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神灵
进入河谷村庄后,荣乡确认了自己的目的,随即往自己的熟人所在之处移动。
荣乡的熟人名为久活,在他少年来到此处时,这个人曾经帮过他,让他不至于误闯河谷神灵的居所而尸骨无存,在那之后两村互有来往,荣乡也带上礼物去感谢久活帮助过自己,加上久活对陶土工艺很有兴趣,于是便与擅长多类工艺的荣乡成了兴趣相近的朋友。
由于河谷村庄平日未遭遇多少危机,所以防御人手不多,因此在查明身分后,此处的驻守士兵便放荣乡自由移动,不过能在他人的村庄自由移动,而且并非止于限制区域,这等好事只有村庄真正的朋友,而非仪式上的朋友才有这等待遇,事实上,就算是整个乌尔联邦,有这种待遇的也只有荣乡一个人而已。
荣乡走在村中,村子正中央有个广场,广场上有数面巨大的棋盘,过去河谷的神灵为了减少人类数量,所以要人类彼此自相残杀,这残忍的命令最后被荣乡以乐曲化解,但那之后河谷村庄仍然保有研究战略与战术的习俗,而这些巨大的棋盘就是在节庆之时,村子各方英雄出手表演新战术,证明自身本事的场所。
即使是在这非节庆之时,广场依然有不少人在下着棋或是做战术的演练,事实上有不少村庄均有聘请河谷村庄的人作为讲师去指导,不过与其他村庄不同的事是,这里的人演练战术已经是流在血液中习以为常的行为,并不是因为要杀敌而研究,所以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轻松感,但这大概也是积极性格的长保无法习惯此处的原因:长保想要的不只是在演练上,而是更能刺激心灵的东西,而那正是乌尔联盟给他的战场。
走在路上,与几名认识的人打了招呼,荣乡终于到达久活筑于河谷之上的小屋,远远看去,小屋后的烧窑正冒着烟,还没到家便见到堆在住家附近摆放着多到让人无法行走的陶制品,全都在提醒荣乡自己并没有走错路。
‘有人在吗?’
荣乡敲了敲门,发现门开着,稍稍打开门,屋子内部传来阵阵闷热的气息,这种热气与烧菜的热气不同,闷热之余彷彿连空气与皮肤上水气都要吞噬,其中更带着燃烧不完全特有的焦味,让他知道这是在制作陶器的火所发出的热气。
想到久活既然在制陶,可能不会发现自己,所以荣乡干脆自己走向屋后,只见在制陶场上,久活正站在一旁,一脸专注地看着密封的烧窑。
‘情况如何?’
荣乡大声向着久活问道,只见过了一段时间,久活才转过头来看着荣乡。
‘稀客啊,你怎会在这?是我那儿子给你添了麻烦?’
久活问道,他口中的儿子正是长保,但实际上两人无血缘关系,长保是因为父亲战死在沙场之后才被久活收养,而久活也只尽到扶养的责任,与长保并不亲近,这可能也是长保不爱在河谷村庄的原因之一。
碰上久活的问题,荣乡摇摇头,看着烧窑的火焰。
‘说来话长……你不是正在抓熄火的时间?先别理我,别让成品烧坏了。’
‘那倒无所谓,我只是有些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睡过头,但照这个火势明天清晨才是熄火的好时间,现在先来谈谈你有甚么事吧。’
久活说着,离开了烧窑,走入屋中倒了杯茶交给了荣乡,表情一脸严肃,他知道荣乡绝对不会没有任何理由在没送上拜帖的情况下便出现在河谷村庄中,因此他对那理由相当在意。
久活宅内,荣乡端起茶,并一口将其吞下,杯中液体瞬间流过喉咙,令人感到无比畅快,毕竟在这闷热的地方,不管何种饮品都能成为解渴的茗饮。
‘抱歉啊,这里只有这种粗茶,不过就像你看到的,这里太热了,把好茶放在这里纯粹只是糟蹋好茶而已。’
‘不,我才要道歉,连品尝都没有,一口便喝干了,但一路走到此处真是太渴了,所以有些失礼。’
茶是南方商品,多由河下游一带的商人北传带入南方人类世界,乌尔联盟境内虽有几块实验田试图移植茶树,但基本上全境不产茶,所以茶显得相当名贵。
可有趣的是,乌尔联盟做不到培育茶树一事,河谷村庄却做到了,在其谷内有一些区域成功移植茶树,虽然移植后茶的味道有些变调,但其成为了少数自产茶叶的村庄却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久活屋内的环境过热,容易使茶叶变质又是另外一回事,两人均知道这问题,也知道彼此不在意这问题,所以只是轻轻带过。
‘那么就进入正题吧,你为了甚么而来,还有你的陨星刀呢?’
