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星战>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大海的温度
第八十六章 大海的温度
天色渐渐暗了,平静的海面也起了变化,海风不再只是带有碱味,更带上一股寒意,冷冽之中并未藏有任何与人类情感相似的温度,就连其掀起的浪潮听来也是无比无情。
罴狩知道己方被段炎等人玩弄在掌心,因愤怒而红了脸,但船主却依旧平静以对,但这股平静却与不平静的浪潮逐渐融合,有如海风一般直切入罴狩的心中,冷却了他的怒火。
‘你看起来真的很生气,是因为有人死去,还是因为战况不佳,或是单纯因为被他人玩弄而感到愤怒?’
船主问道,与其粗犷的面貌与行为不合,他似乎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
‘每一个都是理由,但都不是主要的理由,真要说,我憎恨的是自己的愚昧。’
‘你何必如此,我跟你说说吧,我从年幼起便在船上度过,至今日已经过了很久的时间,我看过太多不理所当然之事,强大船队追着小船,结果突然刮起风浪,大船纷纷撞到礁石,而小船则成功脱困,或者整军完备,胜算在握时,一道闪电打下烧毁了后勤物资,被迫撤退,这种事多了。’
‘那又如何!’
‘如何?见到这些情况,当时的我就在思考着,如果能避开这些灾难又如何呢?知道明天自己会吃到哪个面包,知道明天会看上哪位女性,知道更远的未来所有事,你不觉得这才是世界最无趣而痛苦的生活方式?’
船主笑着,罴狩忽然感觉到一股冷冽从背脊传来,眼前粗犷的男人所说的话极为认真,轻松之余却藏着无比的疯狂,正如这片大海一般的蛮横。
‘你的意思是他们死了也无所谓?’
‘无所谓,如果有所谓你就不该去面对有胜负的世界,只要一直是被操纵的一方当然怪罪他人也无可厚非,但既然你成了掌控他人生死的领导者,那么在目标面前,所有个人的生死都应该置若罔闻,就连自己的生死也是为了目标能顺利进行才保留的存在。’
‘你到底想说甚么?如果人死也不在意,如果我们的尊严只是被对方玩弄的道具,没有丝毫的责任心,又要如何领导他人!’
‘反正有没有责任感,会不会愧疚都不会影响大局,这种做法只是自寻烦恼,不如摒弃这些多余的思想才能看透整个局势,让成果说话,而既然有了成果,牺牲自然也不必太过在乎。’
船主的说法不知从何处刺入了罴狩的胸口内,他不明白到底哪里有问题,纵使森林的战士各个都准备好牺牲,但这种中了别人圈套的死法不仅不名誉,而且还愚蠢,做为领导者若不将这种事视为自己的错误,并怀抱愧疚,那还能做为领导者吗?
‘我无法接受这种说法,每个战士都有着无比的荣誉,要是将他们视作可以为了目的而牺牲的对象,这等同将我等战士的骄傲踩在脚下。’
罴狩怒声反斥,但只换回船主冷冷的笑声。
‘说到底问题就在这里啊,你们这种抛头颅赚取荣耀的作法普遍有着心理上的准备不足。’
‘你在开玩笑吗!说连生命都可以牺牲的战士心理上准备不足?’
‘是价值观上的准备,生命可以很简单牺牲,那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但是碰上不同价值观的敌人你们便完全无法应付,无法认同敌人,无法转变自己的观点,这才是真正的致命伤,至于其他的事倒是不值得一提。’
船主的话让世界渐渐宁静,海浪与海风不断来回摆荡,强悍的森林战士罴狩不自觉间拉紧了身上的衣物。
隔日天未亮罴狩便离开了小岛,这时他所乘坐的是大型船只,让他终于不必再因为体内翻腾而感到难受,也使他有能力去反思船主的提点。
船主的说法如一根拔不下的刺插在罴狩胸口,其实他也早有预感事情会有如此走向,打从抢到那张圆盾之时便多少有这种感觉,知道森林部族引以为傲的生活方式将会受到冲击,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侵略者们的作战方式选择团体作为作战的根本,为了目的可以放弃许多事物,但森林部族则相反,他们乃是一大群的个人;而在作战目的上,侵略者选择以利益为基础,但森林部族想要的却是荣耀,抢来的战利品反而是荣耀的附属品。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是两个群体的战争,而是两种思维的对抗,而且长久来看森林住民必败无疑;就算这一次能战胜对方,他们也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去妥协,去学习南方人的做法,如此才能在下次侵略者到来之时保有生存的空间。
未来的森林住民也必须拿起圆盾与长矛,列成队列,组成战阵,与他人通商,否则便会碰上势单力薄的窘境,此外也再也不能将敌人的鲜血作为自身的荣耀,必须与他人和睦相处,不然必招来不特定多数的敌人而濒临灭亡。
‘这算甚么?如果这样,赢了和输了不是没两样吗!’
