建设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朝代、国家和民族，所以李弘益从来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每天晚饭后是李弘益唯一能够放松的时刻，知道李弘益习惯的索梵微或者康妙妙，总是会带着子女来书房外陪伴着他，也只有这么短暂的时间，李弘益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只是尽情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家庭温馨。

今天是索梵微来陪，她抱着小女儿李玉京，和大儿子李道岳来到了书房。李弘益的书房很大，里外隔开，外面可以用来会客和休息。

李弘益问：“八娘呢？”索梵微一面把小女儿递过去，一面说：“和七娘去看从严画画了。”李弘益点点头，抱着小女儿，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使劲亲了一口，小姑娘被他的胡子扎得痒，咯咯地笑了起来。

七娘是大女儿李玉容，八娘是二女儿李玉照，唐人风俗，喜欢用整个家族排行来称呼，实际上李弘益的大女儿在整个家族排行二十七了，就如同他是父亲的第四个儿子，家族排十一，只是恰好两个女儿在亲兄弟四个的女儿中排第七第八，称呼上也就简略了。

李弘益家族庞大，除了自己的三个哥哥，其余的堂哥，有才能的也都大多在归义军及河西、陇右诸州任职。只是李弘益为了不让人说他任人唯亲，诸堂哥们的职位都不算很高，但如果细细算下来，大唐整个陇右道，可以说已经被他们家族所把持了。

而这几年，曹家的子弟也多有提拔，甚至当初因为曹用行一句话，大批丢了官职的曹氏族人，也多有被重新起用的。

李弘益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很简单，皇帝李柷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十六岁，就意味着成年，虽然当年何太后以李弘益为摄政，但毕竟这个时代皇权观念大于一切，松孝德的侦骑司反馈的消息，民间已经多有议论，想要知道赵王何时还政于天子了。

李弘益这些年很少外出带兵，他的精力毕竟有限，要掌控一个国家，使得一切都按照自己与这个时代被笼络而来的精英们制定的规划前行，需要操心的实在太多。

他经常去长安大学以及各个军事学院讲学讲课，将自己的观念一点一滴地慢慢灌输给学子们，希望他们能够接受自己的思想，然而毕竟不可能让大唐所直接掌控区域内的所有百姓都能够了解他的想法。

未来的路任重而道远，李弘益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压力也着实太大了。索梵微很是心疼，因为她注意到，李弘益的白发越来越多了，自家夫君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她虽然从不管任何朝政，却也清楚的很。

大儿子李道岳已经进学，就在长安朱雀小学，在这一点上李弘益并没有刻意使用特权，上了学之后，李道岳的性格有了些变化，至少活泼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安静沉默了。

小女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好奇地摸着李弘益下巴的胡须，乌溜溜的眼珠子，又转过头去看母亲，似乎很惊讶为什么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跟母亲有些不一样。

李弘益一颗心都要融化了，逗着女儿玩耍着，说：“过两日朔方军要与飞虎军打马球，你也随我一起去吧。”他顿了一顿：“把小儿女都带上。”索梵微点了点头。

长安城西，一座罗马角斗场形状的马球场，由河西建筑公司负责修建，李弘益命名“长安巧捷体育场”。名字来源于曹植《名都赋》中的两句：“连翩击鞠壤，巧捷推万端”。至于“体育”这个后来的名词，绝大多数唐人第一次见了感觉很是新奇，但很快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这是大唐军方组织的各军马球联赛中的一场，对阵双方是充当宿卫军的朔方军马球队，以及一直驻守在原定难军地盘的飞虎军马球队。

随同而来的官员将领很多，主要坐在南看台，至于其他三个方向，则是坐满了周边的百姓。马球联赛一周一场，每次都会提前在各大报纸上提前预告，可以说是长安最盛大的娱乐活动之一了。

李柷心情很好，他很喜欢马球，偶尔也会下场打一下，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伯父唐僖宗就是因为喜爱这些玩乐导致天下大乱，两次被逼着出逃的，所以也只是简单的喜欢而已。

作为远道而来的赵匡凝兄弟三人，则被特意安排坐在了皇帝的身边，让他们倍感荣耀。在他们身边，则坐着代国公李存孝，而被朝廷养起来的夏国公李思谏，也出现在了看台之上。

朔方军指挥使韩逊满面红光，他的马球队积分目前排名第一，超过飞虎军一个胜场，若是这一次能够击败对手，说不定今年联赛的冠军就是他们的了。

随着皇帝亲自下场敲锣，比赛正式开始。李思谏毫无看球的心情，他时不时盯着为自己球队呐喊助威的李存孝，内心充满了苦涩。

定难军的名号虽然还存在，但自从他投降入京师，李弘益就命李存孝驻守在夏州，南面放了李胜甲的天德军，北面丰州则是浑炜新组建的振武军，牢牢地将定难军四州看了起来。

党项人自高原东来之后，从灵州一直到黄河边的银、绥等州，到处都是党项人的牧帐。朔方军为何在韩遵时代难以做大，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本地的党项人实在有些多了。

李存孝这几年看似没有慕容阎昆那么风光，实际上李思谏很清楚，为什么李弘益要把他放在夏州。李存孝当年在陇右诸州可没少杀人，即便到了夏州，对于向来野蛮强横的党项人，手腕也很是激进。

李思谏无从得知李存孝具体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当真是杀了不少。李弘益似乎对党项人有一种深深的防备，他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族人，或许再也没有崛起的可能了。

一旁的张琏突然开口：“夏国公兴致不高啊，是心中有事吗？”李思谏心中一紧，连忙笑着说：“某只是想到定难军马球队的成绩不高，若再遇到场上两支球队，只怕更加没有胜算了啊！”

张琏笑了笑：“彰义军积分也不高，可谓是同病相怜啊！”李思谏尴尬地笑了两声，他觉得张琏的话似乎大有深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