‘我是为了妻子而来,至于陨星刀……这我必须再次向你道歉,因为我将其交给了长保。’
荣乡说着,并向久活低头致歉,只见久活听闻后皱起了眉头,不发一语,又不时低吟了几句,过了一段时间才再次开口。
‘是那个孩子自己愿意的?’
‘是,到时候如果他拿这把武器来这里,还请帮帮他。’
‘废话!那是我儿子!不用你拜托也是我儿子!’
听到荣乡的回答,久活沉着表情,大声怒吼,而荣乡一方则只是默默接受对方斥责,保持着沉默。
过了好一会,久活才叹了口气,稳定情绪,再次看向荣乡。
‘好了,你说你妻子是怎么回事?’
‘他消失了,往这个方向消失,所以我想找他。’
‘不会是吵架回娘家了吧?我家那位也干过几次这种事。’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至少还有迹可循,但参考几位前人的看法,我看不出他这次失踪跟我有任何明确的关系。’
荣乡说着,换他叹了口气,只见久活喝了口茶,望着荣乡困窘的表情沉思了好一会,这才再次发言。
‘虽然大概知道你想做甚么,而我也大概会拒绝,不过让我还是问清楚:你打算做甚么?’
‘我必须见到贵村的神灵寻求启示。’
‘唉,我就知道,你真是越来越大胆,把别人的儿子骗走就算了,竟然还要人背叛村庄,亵渎神灵,我完全服了你。’
久活摇着头,一脸不可置信模样,然而荣乡并未多说些甚么,只是再次低下头,恳切的请求于无言之中显现。
屋内,久活冷冷看着荣乡,只见荣乡姿态极低,但是这低姿态中包含的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固执,使他叹了口气。
‘就像你知道的,我们村庄早期被神灵命令必须互相残杀,所以我们取的名字多半是希望自己能够活久一点,我也好,长保也好,命名都是这个概念,但为何你却要在我这朋友面前,宣告自己打算去死呢?’
‘我打算见到妻子,然后带他回家,在那之前我不会死。’
‘那只是你一相情愿,我知道你因为见过我们的神灵,所以觉得自己不会死,但事实上除了祭典时谒见神灵的时间外,平日任何人靠近神灵的居所都会死,跟你离开时并没有两样,不要因为有一次侥幸,就认为这是可以通融的事。’
‘那么就在那祭典时……’
听久活的说法,荣乡还想多说些甚么,但随即被久活打断。
‘不可能!即使你是本村的朋友,且我也私下帮你,村人也不可能同意,那毕竟是我们的神灵,更重要的是,我不可能帮你,就算是你,了解吗?’
河谷村庄属于山村,却由于易守难攻,加上相当早期便与乌尔联盟形成同盟,没有敌人侵扰,而且人数又少,其结果是村中虽有神殿执政,却与早期相同依然属于共识决决策圈,换言之,就算有一个掌权者同意,也不可能轻易让一件事过关。
话又说回来,河谷村庄的掌权者本来就没有多少权力。
‘我有预感,如果没有办法去见上神灵一面,也许一辈子都寻不着妻子的下落。’
没有针对久活的话回应,荣乡只是再度坚持自己的立场,久活听了相当不高兴,忿忿地站起身,将放在墙边的战刀取下,指着荣乡。
‘作为村子的一员,任何妄图亵渎神灵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但是看在你是我的朋友的份上,我会把你的脚砍下来,包扎之后送回乌尔联盟。’
‘这等恩惠还是算了吧,如果你不肯帮我,我会另外想办法。’
态度依旧坚决,荣乡站起身来,带有歉意的眼神深处更藏有决不妥协的气魄,让久活无可奈何地收起战刀。
‘唉,真是固执,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也许有,但没想到。’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指点你一条死路吧。’
‘万分感谢!’
‘感谢别人叫你去送死做甚么!’
‘我只能感谢。’
荣乡见久活点头,笑了起来,反倒是久活一脸困窘,不断喃喃自语。
而在几日后,两人一同出现在河谷的底部,一如过往的烟雾缭绕之地。
河谷神灵所在之地烟雾缭绕,一股臭味在雾中流窜,过去或许不明白,但荣乡今日已经知道这是硫磺的臭味,而河谷神灵所在之地常从地表喷出硫磺味极重的水蒸气,明显是间歇泉地形。
神灵的禁地一带的泉水多是热泉,其温度足以用来煮熟食物,而在离神灵的禁地较远处则有山间的温泉,此处的温泉是人类可以承受的温度,也是河谷村庄的人们平日休息的场所,有不少村外的使者也爱上了这些舒适的泉水。
然而,久活带领荣乡前往的并不是那人们熟悉的温泉,而是藏于更深处的泉水区。
‘这里是?’