罴狩在船上怒吼,在他看来这条路是条死路,拉斯古或许可以留下来,但是战士必定得死去──不只是生命,而是从存在意义上被抹除──也无怪乎最唐古纳选择了西迁,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挣扎。
罴狩的愤怒吸引了船员的注意,并走近了他。
‘对了,临走前船老大有口信给你。’
‘甚么话不明讲,非得离开时才开口。’
‘船老大说,如果你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就把这情报告诉你。’
‘甚么情报?’
‘南方人藏有对付你们的强悍战力,就在军营的一角,如果你们不先行进攻此处,未来怎么做都会失败。’
‘强悍战力?’
‘是的,如果不先带足兵力强攻此处,你们赢多少场战斗都没有意义。’
听这船员说法,罴狩皱起了眉头,他显然无法想像所谓强悍战力究竟是甚么东西。
‘我知道了,我会与族长谈谈,如果真打算出征会再向你们买情报。’
‘知道了,我会如实转达给船老大。’
就在思索着这奇怪线索之际,大船已经到了海岸附近,罴狩换乘小船回到岸上,一路返回森林。
另一方面,船员回到小岛后也将罴狩的反应转达给了船主。
‘看来多少是被煽动了,很好,接下来就看看岸际城市要怎么应对吧。’
船主笑着看向大海,海的远方正降下骤雨,与平日不同,又与往常一般无法预测。
与森林住民的战争近日来正顺利进行,在一进一退之间,段炎的阵营又大了一圈,另外商人们出卖的情报不会危害到商圈,换言之军队不必去处理商业损失损造成的亏损与后勤问题,更表示有更多的资源能运用在往森林推进,而非维护已有的地盘。
这样的日子虽然是处于战争状态,但就段炎的能力而言实在相当轻松,偶尔在看着海时段炎会以为自己是来休养生息,而非在指挥作战。
可是这种轻松了日子也有结束的时候,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不用多想段炎也知道这是副官的脚步声,对方如此匆忙,显然战况有新的变化。
‘指挥官!情况有变!’
‘说吧。’
与副官有着态度上的明显差异,段炎有些慵懒地回应。
副官见段炎的态度如此轻松感到有些诧异,但是他还是秉着职务先把新传来的情报回报给段炎。
‘被杀了!接受我们的要求,贩卖情报给森林住民的商人被杀了。’
‘就这事?’
副官紧张地说着,段炎则云淡风轻地将这事带过,脸上表情看来没甚么大不了,似乎不关他的事一般。
‘怎么反应这么冷淡,这不算是大事吗!’
‘这算甚么事,这个工作本来就风险极高,但是利润也很高,那名接受的商人自己也了解吧,而且他最重要的用途是用来测风向,只要他一没回来回报,我们马上就知道森林那边的状况有问题,也就必须采取行动。’
经段炎这一说,副官才了解到他们派出去的商人原来是枚弃子,被毁灭就是他的意义所在。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加强防守,改变情报释放的方式,对方既然杀掉了商人,不管无心的还是有意的,这都代表他们未来只能与海盗合作,其他商人不会再与他们有挂钩,因此我们必须分出一部分部队去监视海盗,在其已知的情报上加工,另外也要准备迎接对方的攻击。’
段炎说道,副官想了想后则反问。
‘对方会攻击甚么地方?’
‘看看近日海上的动向吧。’
‘海?’