荣乡跟着久活往无人活动的泉水区移动,一路上久活并未开口,直到到了一泉水附近才停下脚步,而如今荣乡还弄不清楚久活的打算。
‘这是潭热泉,不适合人入浴。’
‘看得出来,但这与我有甚么关系?’
荣乡走近泉水,伸手摸了摸,发现水温相当热,虽然不一定能把食物煮熟,但要让人下水去泡澡显然是件不可能的事。
‘先坐下吧,我跟你说说我的故事。’
‘甚么故事?’
‘关于我也曾经把自己的太太气到回娘家的故事。’
‘这……’
久活说着,荣乡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但还是选了块岩石坐了下来。
‘过去,我曾经与妻子吵过架,我也想不起来是甚么原因了,不过夫妻总是难免的,而同时那段时间我正好跟村里的人在这一带确认能使用的温泉资源,结果就发现了一块成形相当完美,手掌大的黑曜石,当时我便想把这块黑曜石来回家去,送给我家那位,让他消消气。’
‘黑曜石吗?’
‘是啊,这东西不算贵重,但巴掌大成色好的依旧罕见,拿回家去看要磨成镜子还是刀子都行。’
‘原来如此。’
听了久活的话,荣乡点点头,黑曜石虽然不算昂贵的宝石,但在过去没有货币的时间却是相当有用,能做多种工具使用。
‘总之我请一位朋友将其磨成镜子,加上了金框,并在工作时交给我,谁知道当时我俩都没注意,手一滑,那镜子就掉到这温泉内了。’
‘真是很可惜,可那又如何呢?’
‘如何啊?如果我说,在过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到了谒见神灵的时刻,我发现那面镜子出现在神灵居所的间歇泉旁呢?’
‘等等!你是说!’
荣乡瞪大了双眼看着久活,然而久活的眼神却是一片诚挚,看不出其中有任何欺骗。
河谷村庄的热泉旁,荣乡坐在岩石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热泉,此刻久活的话正在其心中回荡着,根据友人所言,曾经在此遗失一面镜子,而在这之后却在谒见神灵时于间歇泉旁见到这面镜子。
过去荣乡时常会去矿场走动,他知道在地底下有所谓地下水脉,在开采矿石时必须时常注意这些水脉的位置分布,否则轻则漏水,重则矿场崩塌,所以在开矿期间,有经验能注意矿场土质变化的老手才是最重要的,而这件事也同时说明了这热泉底部确实有可能存在着通往神灵居所的地下水道。
事实上,就河谷村庄的泉水分布,所有的泉水均处于一个源头这件事应该没有甚么太大的争议,问题在于,这条地下通道真有那么大吗?又如果真有那样大的通道,要怎么在这热泉之中通行,以到达目的地?
荣乡看着泉水思考着,一言不发,倒是一旁的久活开口了。
‘如何,这毫无疑问是死路,你要赌吗?’
‘确定那是你那面镜子?’
‘我没必要骗你,虽然看来千疮百孔,但一旁的金饰可以确定,毫无疑问是我要送给妻子的镜子。’
‘原来如此,既然镜子受到伤害,那么镜子从地下水路移动,并被间歇泉喷出的可能性就大增了,再加上由镜子的大小研判,除非有人一般大小的洞窟,否则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被移动。’
‘但是要完成这件事却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任务,你要不要考虑死心?’
荣乡开口与久活确认镜子一事,让久活感到有些担忧,其实他心中是抱着让荣乡知难而退的想法,但见荣乡在确认一些细项后,真的开始思考起可能性,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有些弄巧成拙。
因此,久活试图开口引导荣乡的思考,但却被对方举起手制止,显然荣乡是真心要完成这件看来不可能成功的事。
‘这并非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只是有些麻烦。’
听荣乡如此回答,久活似乎感到更加困窘,搔了搔脸,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依然急急忙忙劝阻。
‘想清楚,真要下这水,你可是会被煮熟的。’
‘不至于会被煮熟吧?’
‘就算不是全熟,半熟总跑不了。’
‘全熟也好,半熟也好,都不会发生,因为我心中已经有对策了。’
‘对策?你要怎么做?’
听荣乡这样说,久活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看着荣乡。
‘你看那里!’