‘看看海盗的野心有多大,决定他们会给予哪种程度的情报。’
段炎的话让副官一脸疑问,他虽然知道海盗想要岸际城市,但是并不明白段炎的意思,然而此刻段炎已经不再言语,而是看向窗外那些来来往往,与海盗们签约的护卫船,以及在路上人行走的商人,脸上露出了猎物已经踏入陷阱的猎人笑容。
海岸风光美好,大洋波光粼粼,水色深而不见底,但一走近看却又无比清澈,深蓝色的海配上天蓝色的苍穹,伴上凶猛的阳光直射,海风却清爽宜人,适合人居。
岸上车水马龙,人潮来往不绝,天然良港内不乏有大型船只入港,整日让人听到烦躁的灯塔铃声不停响彻,这正象征着现在岸际城市的繁荣。
岸际城市快速发展不是没有原因的,首先其地理位置便是一时之选,作为两大贸易区域──北方与南方──除去乌尔联邦北方,与西北以北的第三条南北连通道路,其地位便不言而喻,特别是前两条路都有着其军事上的地位,但此处不同,北方人不善海战,而西北各村则没有实力走海路进攻北方人,因此这个地方贸易不受兵戎问题影响。
其次,这个地方过去常有海盗纷扰,但在段炎与海盗签订契约后,海盗反而成了维护海上治安的力量──虽然代价不斐,但是比起要付出的金额,商人们更担心无法确定的风险,加上有了海盗出手,他们也不必多聘雇护卫,某方面来说也不算亏损。
第三,由于段炎的部队在此,而森林区域又是未开发地带,所以有相当大的可发展性,特别是唐古纳部族与拉斯古部族已经逐渐接受了交易制度,而交易制度带给人们相当程度的方便性,一旦沾染上就再也离不开。
另外,在西北各村与西南及乌尔联邦的军事竞赛中,被不断压榨的人民也纷纷移居至此,找寻新的机会,这与前者并称为新的市场,新的商机,而有如花之于蝴蝶,商人们纷纷涌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第四,乃是与海盗有关,也就是赃物转手的部分,段炎为了拉拢海盗而制定出的策略便是不问货品来向,换句话说不管山贼还是海盗,只要能把物品送入岸际都市就能将赃货洗白,在黑与白的界线之间,这是也造就岸际城市的原因之一。
第五,则是段炎出身乌尔联邦,在岸际城市使用的制度也是相对其他区域完善,且较他人熟悉的乌尔联邦制度,换言之商人们不必在搞不清楚情况之时被人剥削,这种保障使商人们愿意出手投资岸际城市各项未发展的产业。
而岸际城市这块大饼之各项税收现在正在段炎的手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则是海盗集团与商人集团,均有掌控岸际城市的野心,但是商人集团没办法应付外敌,所以他们没有权力统治岸际城市,然而他们却有话语权,只要他们普遍倾向支持某一方,另一方便很难在此处立足。
可以很清楚看到的是岸际城市虽然在段炎的手中,但是海盗集团却想要取得更大的利益,并积极拉拢商人集团,只是现在愿意与他们公开结盟的商人很少,大多都是冲着海盗集团承诺统治后的特许权而合作,可特许一人便等于排挤其他人,所以大多数商人只是保持观望。
一般来说这情况并不会改变,段炎控制城市的好处很大,毕竟他虽然是南方人,但立场上是北方人,所以在通商上不会被为难,而且在制度的建立与维持上有着良好的信用,如果没有特别的问题商人们倾向支持的对象并不会易主。
──在没有特别问题的情况下。
但如果有特别的问题呢?诸如森林住民反击,使得岸际城市不保,段炎没有办法说服所有人他能够维持此处的治安,那么话语权便会逐渐转换。
到此为止,可以清楚见到海盗要做的事便是拉拢商人,藉由煽动森林住民给予段炎迎头痛击,之后再想办法说服商人们,以抵制贸易的方式逼迫更多让利。
具体而言,最糟糕的情况下,海盗们能藉此取得岸际城市内超过五成的利益,使岸际城市形同易主,并主宰行政机构,同时使商人们也能安插人手进入其中,掌控政策走向,如此,段炎的军费将不得不拦腰截断,使其进攻森林的计画到此为止。
段炎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正监控着海面,简单说来,海盗如果想要敲诈便会派出大量部队在海上徘徊;如果想要更大的饼便会安分守己,静观其变;如果想要全部,那么海盗们便会……
一艘装满海盗部队的船只正入港,阶梯响起了焦急的脚步声,段炎了脸上出现了一如往常的冷笑。
灯塔上铃声大作,一艘海盗的船只正缓缓驶进港,放眼望去,船上全是装备齐全的士兵,而这也就是段炎最不想要看到的情况。
海盗想要岸际城市有三种作法,第一种,也就是最下等的做法便是直接威胁,段炎当然为了顾忌森林住民的存在而对海盗让出小利;第二种则是中等的作法,海盗们安分守己,卖人情给段炎,当然,以段炎的性情来说,大概会有意无意地故意忘掉对方的好处,直到对方藉由商人们的嘴上门讨要好处为止。
而第三种则是段炎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从办公室往下望去,只见海盗们的士兵正与港口的驻卫部队面面相觑,彼此之间充满着不信任感。
接着,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副官走入办公室内,表情焦急。
‘指挥官!这是海盗送来的文书。’
‘要来帮助我们打仗是吗?’
‘指挥官已经知道了?’
段炎面无表情地开口,副官有些诧异,并将文书交给了段炎。
段炎接过文书翻看,正如他所预料,海盗们会来‘助阵’,只不过这个助阵跟捣乱有相同意思,藉由在阵地内妨碍后勤,情报传输,海盗们会以软性的手法找段炎的麻烦,而当双方口角之时,海盗就会以‘不是帮森林住民’的方式开战,也许只是小打小闹,但若外部有敌人之时还出现这种问题,绝对会让战况危急。
‘以助阵之名,行破坏之实,这些家伙的胃口还真不小。’
‘要拒绝吗?’
‘不必,就算在此拒绝,他们也会以商人的护卫之名潜入,到时候没办法监控只会更难处理而已。’
段炎摇了摇ㄧ头,他不认为这样能封锁海盗渗透,而且他没说的是,如果海盗翻脸便可能提供商业区的情报给森林住民,届时会让岸际城市的经济遭受打击,这明显划不来。
‘这样也不行?但若用这种方式导致我们战败,对他们真的有好处?’
副官问,但却遭段炎白眼,只见他冷冷地开口。
‘第一点,他们现在已经来助阵,这是他们友善的表现,这是做给商人们看,不是做给我们看;第二点,不管他们怎么扯后腿,商人们都不会否定他们,因为海上需要他们,他们是因为立于不败之地才敢赌大;第三点,舆论的风向绝对不会在弱者那一边,只要战败,话语权转移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不要期待商人们会以良心来度量这件事。’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副官越想越觉得情况危急,但段炎却没有焦急之感。
‘怎么办,只要赢不就好了?手边没有钱准备战船,所以还没有机会处理他们,现在鲨鱼跑到陆上来了,还以为能像在海里那般凶猛吗?’
段炎冷冷说道,副官感到不寒而栗。
海盗已经表态,大动作显示出其想要夺下岸际城市的决心,段炎很明白对方所使用的并非阴谋,而是完全摊在阳光之下的阳谋,也是对商人们的大声喊话,更是对段炎本身的一种试炼,要是段炎率领的部队连‘这种情况’都无法处理,那么未来的敌人如果找到渗透城市的方法将会变得更加糟糕。
商人们都在看,段炎是否有能力保卫他们的利益,如果他们认为段炎无法守护他们的利益,那么在海盗进驻之余,也许会有将近三成无法负担风险的小本生意人会撤资,毕竟在南方不伤害商人是共识,在这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在这内外交困之际,好处却是情况已经明朗,海盗们会交给森林住民的情报呼之欲出,也就是他们必须让森林住民往自家部队的弱点打。
当然,这计谋如果想要再延伸,或许会用障眼法,假意进攻弱点,实际上在外蚕食,但是段炎认为海盗与森林住民之间的关系并非脑袋与手脚,对方绝对没办法指挥这么精细的战斗来耗损段炎一方的能量,因为那同时也是耗损森林住民与海盗之间的信赖关系。
‘直取弱点,不是仓库,就是战象的象房。’
段炎喃喃念道,一旁副官却相当清楚段炎的意思。
‘既然已经知道敌方攻击的目标,我们防御阵形应该就好办了。’
‘不,我们会做出何种防御恐怕也在对方的意料之内,而且做为守方,守住一次不一定能守住第二次。’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很简单,主动出击,攻其必守。’
段炎的话让副官吓坏了,明知道自家将遭受攻击,却还要出兵导致后方空虚,这明显是十分冒险的举动。
‘指挥官,再多考虑一些,这实在太过冒险了!’
‘不!不只如此,单纯出击自然冒险,所以我们还要征求援军。’
‘援军?’