见久活紧张,荣乡笑着指向山涧流下的泉水,那得意的眼眸让久活一脸茫然。
人与水的因缘十分长久,远在洪水降临之前,远在人们懵懂无知之时,人们就知道水对人来说是既必要,却又必须保持距离的存在。
为了与水这危险却又必须接触的存在共存共荣,人们学会了游泳,但这还不够,游泳能到达的距离终究不够远也不够自在,碰上并非人类可以主宰的汪洋暗流只会落得尸骨无存的惨况,于是乎,船被建造了出来。
荣乡的家族是造船氏族,他出生至孩童期洪水尚未退去,因此都是在船上度过,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人与水之间的关系是多么微妙,更明白水下的世界不是人可以随意触碰的领域,那是个无时无刻与死亡相伴的世界。
然而,为了见到自己的妻子,荣乡决定踏足那人们不应该随便侵入的领域。
‘造一艘船到达泉水底部,先确认通道的位置,接着再逐步接近通道。’
荣乡在地面上画出了自己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一些器具做成能潜到水下的船。
能够潜到水下的船并不好制作,因为多数的船都是为了浮在水上,要沉到水面下就必须面临无法自由移动的窘境,这将导致制作船体的意义丧失。
‘一般的木材可无法沉到水下,你打算怎么把船弄到水面下?’
久活问道,荣乡则指向自己腰间的水壶。
‘内部空的东西能浮在水面上,而实心的东西则会沉到水下,因此只要将这两者结合,让一部分上浮,一部分下沉,就像浮在水面上的芦苇或是茶上的茶梗一般,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如此就可以制造出浮在水面上,但却又在水面下的船。’
‘那要如何看见东西呢?水下可是一片漆黑又无法点火。’
‘那只要靠玻璃就行了,有了玻璃隔绝,便可藉由在内侧点火,火光穿过玻璃射到泉水内,便可看清泉水下的地形。’
‘可是玻璃很容易碎裂不是吗?’
‘那没甚么关系,可以在内侧另外做一个闸门,当玻璃破裂,水涌入的力道便会把闸门关起来,或者干脆做成切断式的构造把水侵入的部分切除,这些都不是问题。’
听荣乡有条有理地说着,久活逐渐觉得这是一件可能做到的事,可越是如此,他的心情就在兴奋之余增加一丝不安。
‘对了,你说借助山涧流水要做甚么?’
‘这就是这个设计的重点了,第一,在水下不管是人还是火都需要呼吸,其次,这是热泉,不是人能接受的温度,因此我需要制作散热的机制,不然可能会被闷熟,所以我要借助山上的水流,制作水车,一方面以水车推动风箱的手法把空气打入船内,另外也藉西门直男势把冷水引入船内,以便散热,保持水下的温度。’
荣乡说着,又在地面上画下几笔,藏不住得意的笑容,显然就算拯救妻子的任务还揽在身上,他也没办法忘怀制作这些新奇事物的愉快心情。
久活看着荣乡的杰作,越看越觉得有可能实现,心情也就更加忐忑不安,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抽手,所以只能抱持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帮助荣乡,反正他早就无法阻止这位已然跃跃欲试的友人。
几日来,久活家中的庭院传来吵杂的声响,荣乡正借用此处完成他关于潜入水底的构想与设计。
荣乡想要制作能潜下水的船,首先他先利用绳索绑上重物,估算热泉的深度,接着开始制作船体的样本,这其中有个小问题,也就是由于热泉的温度使然,将会导致漆蜡乃至糨糊之类的物质不稳定,使他必须改变某些工程方法。
当然,对于荣乡这位制作各类器具与研究各类物质经验相当长的人来说,改变工程方法算不上甚么,他很快就想到将制作酿酒酒桶的方式用在这个地方,也就是先制作好木条与卡榫,再以铜条绑紧,使其不致于漏水的做法。
同时,荣乡也将空的酒桶作为浮力源头,以防止上方的船只翻覆,导致下方的船体沉入水中的惨剧,同时,由于木桶在水下会随着水流的摆动而不稳定,所以木桶的下方镶入大块的金属,保持其向下沉的趋势,值得一提的是,如果将该区域切除,木桶便会变轻,瞬间浮到水上,这被设计为当上方的浮筒发生意外时的逃生机制。
就这样,经过几次下水测试后,船体的基础设计大致确定,紧接而来的是打入空气与散热的问题,打入空气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只要以皮革做出管线使水车在转动之际不断驱动风箱便可将空气送入内部,问题在于散热的问题。
原先荣乡想到的是在桶子外再加上一层木桶,让水能流入其中,藉此达到散热的效果,但是实际上试做才发现,如此根本没办法成功散热,原因在于虽然水流发挥了效果,可是散热的效果却不够明显,致使活动时间根本没有拉长多少。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荣乡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到底要如何才能让水下的气温下降,实际上这是一个困难的问题,原因在于船体在水下的体积实在太大,致使用来冷却的水量不足,也就导致在到达底部之前水便与热泉的温度相同,所以这种散热设计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有效地让船体底部的温度下降,因此迫使荣乡只有在实验初期才能进入船舱底部,之后由于内部空气闷热,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让人待的地方,使他非得退出船舱。
‘遇上瓶颈了?’