‘没错,发文给海盗,跟他们说声感谢,并且强调我方人手不够,要他们再多派人进来,另外一封信发给北边让出去的阵地,建议他们可以南撤,我愿意让出部分区域给他们。’
副官一听皱起了眉头,他察觉段炎这手段已经不单纯只是战争手段,而是打算以更高格局的手法来压制森林住民与海盗,至此,他也摸不清楚未来发展,只能点头。
‘既然指挥官做到这种地步,我也没办法说些甚么了,我会办好该做的事,希望指挥官的计画能够顺利进行。’
副官说着,直接离开办公室,去筹划作战计画并向双方去函。
段炎看着副官走出办公室,又从资料柜中取出了几份资料仔细观看,对他而言,这是这一局的解法,但是每一步都必须走得精细,只要一步走错,那必定落得满盘皆错的下场,所以他必须详细地阅读相关资讯,避免做出错误的判断。
岸际城市的港口不远处有个小岛被海盗们用来暂时停泊船只,这个地方并非是堡垒小岛,而是个换班用的休息区。过去在此停泊的都是担任护卫工作的海盗,但在最近越来越多海盗的船只在此处停靠,且随着船主与岸际城市之间的权力斗争越来越大胆,船主也从本来所在的堡垒小岛移动到此处,以便随时掌握情况。
‘船老大,岸边那个娘们送信来了。’
一名海盗走进船主所在的休息室,将段炎一方送来的信件交给船主。
‘我看看,喔,要我们增兵,看来这个家伙也想要拉高赌注。’
‘拉高赌注?’
‘是啊,我出了高价,赌他会输,而他则赌了更高的价码,认为自己会赢。’
‘赢?他们有甚么办法能赢,我看不出来。’
听船员这么说,船主笑了笑。
‘从港口的商人送来的情报显示,他们打算出征,不出意外,对方想要把森林那群猴子留给我们应付,自己保存实力。’
‘这怎么行啊!如果我们真的在明面上与那群猴子联手,那商人必然不会支持我们!’
船员紧张道,船主却摆了摆手。
‘那不是问题,到时候只要随便找个理由移动部队到其他地方便可,问题在于对方也知道这一点,却还是这么做,这是为甚么?他们的想法是甚么?’
‘不会只是孤注一掷吧?就像与我们交战那一次,他们也打算以烧毁船只来赌我们会退兵。’
船员开口说道,船主却难得闭口不语,好一阵子才开口。
‘冒险吗?上一次对方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所以没有办法防范,但是这次我们有多少战力全被对方所掌握,他们却还打算继续冒险,这就说不过去,更正常的做法应该是想办法隔离我们手中的部队,加强防御才对。’
‘不管如何,总要小心点,交战当天要确保弟兄们的撤退路线,绝对不要被对方给夹杀了。’
‘是!’
‘另外,把消息传给商人们,让他们知道守军不敢打仗,让舆论发酵,逼守军留下一部份部队,减少他们未来谈判的本钱。’
‘了解,那我们的部队该派出去吗?’
‘当然要派,让商人们知道谁才是能保护他们的人可是很重要的。’
面对来自岸际城市的挑衅,船主做出了抉择,而开战的日子也逐渐接近。
随着局势逐渐明朗,各方人马的走向也渐趋确定,海盗随之将段炎阵中的弱点交给了森林住民,当然他们隐瞒了守军可能会是自己这件事,否则真的彼此遭遇又躲不过,那交战之后不管谁赢谁输都会变得相当尴尬,也会使海盗没办法再继续利用森林住民打击岸际城市。
‘对方收到我们收集物资的消息,所以打算攻击我们?’