荣乡制造船体的期间,久活时常动手帮忙,甚至以自己的名字宣称荣乡是他找来帮忙设计探索泉水下方器械的帮手,更藉此找了些村中的成员来帮忙,可当荣乡碰上难题时他便帮不上忙,只好回去他自己的烧窑前待着。
‘碰上了,总觉得能解决,但却是千头万绪,说不出个所以然。’
‘照你的本事很快就会处理好了,先让脑袋静一静。’
久活说着,一边将自己的烧窑砸开,陶器在里头闷了几天,他认为差不多到了可以取出的时候。
荣乡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向久活发问。
‘金属遇上火容易发热,那么水和空气哪个容易发热?’
‘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我想应该是水,比较用炉子取暖和烧开水的时间比较不是挺明显的?’
久活正在检查自己的陶器是否有裂缝,碰上荣乡这不知所云让他当场愣住。
‘我觉得我做错了,设计上,还有想法上。’
荣乡说着,随手取了棍棒,开始在地面上画下自己的新想法。
开始建造潜入水下的船只一段时间后,荣乡碰上了瓶颈,他发现自己原先设想的散热方法并不能有效散热,归纳其原因,在于水本身的量不足。
正确来说,问题有两个,一是水车导入的水量有其界限,二是即使导入大量的水,也没有能够将水导出的手段,换句话说水面下的船体会因为过多的水而毁坏,但是现在不同了,荣乡想到了新的手段,也就是将水换成空气一事。
将水换成空气有数个好处,首先是空气与水相比较不容易改变温度,也就是到船舱底部温度依然不会有太大变化,其次是空气能够简单搅动,而且热空气会上升,这两点能够让水车专门作为动力使用,而不必另外负担引水的责任。
此外,新的构想不仅能增加打入散热物质的力量,还能减轻抽出散热物质的力量,更别提空气的量几乎是无穷无尽,也不容易对船舱造成伤害,比起用水冷却的构想有效多了。
然而,要如何把散热的空气打入船舱又是另一个问题,先前为了把人与火需要的空气打入内部使用的是类似锻冶用的风箱,但这种风箱并没有办法支持打入散热空气所需要的速度,所以荣乡知道自己必须找到新的设计才能有效率地将空气打入船舱底部,而他想到的设计正是水泵的设计。
水泵有很多种,有将重物投入井中,就像乌鸦投石喝水那样,藉此使水位上升取得用水的款式,也有藉由水车转动,利用一个一个盒子,将水捞上来的类型,在水动力的革新下,各种利用水能的手法都有,而荣乡看上的正是其中一种利用螺旋面取水的水泵。
这种螺旋面水泵是在一个圆柱体内做出类似螺旋阶梯的设计,当然,里面没有阶梯,而是螺旋平面的,接着在螺旋阶梯原本空无一物的中央加上一根密合的杆子,藉由转动这根杆子带动螺旋平面,圆柱体内部的螺旋平面便会将水顺着阶梯往上方运输,而同样的原理也能够用在空气上。
荣乡利用这种螺旋面气泵就能将空气打入船舱,接着在船舱底部再做上斜面,确定热空气流动的方向,再于船舱外建造反方向,专门用来抽出热空气的气泵便能保持船舱温度维持在一定程度。
在几日的努力后,荣乡成功让船舱的温度维持在一定程度,他在水下尝试利用凸出船体的玻璃窗能够见到水底的景色,然而这时候,他又碰上了第二个问题,使他不得不再次回到岸上,苦思解决之道。
‘看你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不是好不容易才将船舱改造过,让你有办法到水下去闲晃,怎么才下水一阵子又变成这种郁闷的表情?’
久活看着荣乡兴高采烈下水去,没多久却绷着一张脸回到岸上,不自觉地念上几句。
‘碰上大问题了。’
‘甚么问题?’
‘看不见,就算点火也看不见水底的景象,如果火不再烈一点不行啊。’
荣乡叹气说道,但久活随即瞪大了眼睛,急忙开口。
‘等等!火再烈下去船就要烧起来了吧?’
‘所以才头疼啊。’
荣乡再次叹了口气,在烧制玻璃的烧窑旁坐下,一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