收到海盗的消息后,罴狩一脸好笑,所有人都知道森林住民就是因为行踪隐匿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部族会受到对方攻击。
话说回来,如果知道森林部族的所在地,胜负便早一开始就确定了,毕竟就算森林住民们不承认,但他们的防守阵地的本事可是数一数二的糟糕。
‘这是船老大让我们送来的进攻路线,对方把相当大量的部队外移,你们可以在不对上他们的同时直接进入内部攻击他们储藏物资的库房与象房,藉此能够把他们的后勤毁灭,逼迫他们后撤,同时少了跟你们决战的能力。’
‘这倒是没甚么问题。’
罴狩听了之后点点头,脑子里却在想这样没办法给对方足够的伤害,换句话说这么做森林住民的好处并不算多,就算计画完全成功换到的也不过是南方人的战术趋向防守,无法将敌人赶出森林,也就只是套缓兵之计。
经过一次欺骗,罴狩心底实际上也不是那么相信海盗一伙人的做法,与海盗们自以为已经垄断了森林住民所有情报系统不同,罴狩私底下组织了不少的森林住民对岸际城市进行探勘,并且联络了西面已经远离的唐古纳,接受他们的经验,多少了解到岸际城市真正的弱点在商业系统,只要把商业系统毁灭,那么森林部族才能获得较大的优势。
反之,若照着海盗那一套去行动,好处大多在海盗手上,海盗固然会阻扰对森林住民进攻,但更多的情况恐怕是玩两面手法让森林住民保持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下,好让海盗本身一直保持着存在感,一旦商人在此的利益稳固,渐渐不听话时,海盗便放森林住民进入城市内予以警告,藉此成为共犯结构。
就海盗看来这是双方都有好处的未来,但在森林住民看来却不是如此,生活方式才是他们的生命,丧失了生活方式与死了没甚么差别,这点恐怕是在船主的失算之中。
罴狩想到此处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于是对海盗派来的人开口。
‘告诉你们的船主,我们会按计画行动。’
得到罴狩的同意,海盗的成员高兴地点头动身回海上交差,而在海盗的成员离开后,罴狩连忙召集了自己身边的战士。
‘去通知族长,我要再去一趟北边。’
‘你要去那里做甚么?’
一名战士问道,罴狩冷冷地开口。
‘我要召开一场森林中最大的战斗,让那些外来者,不管是谁都把血与命留在这片森林之中,永远不能踏入我们的土地!’
当日下午,罴狩再次往白鹿之子的领地移动。
罴狩与战士们再次赶往北方白鹿之子的领地,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机会,藉由海盗开启的方便之门一举攻破南方人筑起的城市,这次不管是南方人、北方人还是海盗,商人、战士或是平民,全都要让他们从森林消失。
罴狩这想法显然不是拉斯古部族所能独力完成的,所以他们必须请求更加强大的森林部族,白鹿之子的支援。
走入白鹿之子的领地,此时白雪早已退去,各处均是郁郁深绿,罴狩对着远方放声高喊。
‘我又来了!不管是试炼还是决斗,要进行就来吧!’
罴狩的声音响彻森林,而在他的面前一名白鹿之子缓缓走出,头上戴冠,应该是名祭司。
‘真是嚣张的口吻,不过你确实有这种权力,拉斯古的罴狩,说吧,再次踏足我白鹿之子的领地所为何事?’
‘我来通知各位,再过几日,我们与海民有所协议,能够趁机侵入南边的城市,这一仗将会流下许多的血,留下许多的生命,我是来通知各位一同享受这场盛宴。’
罴狩说着,对方却冷冷一笑。
‘想要帮手吗?如果我们不同意,你们又要怎么办?’
这名白鹿之子的话让罴狩稍稍沉默,接着用严肃的口气回答。
‘那么,拉斯古的血将会淹没南方人的城市,然后在森林的每棵草木上,等待白鹿之子走向毁灭,并嘲弄你们的消亡。’
罴狩一席话让这名白鹿之子发出喀喀的笑声,显然对罴狩这番话很是玩味。
‘你是真的认为没有你们,我们无法战胜南方那群人?’
‘就算赢得了一场战斗,也会输掉整场战争,武器也好,人数也好,对方会源源不绝出现,而你们……并未强到可以不去了解敌人。’
白鹿之子的祭司听了罴狩的话,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树林,从那里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既然这些话从一名优秀的战士口中说出,我们就会相信,然而如过去所说,白鹿之子不与人合作,你们就去作战吧,而我们也会照我们的方式,把眼前看到的所有一切毁灭。’
获得白鹿之子的承诺,罴狩随即率领自家战士们离开,森林部族们虽然有些狡诈的成分,但是战士与战士之间的诺言却会执行到底,至死方休,远远比连卖个情报本身都是奸诈策略一部分的南方人与海盗要来得好,所以罴狩才会二话不说,连确认细节都不做便直接转身离开,他知道这是白鹿之子能给他最完美的承诺了。
过了几天,拉斯古部族收到了段炎带领大部队往北方移动的情报,他们则由西北方绕道森林的东南方,在此先破坏南方人军队的营地,以免在进攻城市时对方还留有反扑的力量。
‘船老大,对方依约出兵了。’
过不久,船主也收到了双方皆出兵的讯息,脸上摆出了愉快的表情,在他看来,海民要完全掌握这岸际城市的日子已然不远了。